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漓一怔, 手腕被人忽然抓住,整个人失神顿在那里。
她没想到,师泱竟然没有睡着!
她攥紧手掌下意识就要挣脱离开,可师泱却不依不饶地紧紧抓住她, 声音里带着卑微和恳求:“阿漓, 不要走, 我求你不要走……”
师泱顺势坐起来, 她双手抓住卫若漓的臂膀,然后抱在怀里,不肯放手,她眼眶有些湿润, 仰头借着月光看她:“阿漓,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是不是?”
自从离开阿漓之后, 她睡眠一向很浅, 即便没有了内力和武功, 可只要身旁有一点动静, 她就会惊醒。
所以,从阿漓推门进殿的那一刻起, 师泱便知道, 是她来了。
卫若漓有种被人撞破秘密的恼羞成怒, 她恨自己今晚为什么要过来,叫师泱发现,自己依旧忘不了她。
明明一颗心早已被她折磨得千疮百孔, 却为什么还要自甘下贱地来看她。
是她错了,她不该来的!
卫若漓拉开师泱的手, 连转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不愿意,在这卑微的一刻,还要叫她得意嘲笑自己的不堪,明明白日里,她还将师泱贬低得卑贱如尘。
可师泱好不容易见到了卫若漓,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两只手紧紧抱住卫若漓的腰,将她箍紧在自己怀里。
她哭着喊着求她:“阿漓,我求求你,你不要走,你明明是在意我的,既然在意我,为什么还要走?”
卫若漓终于停下来,感受到腰间那双手臂紧紧缠住,她坐在那里,垂下双眸,忽然苦笑道:“师泱,你是不是很得意,得意你曾亲手杀掉的人,此刻却依旧无法将你忘记?”
师泱趴在她的背上,用力地搂了搂她的腰,听见她的话,不住地摇头,声音哽咽:“不是的,阿漓,我从没有得意过,我只是很难过,难过我曾伤了你。阿漓,你相信我好么,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如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伤你。”
“你伤我的,还少么?”卫若漓忽然自嘲地发笑,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们之间,那个处在下风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就一直都是她。
师泱轻颤,听出来她话里的难过。
她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是她不对,让她们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开始了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些伤害,也真真实实地存在在她们之间,无论如何,都不可抹去了。
就像那碎裂开来的花瓶,不论如何修补,都不能恢复最初的完美无缺。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卫若漓低头,伸手去掰师泱的手指,一根一根狠狠地掰开。
她冷漠地开口:“师泱,我不愿意原谅你,你听明白了么,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卫若漓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掰开她的手臂,起身就要离开。
师泱恍惚愣在她的那句绝情话之中,还没有返过神来,就看见人已经挣脱出她的怀抱。
她下意识掀开被子,下床要去追她。
可她却一时又忘了膝盖上缠了厚厚的纱布,脚触地的那一瞬间,疼痛钻骨而来,叫她一下失去力道,整个人忽然跌趴在地。
顾不得疼痛,师泱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地看着站在落地罩之外的身影,终于嘶声哭着喊她:“阿漓——”
没有哪一刻,师泱忽然这样恨自己有腿疾,她多想能站起来,追上眼前的人,然后紧紧去拥抱她。她知道自己错了,狠狠伤了阿漓的心,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弥补自己所犯的错,可她不想放弃,她也多想,此刻能一个人告诉她该怎么做,不论是什么代价,她都愿意去做。
她只求上苍,不要让她再失去阿漓。
卫若漓停住脚,那一道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彻底叫她整颗心都揪起来。
殿内昏暗,卫若漓停在那里,她也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一走了之。
卫若漓转过身去看地上的人,她跌在那里,卑微如尘,浑身再也没有一点往日的骄傲与孤高。
不知不觉间,连她也才在这一刻察觉出来,师泱变了,伤痛与背叛彻底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她也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骄纵霸道的师泱了。
卫若漓终究不忍,迈脚走过去抱她,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揽住她的腰,奋力将人抱了起来,然后走向床边,将她放在床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谁也没有说话,师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放开她,刚要直起身,师泱忽然双手环住她的脖颈,将人拉了下去,仰头吻上她的唇。
太久没有碰触,牙关轻碰的瞬间,她吻得生涩颤抖,却浓烈入火。
感受到那小舌柔软生硬地钻进来,卫若漓猝不及防,她深深拧起眉,撑在她腰侧的手指猛然收紧,整个人几欲支撑不住,单膝抵在床沿,硌得她膝盖生疼。
卫若漓抓住她的手臂,奋力将人拉下来,她气恼道:“师泱,你够了没?!”
