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雷雨手里握着叶片, 阿瑶紧紧捂住自己胸口。

  有好一会儿,她俩连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都在静静的等待,仿佛这只是胖丸子跟她俩开的一个玩笑, 仿佛下一刻就能听见胖丸子欢快的笑声。

  然而,什么也没有。

  灵玉空间之内, 只有灵雨不停落下的沙沙雨声。

  刘雷雨看了看阿瑶:“胖丸子她, 说的是真的吗?”

  阿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胖丸子化作的一团光没入了她的心口, 可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她对着刘雷雨说话时, 却瞬间隐去了所有的茫然,她坚定的点头:“胖丸子的种子已经种到我身体里了,它肯定会变成我们的孩子的!”

  刘雷雨看着阿瑶的眼睛, 她知道阿瑶也跟她一样,哪怕阿瑶说的那样肯定,那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她牵起阿瑶的手,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对!胖丸子是个好仙子, 它肯定不会骗我们的。”

  “对!”

  胖丸子留下的叶片,颜色鲜绿,叶脉清晰,看上去就像是一枚普通的叶子。

  刘雷雨举到眼前又看了看, 她下定了决心:“事不宜迟,我赶紧出去救一下我爹!”

  “可是,那两个兵士不是说要放火吗?你怎么出去?”

  “不会,他俩不敢的。”刘雷雨早已想到了关窍:“这里毕竟是居民区,前后左右都是人家, 若那两名兵士当真放了火,火势一起就会被人看见,马上就有人来救火了。你看他俩准备的是毒烟,原本就是想毒死我们,说要放火,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

  阿瑶一边说话一边从衣服上撕下一大块布,用灵雨打湿了,给刘雷雨捂住口鼻:“拿着这个,外面毒烟很重,你先用它挡一挡,支撑不住的话,就赶快进到灵玉空间里来!”

  “我知道!那我去了!”

  刘雷雨在房中现身,果然发现外头并没有起火,倒是因为刘大柱在墙上开了个洞口,冷风灌进来,将房中的毒烟也吹散了不少。

  刘大柱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刘雷雨呼唤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刘雷雨心疼极了,她忍住泪,拿出叶片来,正要放在刘大柱的胸口,却只听见房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踹开了。

  两名兵士飞快的冲了进来,转眼间就窜到了刘雷雨身边。

  来不及了。

  刘雷雨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兵士擒住了双手,万幸的是叶片她还没松手,这时正好紧紧攥在掌心里,而那两名兵士也没有看见。

  “玛的,真是晦气!”

  只听见那两名兵士骂骂咧咧的,其中一人猛地塞了一个东西到刘雷雨嘴里,另一人则蹲下身去查看刘大柱的情况。

  苦涩的异味在刘雷雨舌尖化开,她拼命挣扎,想要往外吐。

  兵士掐住了她的下巴:“别找死,是解药!怎么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呢?翻墙跑了?”

  “这个也还没死!”

  另一名兵士说着给刘大柱嘴里也喂下了解药。

  他抬头看见了墙上的窗洞:“糟了,我们竟然没听见声音,我去追!”

  他拔腿就往外跑去。

  到了这时,那兵士才松开了刘雷雨。

  她拼命掐着自己的喉咙用力咳嗽,然而解药已经全都咽了下去,她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行了!”旁边的兵士没好气的喝道:“我还能骗你?真要你的命一刀不就完了!”

  他拖起刘雷雨就往门外走。

  刘雷雨被拖了个踉跄:“你要带我去哪?”

  “贵人要见你。”

  到了小院门外,刘雷雨看到早上接走了母亲的那名内侍又回来了。

  刘雷雨赶紧询问母亲的情况,内侍看着冷眼冷面,没想到还挺好说话,当真回答她:“放心,你母亲好着呢,马上就能见到了。”

  刘雷雨被塞进了马车里,她什么也做不了,掌心里的叶片被她团成一团捏了好半晌,万幸的是并没有被捏坏的迹象,只是不知道刘大柱到底怎么样了,他服了解药,也不知是否能好转过来。

  当真人面,刘雷雨也找不到时机,进一趟灵玉空间,跟阿瑶说一声。

  于是,最终她只得按捺下心焦,就这么被带进了皇宫里头。

  赵皇帝听内侍说,那刘雷雨竟然是女儿身,还娶了妻之后,他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他问杨氏:“你可知道这件事?你如何能同意的?女子如何能娶女子?”

  杨氏听着赵皇帝的语气,倒并没有勃然大怒或是觉得荒唐可笑的意思,反而像是有点兴趣。

  她便顺着赵皇帝的话回道:“我儿雷雨从小一直被我充作男儿养育,她与女子互相爱慕,我便同意了。”

  等刘雷雨来了,赵皇帝又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刘雷雨也是这般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就是爱上了同为女子的阿瑶,才想跟她成亲。

  其实赵皇帝心里的打算也有意思,他觉得自己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是偷来的天下。

  自他执政以来,朝中一直有一群老顽固,借着这个缘由,骂他不是天命所归,不是正统。

  因此他对于前朝昏君的血脉,一直格外在意。

  前朝昏君留下的两个儿子,连同各自家人悉数被他杀尽了;而他纳了前朝的两位公主进后宫,原本就是存了报复的心思,老顽固们不是觉得前朝血脉才是正统吗?那叫这前朝血脉为他生下皇子如何?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前朝血脉”,是否能压得过他。

  原本,赵皇帝以为,他已经将前朝的血脉全部解决了。

  偏偏杨氏冒了出来。

  杨氏自己否认了出身,但是赵皇帝才不信呢。

  若杨氏当真不是前朝血脉,那昏君如何会把私库玉玺这样重要的东西,留给了杨氏呢?

