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这次来, 只有他和大儿子一起过来,吴婶儿和其他孩子留在了家里。

  他们给吴成送来了风干的野兔肉干, 还有一篮子野鸡蛋, 给阿芳补补身子。

  这份月子礼并不寒酸, 很实惠很拿得出手。

  往年老吴一家住在山里,他打猎身手不错, 大儿子也是得用的,家里光景一直还行。

  倒是吴成, 他亲生父母去得早, 光杆一个也没有兄弟姐妹,无牵无挂才出来到阿芳家当了上门女婿。

  阿芳家里的条件,从前是相当差, 老吴对吴成这个侄儿一直多有照顾, 向来都是想尽办法贴补他。

  但是这次一过来,老吴意外地发现,吴成家里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家里也有了余粮, 吴成的小儿子口袋里竟然还有糖。

  虽然是最便宜的敲着吃的麦芽糖,但甜味不做假,吴成家的小儿子坐在老吴的怀里,吃了一块又一块,粘的满手满嘴都是。

  老吴便寻了个空,问吴成:“家里日子还好过吧?”

  “挺好的。”

  吴成跟老吴说了实话,他家现在是刘雷雨家的佃户, 日子能过的这样好,全都是因为主家大方。

  老吴一听吴成竟然去当佃户了,他脸上露出了愁容,有些替吴成担心:“给人当佃户,也不是不好,只是地里的收成大半要给主家交租子,万一遇上心黑的,日子过得反而更难。”

  吴成只让老吴安心,刘雷雨家不是那种人。

  两人正说着话,杨氏过来了吴成家里。

  杨氏是提着食盒来的,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食盒里盛的是满满的零嘴,颗粒饱满的花生,甜咸口味的酥饼,各种品类的蜜饯果子,装的满满当当。

  等这食盒送到了吴成家里,老吴看过了,他悄悄拍了拍吴成的肩膀,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能亲自上门,给佃户送这样的食盒,而不是打发下人来的主家,必不会是吝啬的。

  老吴是刘雷雨的救命恩人,杨氏对他是千恩万谢的,老吴自己不肯承认,只说他什么忙也没帮上,都是刘雷雨吉人自有天相。

  两人就这样互相说了会客套话,杨氏看出来因为她在场,吴成和老吴一家子都显得不自在,又随便闲聊了几句,便打算找借口先走。

  恰好这时,老吴说起他从双峰村找来时,看到今天双峰村里刘里正家正在办喜事嫁女儿。

  杨氏一听觉得不对,刘里正嫁女儿?可刘香月还好好的被牛桂花看着在山上干活呢!

  她立马坐不住了。

  杨氏在山腰药田里找到了刘香月:“你可知道薛平?”

  刘香月一听到这个名字,当场脸色刷白:“知道,他是个畜生。”

  她上辈子就是让薛平虐待死的。

  “你爹今天在给你办亲事,把你嫁给薛平呢。”

  “我,我不是在这里?”连刘香月都这么问。

  刘里正打的什么算盘,刘香月根本不敢想。

  难道,他爹已经知道她躲在这里了?

  薛平会来静山上抓她吗?

  刘香月是知道薛平的手段的,这人蛮狠凶残,静山上的人,恐怕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谁又会为了救她,去得罪薛平那种人?

  她一下子慌了:“救我,救我,我不能被薛平抓走,我会被他打死的!”

  杨氏冷着眼看她:“我倒是想救你,那得看你配不配合了。”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会儿刘香月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庆幸,幸亏她已经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了杨氏,她现在论身份是杨氏的丫鬟,无论谁要把她抓走,都得先问问杨氏答不答应。

  “你是我的主子,我都听你的!”她相当会来事的给杨氏当场表起忠心来。

  得了刘香月的承诺,杨氏当即带着她,赶往双峰村。

  等她俩一路来到刘里正家附近,还不等进到路口,就发现刘里正家门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要说办亲事的人家,热闹些人多些也是正常。

  但刘里正家外头这些人,明显不是闹亲事的模样,大家围是围得很紧,但全都聚集在刘里正家院门外头,谁也不朝里走。

  而院子里不时传来乒乒乓乓打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哭闹和叫骂,那叫一个热闹非凡。

  杨氏让刘香月先坐在马车里不要露面,她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村里人一看到杨氏过来了,立马就分开了一条路,让她一路走到了刘里正家院门口。

  她抬眼往里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粗壮汉子领头,身边带了好几个帮手,正在刘里正家里大肆打砸。

