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刘雷雨醒了。

  她一睁眼看到红色的帐顶, 瞬间瞪大了眼睛, 人也彻底清醒过来:“糟了!”

  新婚之夜, 她醉酒睡过去了算怎么回事!

  刘雷雨连忙往窗外看,窗户上换了薄的窗纸, 外头透出明亮的光。

  “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

  她这样想着,不过更糟糕的是, 她发现只有她自己是睡在床上的,阿瑶竟然仅仅只是趴在床头!

  刘雷雨一动,阿瑶也醒了过来。

  趴着睡的睡姿并不舒服,阿瑶皱着眉抬起头来,脸上因为一直被压迫着而红了一块。

  “对不起!”刘雷雨内疚不已,赶紧给阿瑶道歉:“我,我喝的太醉了!你蹲了一夜肯定很累了, 快,我扶你起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从床上起来, 结果被子一掀开, 她才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

  刘雷雨脑中飘过一个念头:阿瑶帮我脱外衣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绯样的心思, 赶紧跳到地上, 想扶着阿瑶。

  阿瑶动了一下, 果然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她蹲久了, 腿是真麻了,稍一动弹那滋味着实不大好受。

  刘雷雨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她扶着阿瑶的胳膊, 轻轻帮着她站直了身子:“腿麻了的时候要忍一忍,我扶着你走一走,走上几步就会好了!”

  “嗯。”

  阿瑶忍住腿上的酸麻,刚开始她还不太方便动弹,蹲久了的腿使不上力气,站也站不直,只能把全身大部分重量全靠在刘雷雨身上。

  刘雷雨伸出一只手从阿瑶背后绕过去,从另一边紧握住阿瑶的手。

  阿瑶因为要借力,两人的手顺势就十指交扣在了一起。

  在卧房中走了一圈之后,阿瑶的腿逐渐缓了过来。

  她舒了口气:“好了,我好了。”

  刘雷雨仍不放心,她硬是把阿瑶送到了床头坐着,自己蹲下身,为阿瑶轻轻按摩膝盖和小腿。

  她心中满是自责的愧疚,半丝旖旎的念头也没有。

  倒是阿瑶,她这滋味,比刚才腿麻还要煎熬。

  她坐的高,刘雷雨半蹲在地上,又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

  睡了一夜,里衣的带子松了,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

  刘雷雨又低着头专注的为阿瑶按摩双腿,后颈甚至后背随着她的动作,从里衣里露出了一大片雪白。

  阿瑶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心头,她急忙转过脸去,往房间里四处乱看,试图分散注意力。

  然而眼睛不看的时候,腿上的触感就越发明显了。

  刘雷雨不想弄疼阿瑶,所以她按摩的时候力度很轻,她的十指在阿瑶腿上近乎抚摸一般的缓缓游移,若不是刘雷雨眼中那潸然语气的神情,真会当她是故意的。

  “我好了。”阿瑶赶紧捉住了刘雷雨的手,拉着她站在自己面前。

  刘雷雨却不肯:“你趴了一晚上,除了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背疼不疼?”

  阿瑶连忙拒绝:“我不疼挺好的,怎么会是一晚上?”

  她指了指桌上的红烛:“你看喜烛才点完了一点点,我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个多时辰吧!”

  刘雷雨这才发现,自己大概是闹了大乌龙。

  她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前院喜宴结束没有,我得去看看!”

  阿瑶笑着应她:“等会,先穿上衣服!”

  她原本想帮着刘雷雨穿的,只是刘雷雨坚决不肯:“你坐着休息就行,我自己来。”

  看着刘雷雨红透的脸,阿瑶便依了她。

  反正,这才是她俩成亲的当天,往后她们朝夕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刘雷雨现在这样羞涩,对阿瑶来说也特别有意思。

  刘雷雨出了房门去,阿瑶便自己收拾了一下,她身上还穿着嫁衣,家居便服都收在箱笼里,正好取出来分类收进衣柜里。

  衣柜里原本刘雷雨的衣服不多,她应该是专门收拾过,只占了衣柜一小半的地方。

  等阿瑶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放进去,柜子里一下就满满当当起来。

  这感觉,就像她俩成亲一样,原本分别存放在各自衣柜中的衣服,也终于相互依偎到了一起。

  她成了这个家的一部分,这个家里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原来这就是成亲的意义。

  阿瑶就这样一边做着家务,心中越发踏实起来。

  直到刘雷雨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她猛地一把推开门,脸上苍白如纸,声音急的也变了调:“我,我娘她……”

  “别慌!”阿瑶连忙跑过去:“慢慢说,怎么了!”

  “我娘走了!”