师泱满面泪痕,视线也变得模糊,一双唇瓣红肿狼狈,她反手抓住卫若漓的手腕,终于肆无忌惮地嚎啕放声哭道:“阿漓,你不能不要我,如果你不再爱我,我宁愿你亲手杀了我。”
她拉住卫若漓的手腕,反身就将她压在身底,却在低头去碰她的那一瞬间,忽然停了下来,她捏住卫若漓的腕间,一下察觉出来那脉搏里的虚浮。
那是修为之人,失去内力之后与常人无异的脉搏。
师泱抓住她的手腕,难以置信地看向身下的人,眼睫上垂着泪意,她错愕地问她:“怎么会,阿漓,你的内力……”
卫若漓躺在那里,一番纠缠便就让她微微气喘。
习武之人,一旦废去所有修为,那么她的体质会连常人都不如,更何况在蛊毒与断魂散的双重折磨之下,卫若漓能保住这条命,属实就已经是奇迹了。
而这一切,师泱从来不知情。
卫若漓眼眶发红,眼尾划出两道长长的泪痕,她卑微地扯起嘴角,苦笑着说:“是啊,我失去了毕生的修为和内力。你当真以为,那十足量的断魂散是好解的么?师泱,我突然想知道,那日最后一刻,我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了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舍弃,是么?”
师泱听得心如刀绞,她紧紧咬住唇瓣,低头无声地啜泣。
“对不起阿漓,真的对不起。”她低头趴在卫若漓胸前,眼泪滴落进她的胸膛,此刻除了这一句道歉,她真的无可奈何。
“如果我会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如何会舍得这样对你,阿漓,我爱你……我知道,那一点点的不信任,就将你推入了万丈深渊之中。我也不知道,从头到尾的守护和坚持,到头来,桦儿居然会那样骗我背叛我。即便当初是陷在那两难的境地里时,我也是真的打算去牺牲自己,我从没有想过要伤你一分一毫,阿漓,你相信我,你真的相信我,好不好?”她绝望地泣不成声,诉说着自己的后悔与痛苦。
复国与仇恨,她都能够全部放下,那最后的关头,她所求的,不过是桦儿与阿漓之间全都相安无事,她不想任何一方受到半点伤害,可桦儿那最后关头的欺骗与背叛,彻底成了她酿成无法挽回错误的最后一击。
师泱向上抬头去看她,她爬上去,双手捧住卫若漓的脸庞,用拇指一点点擦去她眼尾的泪痕,然后低头去吻她的眼睛,泣不成声地和她忏悔道歉:“阿漓,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只这最后一次,我不想失去你,我爱你阿漓,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去弥补,余生每时每刻,我都不想离开你。”
她低头去亲吻她的唇瓣,深深地占有,偏执地依恋不肯放手。
卫若漓垂在她腰侧的手,虚拢在上空,她抑制不住地想去拥她入怀,却又一时犹豫愣住了,可片刻之后,她却伸手按住师泱的后脑勺,将人按向自己,反身捧住她的侧脸,深深吻她。
撕扯啃咬,侵占她整个唇舌,她发狠地咬她吮吸唇瓣,恨不得将她撕成一片片,直到血腥弥漫了彼此的口腔,才从这疯狂之中抽出了一丝理智。
卫若漓与她额头相抵,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脸庞,一双眼睛没有温柔,也没有眷恋,只剩下无尽而宏大的悲伤,她终于颤声怨她:“师泱……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