  刘里正平时嚣张跋扈人五人六的,这会儿却憋缩成一团,抱着头堵在一间房门外头,他的老妻就躺在他脚下,看着人事不省的模样。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跟杨氏说起眼前这情况,除了眼前这些能看到的,刘里正背后那间屋子里,还关着一个发了狂的刘书贤呢,他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跟发了情的疯狗一样,看见人就往上扑。

  杨氏看了一圈听了一圈,她冷着脸对刘里正家的情况丝毫不感兴趣:“让一让。”

  “你是要去隔壁陈济民家吧?不用麻烦,老陈和他孙女,还有你家刘雷雨,全在刘里正家后院呢!”

  立马有“热心村民”给杨氏指路,跟着她从刘里正家院墙外头往后院绕过去。

  刘雷雨抬头看见杨氏过来了,她立马站了起来喊道:“娘!”

  杨氏一边走向她,一边飞快的将周围情况看在眼里。

  “陈叔,阿瑶,这是怎么了?”

  哪怕已经从村民那里基本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她还是要问一问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能放心。

  “娘你先过来坐,听我跟你慢慢说。”

  刘雷雨将杨氏领到了墙边,那里正好有一根粗壮的圆木架在地上,人坐上去还挺合适。

  阿爷和阿瑶也坐在那里,看见杨氏过来了,阿瑶也迎了上来,跟杨氏打了招呼。

  在她们几人前方不远处的地上,孙氏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名大夫正在为她诊治。

  而陈达则跌坐在孙氏脸旁的地上,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许久也不动一下。

  陈达背后也躺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

  杨氏起初还以为是新嫁娘,但她仔细一看才认出来,那是个男子,只是脸上被打的青青紫紫,实在认不出面貌。

  “那是王文。”

  刘雷雨给杨氏解释道。

  王文那副惨样,是让薛平给打的,他假扮新嫁娘欺哄薛平,薛平哪里是能忍得下这种冤枉气的人啊,下手根本毫无顾忌,打的王文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

  孙氏则是中了蛇毒。

  先前陈达还没有失魂的时候,曾回忆说他隐约记得,白天咬了孙氏的是一条青绿色的小蛇。

  双峰山里有很多种青绿色的蛇,从无毒的草蛇,到剧毒必死的鬼见青都有。

  但咬了孙氏的更可能是后者了。

  现在正为孙氏诊治的是从附近村里请来的大夫。

  说话间,大夫已经摇头叹着气站了起来。

  陈达无动于衷,倒是村里人迎了上来,追着大夫问:“怎么样怎么样?”

  “是中了鬼见青之毒。”大夫下了论断:“蛇毒已发,原本该是必死的,但此妇人先前应该喝过少量解毒的药,缓解了部分毒性,才能留下一条性命。只是能不能醒来,就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这倒是说中了,孙氏先前拿到了阿爷给的药草,抢了阿爷家的药炉药罐,就在阿爷家院子里熬过一罐草药。

  只是她心急,不等药熬好,抢着才喝了一碗,就跳起来对着刘雷雨她们发难。

  现在看来,她真是自己把自己给耽误了。

  陈达听见大夫的话,他总算还是要命的,只见他挣扎着站起来:“大夫你等等!”

  他一路跑去了阿爷家里,从药炉上将药罐抱了过来。

  药炉无人看守,炉子里的柴一直烧着,已经将药罐里的药汤几乎熬干,只剩了一层底。

  大夫打开药罐验看了一下:“没错,这药倒是能用的,能解鬼见青之毒。”

  陈达当即一仰头,将药罐里那点药汤全部喝下了肚去。

  大夫吓了一跳:“你喝这个作甚,你又没中蛇毒!”

  “我,我当时用嘴为我夫人吸蛇毒了!”

  “胡闹,你中没中毒我看不出来吗!”

  大夫之前明明已经为陈达诊看过了,他确认了陈达没有事,再说倘若陈达当真也中了毒,他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吗?

  鬼见青可不是浪得虚名。

  大夫没好气的对陈达一甩衣袖:“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解毒之药,本就是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你没中毒还喝下这么多药,我看你是不给自己找些罪受不舒服了!”

  “那,那可怎么办?”

  “放心,总不至于毒死你!”

  大夫根本不想搭理陈达,他收拾好了药箱,就对着接他来的村民拱了拱手:“有劳,还请送我回去吧!”