  刘雷雨手里捏着杨氏留下来的书信,还没开口眼中眼泪就奔涌而出:“是我醉酒睡着的时候走的。”

  她声音哽咽着,心中痛到无法呼吸。

  娘一定是早就打算好了,根本从一开始娘就只想自己一个人去京城吧。

  刘雷雨猜不到京城里的杨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娘躲避在这双峰村这么多年,上辈子甚至到死娘都没有提起过杨家一星半点,这足以说明娘对杨家的态度。

  “我得去追娘,阿瑶,我得去啊!”刘雷雨哭着说:“我答应过要陪着娘一起面对的!”

  阿瑶也急了,她被刘雷雨哭的红了眼眶,只能伸手为刘雷雨擦去满眼的泪水:“那就快去啊,我们赶紧收拾一下行李,杨婶她才走了不久,咱们快马去追,应该能赶得上!”

  她说着就懊恼起来:“早知道刚才我就不拆箱笼了,京城路途遥远,我们得带几身衣服……”

  阿瑶脑中飞快地盘算赶路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她转过身往屋里走,没想到刘雷雨却立在门边没动。

  “怎么了?”

  刘雷雨迟疑着,话到了唇边却又说不出口。

  聪慧如阿瑶,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刘雷雨的心意。

  “你,不想让我去京城?”

  阿瑶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郁气,她看着刘雷雨,简直能听见刘雷雨心底的声音。

  肯定是要说,京城里情况不明,不想让阿瑶跟过去承担风险,她自己先去找阿娘,阿瑶只管在家里等着,她把事情解决好了就会回来的。

  说不定还要说,如果回不来,这个家就留给阿瑶了。

  阿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太了解刘雷雨了!

  不过,哪怕如此,她还是想听听刘雷雨的意思,因此她竭力稳住心神,尽量柔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刘雷雨只觉得阿瑶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了熊熊的怒火。

  “我先自己去……”她的声音低如蚊呐,越说越怂,根本不敢往阿瑶看。

  阿瑶气急了,心中反而松懈下来,她笑起来:“也行,那你去吧,你可已经娶了我,我就是你刘家妇。你若是回不来,这偌大家产就是我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然而听在刘雷雨耳朵里,却如同刀割。

  不止如此,阿瑶还问:“家里的房契和地契呢?我要当真成了寡妇,这些都是我的嫁妆。我重新找人嫁了去。”

  阿瑶笑着说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声音里也带上了哽咽的泪意。

  她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事情,在刘雷雨面前落下泪来,只能倔强的撇过脸去。

  刘雷雨只能手足无措的站着,她想要为阿瑶擦去眼中的泪水,她想要抱一抱阿瑶。

  她早就料到了,只要她跟阿瑶开了这个口,阿瑶肯定会生气的。

  可是,可是她不能心软。

  阿瑶留在双峰村,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

  最终,刘雷雨也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会变心的,阿瑶,不管怎么样,我会回来的。”

  “是吗?那你给我个期限吧,多久?一个月,三个月?一年还是三年?我要一直等你吗?耽误了我的青春,你拿什么赔?”

  阿瑶质问着刘雷雨,她逼近刘雷雨一步,刘雷雨就往后退一步。

  “你总是这样!往后退往后退,你要退到哪里去?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娶我?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就抱着这样要叫我独守空房的打算了吗?”

  阿瑶气急了,她一把抓起刘雷雨的手强行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看,血肉是暖的,心是跳动的,我是个大活人啊,刘雷雨,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同心啊!你只知道你爱我,为我好,难道你就感受不到我也爱你,为你好吗!”

  她几乎是对着刘雷雨吼起来。

  “刘雷雨,你好狠的心……”

  刘雷雨一动也不能动,阿瑶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她心头,令她根本无法喘息。

  她做错了吗?

  可是,可是……

  就在刘雷雨与阿瑶两人争执的时候,牛桂花急匆匆的跑进了主院里来。

  阿瑶先看见了她,不过她依旧拉着刘雷雨没放,只扬声问:“怎么了?”

  牛桂花一脸焦急,她过来时隐约听见了少爷与少夫人在争执,她不该这时候过来的,可是外头的事情实在十万火急:“少爷,少夫人,衙门里的人来了!就在山下,说是,说是来抓人的。吴成拦不住人,已经上山往咱们家过来了!”

  这下刘雷雨可慌了神。

  怎么会有衙门里的什么人来?

  阿瑶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

  她俩这时候也顾不上先前的争执了,阿瑶连忙为刘雷雨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用力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赶紧去吧,我跟你一起。”

  两人急急忙忙跑到前院,正好吴为也赶来了:“少爷,来了三个捕快,有个老妇人领着他们一起来的!”

  吴为不是双峰村人,他不认识那老妇人是谁。

  但刘雷雨走到大门外,一眼看到,心中腾的升起一片怒火。

  那人,不是刘香月的母亲,刘里正的老妻,又是谁!

  “刘香月,果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