林昭雪趁着镜头没有扫过来的时间, 已经往后瞧了好几次。她明明记得自己和顾舒晚的座位是挨着的,可是现在身边却换人了。

  环顾了一圈,然后就看到顾舒晚坐在另一个女孩身边,还在主动和她说话, 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 明目张胆的特别对待。

  即使是景汐和顾舒晚的cp粉满天飞的时候, 她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顾舒晚对景汐这个样子。

  林昭雪微微启唇,很惊讶, 在看到那个女孩的长相后, 自然而然地把这个人的脸和那天顾舒晚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脸对上。

  所以,顾老师喜欢的人,是景凉?

  和景凉的视线对上,林昭雪蓦然有了危机感, 先不说顾舒晚本来就喜欢这个人,她还是很优秀的画家,不知道拿到过多少奖项,又是景家现在唯一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和顾舒晚才是势均力敌的。

  景凉看到那一道放在顾舒晚身上的目光, 眼底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很快垂下眼睫遮掩起来, 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

  坐得很端庄, 目不斜视地直视着台上,唇瓣抿起,可能是因为她刚才说过的不想被媒体乱写,又或者是因为刚才的话伤心了, 所以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可是景凉对顾舒晚的情绪变化可是了如指掌,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顾舒晚现在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因为顾舒晚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在出神。

  这边的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观看直播的粉丝已经炸开锅了,虽然顾舒晚和景凉只同时出现了不到几秒钟。

  【我那只诞生一秒就死去的CP好像又活了?!】

  【快看,左边那个嘴角都要裂开了,她这个女人好双标】

  【这俩人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这也能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景家和顾家的关系可是很好的,很早就有俩人的同框照了。】

  主持人已经介绍过好几个拍卖品,但是出价的人都不是很多,莫名有一种默契,似乎都在等着最后一幅画的出现。

  “我们今天也非常有幸邀请到了景凉老师来到现场,不如请景凉老师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这幅画可以么?”

  镜头给到景凉,方才薄凉冷艳的Alpha点头微笑,慢慢走到了台上。

  【啊啊啊,老婆冷脸好帅】

  【怎么觉得和她刚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插一句,顾舒晚你眼珠子好像都粘人家身上了】

  “那我们先来看一下这幅画可以吗?”

  顾舒晚看着大屏幕上出现的图片,瞳孔微扩,得体的姿态撑不住了。

  人群爆发出掌声,也能听到有声音对着这幅画赞不绝口。景凉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顾舒晚脸上的脆弱和难过。

  那一瞬间,痛感和快意交织萦绕在心头。

  她本来已经交给主办方另外一幅了,但是后来经过交涉,又换了一个。

  是那幅,她曾经告诉过别人的,她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傲然如火,肆意盛放,永不凋零。

  她要让顾舒晚亲眼看到,她们之间要彻底了断。

  看起来真的好难过啊,明明还有镜头,似乎都已经要哭出来了,那双明净清澈的眼眸,氤氲着水光和别样的情绪,一只手死死揪住腿上的毛毯,强行压抑着要溢出的哭腔和眼泪。

  真的好心疼,但是她更心狠,可以痛苦地清醒着,亲手把这幅画送到别人手上。

  “景老师这幅画有什么寓意吗?”

  “就是偶然看到的玫瑰花,好看就画下来了,”景凉弯了弯眼睛,“当然,不过这幅作品是很早以前画的,让大家见笑了。”

  “哈哈哈,是这样啊,那我们就开始吧,第十件拍品,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千,竞拍开始。”

  “罗先生七十万”

  “常小姐八十五万”

  “一百万”

  似乎是心里都明白,想要攀上晏城的景家,要先给上面那个人示好才可以。

  景凉听着这成倍往上翻的价格不免觉得好笑,如果这幅画不是她画的,以五百万价格卖出就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现在竟然炒到了七百万。

  “一千万?江小姐您确定是一千万吗?”

  景凉望着后面举牌的江冉,再去看顾舒晚,低着头,完全看不到那人的眼睛。但是江冉拍这幅画一定是顾舒晚的授意。

  “那不是顾舒晚的经纪人吗?”

  “这幅画真值一千万吗?看着没有景凉现在的风格啊,顾舒晚这么大手笔。”

  “啧,你不知道,这顾家和景家之间的事儿可多着呢,咱们就别跟着掺合了。”

  “一千万两次”

  “一千万三次,恭喜江小姐。”

  江冉站起身并没有走上去,指了指前面的顾舒晚。

  主持人很机灵,“原来是晚晚拍的啊,之前还去了画展,是很喜欢景老师的画吗?”

