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雷雨目送母亲下了山, 她心里记着母亲的话, 要让大家伙吃好喝好, 因此心里哪怕再忐忑不安, 面上也还是撑出一片平静的笑意来。

  她入席之后,大家伙儿都过来敬酒。

  听着大家真心实意的祝福, 看着众人脸上的笑意,刘雷雨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举杯陪客。

  通常情况下,在喜宴上,新郎官肯定是要被灌酒的。

  刘雷雨也不能免俗,陪着喝了一杯。

  她酒量实在不行,因此她喝那一杯中已经事先掺了大半杯的水,喝起来基本淡到品不出酒味了。

  饶是如此,一杯下肚, 刘雷雨眼神还是直放空。

  其实她心里不大藏的住事儿,因为担心着母亲, 原本脸上神情一直有点恹恹的。

  不过现在醉了, 倒反而把大家全都瞒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 杨氏也回到了喜宴上, 她神态自然, 一落座就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宾主尽欢。

  倒是刘雷雨,她酒意上头,原本母亲没回来之前, 还硬撑着保持清明,这会儿神情一松,当场就直接趴在桌上,醉的睡了。

  杨氏见了,便喊来牛桂花,扶着刘雷雨送她回去休息。

  刚出了前院,刘雷雨突然又醒过神来,她一本正经的吩咐牛桂花:“阿瑶还没吃东西呢,你去准备一些,我一并带回去吧。”

  别看她说话时有模有样的,其实人醉得连门的方向都找不着。

  牛桂花忍着笑回道:“少爷别担心,夫人都安排好了。少夫人那里已经提前送了吃食过去的。”

  然而喝醉的人是不讲理的。

  刘雷雨非要闹着去准备食物,要不就不肯走。

  实在没办法了,牛桂花只好依了她,去厨房捡了几个菜,装在食盒里提着。

  谁知刘雷雨还要检查:“等一下!你不知道阿瑶爱吃什么,别准备错了。”

  牛桂花看着刘雷雨这模样,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分。

  “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嘿嘿!”

  刘雷雨神秘一笑,只见她伸手到怀中掏也掏,摸索了半天,拿出来一块糖,一脸郑重地放进食盒里。

  “阿瑶爱吃甜的。今天我准备了不少喜糖,阿瑶一颗还没吃着呢,我得给她带一些。”

  刘雷雨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牛桂花忍着笑听着,一路将她送到主院里。

  一看见正房门前高高挂起的两只红灯笼,刘雷雨又清醒了些,她亲手接过牛桂花手里的食盒:“好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拿进去就行。”

  这新婚之日,洞房花烛,春宵苦短,牛桂花知道主院这里用不着自己了,她也不多耽误,直接告退了。

  正房里头,阿瑶正靠在床头休息。

  外头刘雷雨的敲门声把她惊醒了。

  “阿瑶开开门,我回来了。”

  等阿瑶走过去开了门,刘雷雨站立不稳,直接倒进了阿瑶的怀里。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提着食盒呢,手里没松,总算没把一食盒饭菜给打翻了。

  阿瑶就着伊人在怀的姿势,在刘雷雨颈间嗅了嗅:“喝了酒了?”

  “喝酒,对还要喝酒的!”

  刘雷雨眼前一亮,扶着阿瑶的肩膀站直了身子,目光越过她往屋里的桌子上看去。

  桌上同样放着一个食盒。

  “那是牛桂花先前送来的,我已经吃过了。”阿瑶顺着刘雷雨的目光解释道:“你也吃好了吗?这么快?”

  吃宴席哪有这么快的,阿瑶心里明白,刘雷雨肯定是因为喝醉了才被提前送回来的。

  她当即哄着刘雷雨往屋里走:“我扶你去休息一下。你喝醉了可难受?”

  “我没有醉。”刘雷雨倔强的还不肯承认呢。

  她可没忘记,洞房前要喝交杯酒的。

  刘雷雨目光在新房里转了一圈,桌上没看见酒壶,她立即转身要出去:“肯定是娘忘记准备了,我去拿酒来!”

  然而她实在是醉了,身子笨重的不听使唤,转了半天,也只转过了脸,人还依靠在阿瑶肩上。

  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搂着阿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喊着阿瑶的名字:“阿瑶,阿瑶。”

  喝醉了的刘雷雨,比平时要大胆许多。

  上一回是她俩被困在山谷中的时候,刘雷雨喝醉时,嘴甜的像涂了蜜。

  这次也是这样,她清醒的时候,连主动牵阿瑶的手都不敢的,但现在醉了,整个人几乎挂在阿瑶的脖子上,一双水润的眼睛更像是黏在了阿瑶脸上,欢喜的怎么也看不够。

  阿瑶被她看的脸热,佯装生气:“怎么还想喝酒?”

  刘雷雨拉长了声音撒娇:“交杯酒嘛,喝了交杯酒,就能洞房啦!”

  ……

  阿瑶心中重重一跳,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的厉害:“洞房?”

  刘雷雨乖巧的点头:“对!”