  他一路过来也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听了个大概,知道今天这出诊诊金恐怕拿不到了,反正他也没开方子也没施针,不过就是跑了一趟,也不要钱了,就当做善事。

  眼看着大夫要走,陈达急了:“大夫,你别走啊,还有我儿呢,请你也帮他看看啊!”

  “抱歉,在下不擅长跌打外伤!”大夫铁了心要走了。

  陈达实在没办法,这时候才想起他亲爹来。

  阿爷冲他一抬拐杖,请他免开尊口:“先前不是你自己不信任我,才拜托别人去请大夫的吗?”

  杨氏一听这话十分诧异。

  刘雷雨悄悄给杨氏解释道:“其实最开始阿爷给陈达和孙氏的草药,就能解鬼见青之毒。但陈达觉得他干出了那么多坏事来,阿爷肯定不会原谅他和孙氏,怀疑阿爷会在药里动手脚,所以不肯吃阿爷的药,非要到别处请大夫。”

  结果大夫来是来了,但最终他吃的还是阿爷的药,孙氏也照样昏迷不醒,连王文也没得到医治。

  陈达怎能不急?

  前头院子里,那薛平还虎视眈眈等着王文醒过来好问话呢。

  那大夫最终也没能走成,他路过前院时,被薛平给叫住了。

  薛平逼着刘里正出了诊金,于是大夫又回来给王文诊了一回。

  大夫几根银针一扎下去,王文醒倒是醒了,只是他嘴歪眼斜口水直流,竟然痴傻了!

  这可真是棘手了。

  大夫叫苦不迭:“这,这跟我无关啊!”

  明眼人都知道,王文是被薛平给打傻的,跟大夫扎不扎针没有关系。

  但薛平是个无赖呀。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大夫只得答应诊金全不要了,还答应替刘书贤也诊治一番。

  事情闹到这一步,苦主在刘里正家房前屋后倒了好几个,刘里正自家也没落着好,最关键还有个薛平不依不饶。

  薛平说了,他今天来娶妻,是明媒正娶经过刘里正同意,两家换了聘书送了聘礼的。

  要么刘里正给他交人,要么把聘礼双倍赔偿,否则这事儿没完。

  杨氏悄悄问刘雷雨:“今天这事,你原打算怎么收场?”

  刘雷雨有些忐忑:“娘,我这样报复刘书贤,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阿瑶,我就想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那药粉是刘书贤自己弄来的,听陈达说,他们的原计划,是想把那药喂给阿瑶吃。

  看那药的药性,万一真是阿瑶着了道,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刘书贤会娶阿瑶”这种事,他刘书贤分明就是想毁了阿瑶啊!

  “我就是想让他自尝苦果!”

  刘雷雨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意。

  然而杨氏却比她要顾虑的多:“那我问你,刘书贤现在的丑态是药效所致,那等他药效一过,神智恢复的话,他难道不会报复吗?那时你要如何?”

  刘雷雨被杨氏问的说不出来,她有些迟疑,倒是阿瑶替她答道:“杨婶,其实刘书贤他,不会再恢复了!”

  阿瑶知道刘雷雨心软,她将刘雷雨拉到自己背后,面对着杨氏:“我来说吧,其实刘书贤除了吃了他自己备的那一包药粉,我另外还给他加了点东西。杨婶,你千万不要怪雷雨,都是我要这么做的,我恨他!我就想他死!”

  她给刘书贤吃了毒鼠药。

  阿瑶家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比较老旧,以前每到夏秋时节,总会闹鼠患,因此家里常备了一些毒鼠药。

  这东西磨成粉拌在食物里头,老鼠头天吃了,第二天就死的硬邦邦。

  阿瑶从家里找出了之前剩下的三粒,全都喂给了刘书贤。

  阿爷也知道这事,他悄声说:“都是我一人做的,真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来扛。”

  他年纪大了,护不住阿瑶多久了,与其让刘书贤这种畜生时时惦记着祸害阿瑶,倒不如直接斩草除根。

  杨氏点了点头,她虽然没说话,但她凝重的眼神显露出她对于阿爷这个打算也是认同的。

  刘雷雨和阿瑶都想说些什么,但阿爷却无力的摆了摆手:“别说了,这里不合适。”