  顾舒晚强撑着微笑,缓缓张口,“我确实很喜欢景凉……”

  到这里似乎刻意停顿了一下。

  “和她的作品。”

  *

  这幅画最终被放到了别墅的画室里,顾舒晚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结束的时候她都不敢再转头看景凉一眼,生怕从那人的口中再听到什么让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话。

  洗过澡才褪去一身的疲惫,靠在床头翻着手机,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甚至于热搜上都出现了两个人名字的词条,模糊的照片上是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在低声交谈。

  以及那一句"我很喜欢景凉。"

  她和景凉四年前被拍到的照片也不知从哪里被翻了出来。

  从一开始,顾舒晚就没打算要特意瞒着,因为演戏对她来说是爱好,并不需要刻意去迎合粉丝,只要带来好的作品,大众自然会买单。

  但是景凉会担心曝光以后带来的负面影响,会对她的演艺生涯造成阻碍,所以必须藏着。

  这些都没能让顾舒晚从今天的经历当中缓过来,这张照片就能代表她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了么?明明景凉都要把那幅画卖掉了。

  景凉在一点一点把她剥离开,她将再也不是那个独一无二。

  盯着那个头像盯了很久,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

  现在已经要接近凌晨,朋友圈里,景凉和陆予安一左一右站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中间,老人拉住两人的手,笑得很开心。

  平时,景凉的朋友圈她是看不到的。

  现在却突然能看到了,还是看到这张图片,为什么?为什么要给她看?

  文案用的不是中文,或许是为了发给外国的同学看吗?

  怎么可能呢,顾舒晚又不是不懂,那上面写的明明是...

  “important”

  把导师送回去以后,陆予安看着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的人,以为景凉是后悔了。

  “没事吧?你怎么了?这才只发了一张三人合照的照片而已,又心软了?”

  景凉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吧,谢谢你。”

  陆予安无奈地长舒一口气,“行吧,麻烦你了。”

  在景凉眼里,这些还是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本来以为自己或许能打动景凉,这个人却完全不会沉溺到她做的陷阱里。

  回到家的时候,巧克力竟然还没有睡着,踱步走到景凉身边。

  “巧克力,顾舒晚应该放弃了吧。”

  沙发上,一人一猫窝在一起,一个在说话,一个在仰头望着她。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离我远一点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我前两天有去找裴医生,她说我现在情绪很稳定,应该不会再时不时发病了,可是我为什么觉得还是喘不上气呢?”

  喃喃自语的人神色黯淡,轻轻揉了揉巧克力的肚皮,巧克力喵了一声,把肚皮翻开,想要让她开心一些。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景凉疑惑地拿起来。

  都这么晚了,谁还会给她打电话?

  在看到备注时下意识就想要挂断,想到今天顾舒晚难过的表情,又犹豫了一下,放到耳边。

  那边的呼吸声沉闷粗重,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在意识到电话真的被接通以后,才迷迷糊糊地带着隐忍的哭腔说话。

  “阿凉,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不说话也可以,求求你…”

  委屈又虚弱,带着鼻音,像是生病了,迫切地需要疼爱和关心。

  景凉听到这个声音心头酸涩,秀眉微蹙,说出的话却格外无情。“你怎么了?”

  “生病了就给私人医生打电话,我不会治病。”

  “只打一个小时可以么,就一会儿也可以,不要挂...”

  找医生有什么用呢?她现在只要一发烧,普通剂量的打针吃药都不怎么起作用,只能吃药慢慢熬。

  景凉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浑身发烫的人蜷缩在被子里,听着手机的忙音,眼眶发红,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把自己裹成一团,却觉得还是好冷,但是又没有一丁点力气站起来,就这样半梦半醒地握着手机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景凉站在这栋别墅门前,看着门上的密码锁,尝试着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下一秒,门被轻松打开。

  轻车熟路地找到顾舒晚的房间,柔软的大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景凉这才突然意识到,顾舒晚比记忆里瘦了好多,只不过冬季的衣服比较臃肿,看不太出来,她也一直没怎么关注。

  睡眼朦胧中,好像有谁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凉凉的,很舒服。

  顾舒晚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是可以轻易辨别出这是谁。

  是在做梦吗?

  景凉看到顾舒晚缓缓睁开了眼睛,可能因为哭过,所以眼眶有些肿,迷迷糊糊地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肩膀上的肩带顺势滑落,被景凉眼疾手快地扯了回去。

  但是身体太软了,还没坐起来就想往下跌,被景凉扶住靠在床头。

  但是那双哭红的桃花眼就直勾勾地盯着景凉,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戳了戳,想要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你做什么?”

  凶巴巴的,好像不是在做梦,梦里的阿凉肯定不会对她这么凶啊。

  但是阿凉还是来看她了不是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虚弱又矫情,受不了一点凶,眉眼低垂,眸中含着水光,好像又要哭了。

  景凉觉得自己来这里只是出于一个正常人对病人的关怀而已,但是好像又给顾舒晚多余的想象空间了。

  “现在给你的私人医生打电话。”

  “那你呢?”

  床上的人因为发烧,从眼眶到脸颊都是红的,因为喘不过气,胸口微微起伏,单薄的睡衣贴着窈窕有致的身体,因为刚才坐起来的动作而有些凌乱,蒙着雾气的眼睛不安又带着祈求。

  在求她,乞求她留下来陪陪自己。

  一瞬间就想要开口答应了,景凉又掐着指尖让自己清醒,脸上带着恶劣的轻笑,想看到更加破碎的顾舒晚。

  “顾舒晚,你是我的谁呢?我有义务要留下来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