  阿瑶一看刘雷雨那懵懂的神情,就知道她根本什么也不懂。

  于是阿瑶偷笑着什么也没说,只是领着刘雷雨往屋里走:“房里有酒,你跟我来。”

  她俩回到内室,床前的桌案上,一应东西早就准备的齐齐全全的。

  大红的喜烛火光摇摆,阿瑶自己走回了床前坐好,她看着刘雷雨,笑着自己盖上了红盖头。

  室内暖融融的,红烛红帐和床前一身红嫁衣的美人,晃得她原本就微醺的神智,越发不清明起来。

  她咬了咬舌尖清醒了些,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秤杆,轻轻挑开了阿瑶的红盖头。

  阿瑶羞红了脸,忽闪着漂亮的眼睛看向她。

  刘雷雨的心怦怦直跳,她只觉得渴的厉害,胸膛里被酒意烧的火热一片,整个人愣在原地,手里高举着秤杆,竟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还是阿瑶自己站了起来,她取来桌上的合卺酒,倒满两杯,端了过来。

  刘雷雨赶紧接过了酒杯,送到嘴边就要饮。

  “等一下!”阿瑶笑的忍不住:“不交杯了?”

  果然是酒醉误事啊,刘雷雨竟忘记了。

  她连忙举起酒杯:“来!”

  然而交杯酒交杯酒,要交杯喝的嘛,刘雷雨举了半天的酒杯,硬是没能把“交杯”的正确姿势给摆出来。

  阿瑶实在是忍笑忍得辛苦,眼看见刘雷雨的眼神里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慌张,她心里一软,握着刘雷雨的手,穿过了自己的手臂:“就这样,再举杯,就对了。”

  刘雷雨原本就渴,自觉丢人了,更加没眼看阿瑶,于是她干脆举起酒杯,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阿瑶连忙喊她慢些也来不及了。

  合卺酒里可没掺水,也不是阿瑶酿的果酒那种酸甜口味的。

  热辣的酒意顺着刘雷雨的喉咙一路烧到了腹中,她当场呛得咳嗽起来。

  阿瑶只好赶紧扶着她到床边坐下,为她拍着后背顺气。

  刘雷雨捂着嘴忍着咳嗽,脸憋得通红,眼泪都被辣了出来。

  阿瑶见了没办法,又去为她倒水来漱口,还绞了帕子来给她擦脸。

  看见阿瑶这样里里外外的忙活,刘雷雨心里越发的过意不去。

  她心里自责的不行,好好的新婚夜,瞧她这闹的,把阿瑶折腾的够呛。

  “阿瑶,我不要紧的!你坐嘛!”

  刘雷雨拉着阿瑶的衣袖轻摇。

  阿瑶知道刘雷雨脸皮薄,便哄她:“好好好,我去洗漱一下,就来!”

  她脸上上了妆,便打了水洗了脸,将胭脂水粉洗净了,这才回到内室里。

  今日阿瑶盛装打扮过,带了全套的头面,头发也梳成了新嫁娘的发式,好看是极好看的,只是复杂得很,阿芳足足为她编了大半个时辰才梳理利索。

  阿瑶自己要解开发辫,也得费不少功夫,她原本想让刘雷雨帮个忙,然而等她靠近床边一看,刘雷雨早已睡着了。

  她是坐着就睡过去的,上半身歪在床上,腿还搁在地上,脸上红扑扑的,嘴角还微微上扬着,仿佛梦里也是美的。

  “说要洞房的呢!”阿瑶走过去,轻轻点了点刘雷雨的鼻尖。

  刘雷雨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着,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你这个小酒鬼!”

  见刘雷雨实在叫不醒了,阿瑶只能帮着她脱了鞋子,解了外衣,刘雷雨自己钻进了被子里头,睡的那叫一个美。

  阿瑶坐在床头,她看着刘雷雨的睡颜,只觉得满心里又温暖又踏实。

  她其实也有些醉了,那满满一杯的合卺酒她也饮尽了的。

  刘雷雨个醉鬼,呼吸间都是香甜的酒香,阿瑶靠她又近,不知不觉她腹中的酒意也被勾了上来。

  阿瑶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不知不觉的,就也靠在睡着了。

  这时,其实才是午后而已,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春风里偶尔送来一声声清脆婉转的鸟鸣。

  前院的酒席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杨氏陪到了这时候,大家伙也都放开了,她便悄悄离了席。

  她该走了。

  她先去主院看了看,刘雷雨和阿瑶都睡的踏实,并没发现她来过。

  随后她又回了自己院中,快手收拾好了行囊。

  来不及交代的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写在纸上,化作一封书信,留在桌子上,等刘雷雨自己来读了。

  临行前杨氏喊来牛桂花,关照她服侍好少爷和少夫人,准备些醒酒汤,应该用得到。

  再之后,趁着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杨氏便离开了静山。

  杨启的车队退到了几里外的地方,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着。

  陈心瑜远远看到杨氏过来了,便打马上前迎她:“小姨,你当真要跟着献国侯去京城?”

  杨氏看着陈心瑜,眼中露出慈爱的笑来,她从腕上撸下一个金手镯,戴到陈心瑜的手上:“好孩子,小姨该给你见面礼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马车里,杨启急切的钻出来往这边张望。

  杨氏看见了,便宽慰陈心瑜:“不用担心我,代我给三姐姐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