  赵皇帝已经答应了不杀杨氏,君无戏言。

  但对于杨氏之子,他原本也是想杀了一了百了,偏偏又听说是个女子。

  赵皇帝将刘雷雨上下打量了许久,他心中有两个选择犹豫不定。

  要么,也纳入后宫吧,冷宫里人多些也热闹;要么,杀了算了?

  “抬起头来。”

  刘雷雨自打进了这皇宫大殿之后,就一直拘谨的站着,来时内侍关照过她,叫她千万不要眼神乱看。

  这大殿之内,到处金光闪耀,殿中不知燃了什么香,让她忍不住的想打喷嚏。

  原来这就是皇宫。

  她光是看着脚下的青砖,心底都一再不停的感慨,那青砖像是完整的一整块,根本看不到拼缝,这样大的砖,得多少人才能抬得动,又得多少人才能铺到这大殿之中。

  听见赵皇帝喊她,她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稳稳当当的抬起了头。

  刘雷雨眉眼随了杨氏,有几分秀色,但她下巴上新添了一道伤,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伤口像是一道鲜红的疤痕横在脸上,把好好的面容给彻底毁了。

  赵皇帝只看了一眼,就彻底歇了纳刘雷雨的念头。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只见赵皇帝脸色一沉。

  “你可知罪?”

  赵皇帝一声怒喝,杨氏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刘雷雨见状,也赶忙跟着跪下来。

  杨氏连忙给赵皇帝磕头:“求求皇上,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罔顾国法,将女儿充作儿子养育,才教坏了雷雨,求求皇上饶了我儿一命,民妇原以身代之!”

  “你也有罪!”赵皇帝指着杨氏骂道:“男婚女嫁,本就是天地伦常,你纵容女儿违背天道,女子娶了女子,成何体统,真是天下一大笑柄!”

  赵皇帝怒极,他愤怒的吼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化作嗡嗡的回响。

  刘雷雨一开始还能听见几个字,到了后来,她耳中只剩了回声的嗡鸣。

  她茫然的稍稍抬了抬头,看见了跪在她侧前方的母亲。

  这就是结局了?

  皇帝要杀了她们吗?

  可是阿瑶怎么办,阿瑶还在灵玉空间里。

  刘雷雨急了,她甚至想赶紧冲出去,冲出这皇宫,找个无人的地方,先把阿瑶放出来,让阿瑶赶紧跑吧,远远地逃走。

  她动了一下。

  只不过是抬了下腿,她就觉得眼前一黑。

  刘雷雨昏了过去,在皇宫大殿之中,在赵皇帝的怒吼声里,一头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刘雷雨觉得她好似睡了漫长的一觉,又好似仅仅只是过了一瞬间。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眼前恢复亮光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阿瑶的笑脸。

  “你醒啦!”阿瑶伸手来摸了摸刘雷雨的脸。

  “我这是在哪?”

  刘雷雨试图转头看看,四周亮堂堂的,雪白一片。

  “我死了吗?”她心痛起来:“阿瑶,阿瑶你也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不不,才没死呢!”

  阿瑶拉着刘雷雨,将她扶着坐起来。

  刘雷雨这才看到,她们坐在一辆平板车上,前头赶车的正是母亲。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杨氏头也不回的答她:“去菜市口。”

  “什么?那不是杀头的地方吗?”

  真不是去杀头,不过是去示众而已。

  刘雷雨已经昏迷了两天。

  她之所以会在皇宫中昏倒,是她对大殿的熏香过敏,当时情况危急,她昏迷之后就没了呼吸,太医也束手无策,赵皇帝直接让杨氏把人带回去办后事了。

  谁知回了家之后,刘雷雨反而又慢慢好转了一些。

  赵皇帝原本要杀了刘雷雨的,但他说,对大殿熏香过敏的,几十年来也只有刘雷雨独一人。

  这就算是天意了。

  既然天不要刘雷雨的命,那他也就顺应天意。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皇帝说了,杨氏并女儿刘雷雨,以及儿媳陈瑶,罔顾伦常,以女子嫁娶女子,滑天下之大稽。

  念在杨氏献宝有功,只罚她们三人,于菜市口示众十日,接受天下百姓嬉笑唾骂,好好反省。

  “这已经是咱们示众的第二天了,昨天的情况你不知道,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笑的骂的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是有兵士在场维护秩序,连扔臭鸡蛋砸烂菜叶的都有呢。”

  刘雷雨听了,心疼极了:“对不起,阿瑶。”

  “那有什么呀!”阿瑶冲着刘雷雨眨眨眼:“其实这样,反而是赵皇帝帮了咱们呢,他并没有拆散我们,只让我们示众十日,等十日之后,咱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女女夫妻了!到时候咱们离了京城回静山去,踏踏实实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