  他脸色不好,今天这些事闹得他心力交瘁,他的身体似乎有些扛不住了,然而他现在还不能倒下。

  陈达还在一旁闹腾,孙氏不行了,王文痴傻了,他只觉得是这乡下找来的大夫不行,想要请人帮忙送他们去黑瓮城。

  但是他又不肯出一分钱跑腿钱,谁也跟他没这么大情面。

  本来村里人还有几个好心的,想帮着他搭把手,把孙氏从这后院的泥地上抬起来,好歹送到干净能落脚的地方去。

  但陈达一得寸进尺,顿时连帮他的人也走了。

  杨氏也站了起来,她们四人没必要再继续在这里看着了。

  “雷雨,阿瑶,你们俩送阿爷回去歇着吧,我去前头看看情况。”

  刘雷雨却放心不下,她跟在杨氏身后:“娘,我跟你同去吧。”

  她俩走到刘里正家前院一看,大夫果然已经叫人将发狂的刘书贤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薛平带来的抬花轿的四个大汉,各自压住了刘书贤的一条胳膊腿。

  刘书贤吃了药,整个人躁动发狂,力气大到四个大汉几乎都压制不住。

  这大夫还当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只见他手里拿着银针守在一旁,抓住机会就往刘书贤身上扎上一针。

  几针下去,刘书贤竟然当场安静了下来。

  大夫擦擦满头满脸的汗,为刘书贤诊了脉,又很快开好了药方。

  刘雷雨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紧紧攥着拳。

  阿瑶给刘书贤喂毒鼠药时,她也曾一时心软过,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但一想到刘书贤的所作所为,这种人渣该死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现在看到大夫在救治刘书贤,刘雷雨心中既担心大夫查出来刘书贤被人投了毒,又担心刘书贤被救活过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杨氏看出刘雷雨的紧张,她拍了拍刘雷雨的肩:“别怕。”

  她听阿爷说了,刘雷雨和阿瑶喂给刘书贤吃的毒鼠药,只有三颗。

  一颗毒鼠药就能毒死一只老鼠,但刘书贤一个成年男子,他的身形是老鼠的上百倍,区区三颗毒鼠药,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阿爷也是知道这毒鼠药的剂量不够,所以才没有阻拦刘雷雨和阿瑶这么做。

  杀人不行,但总得叫刘书贤吃吃苦头。

  杨氏也没跟刘雷雨多说,她只劝刘雷雨,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见杨氏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刘里正家的大门。

  她一站到门口,院子里七八个人全都抬头向她看去。

  刘里正正抱着刘书贤在嚎哭,他发狠的冲着杨氏吼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家的笑话吗!”

  先前刘里正因为担心刘书贤,慌得失了阵脚,这会儿一看见杨氏,他倒想起来了。

  他突然一手指着杨氏,扬声看向薛平尖叫起来:“是她,是她抢走了刘香月,你找她要人啊!”

  “你闭嘴!”杨氏怒斥一声:“你当我今天为什么来?”

  刘里正被吼的哆嗦了一下,他本就被薛平吓破了胆,跟惊弓之鸟一样,竟然给吓怂了。

  薛平站在院子里没动,他看了看杨氏,又转过脸来,冲着刘里正阴险一笑:“我不管谁抢不抢,我只知道是你把刘香月许配给我的,我只找你要人。”

  然而杨氏却当真回头去喊刘雷雨:“你去,把我停在村头的马车赶过来。”

  “哦!”刘雷雨应声跑了。

  杨氏则转身,看着周围的村民们:“趁着大伙都在,我就跟大伙明说,刘香月确实在我这里,我也把她带来了!”

  听见杨氏这句话,刘里正眼睛都亮了。

  正好大夫药方子也开好了,他赶紧拿着就想要跑,却被薛平一把揪住后脖颈子,一把拽回来扔在地上。

  “你往哪儿去?我让你走了?”

  “我,我去给我儿抓药,你找杨氏要人啊,她说了人在她那儿!”

  薛平从刘里正手里夺过药方来扫了一眼,他并不认识字,抽着那张纸上头洋洋洒洒几乎写满了,他看着心烦:“抓什么药?不就是吃了春-药么?你看老子给你治!”

  他手一挥,让他的兄弟去粪坑那里担来了大半桶粪水。

  刘里正一看,吓得当场抱紧了刘书贤的头脸不撒手:“不行不行,不行啊!求求你,让我去抓药吧!”

  然而一旁的大夫却说:“粪水也有用的,给误食的人灌下去可催吐,只要把肚子里的药吐出来,应当就能好转了。”

  有了大夫的话,薛平残忍的一把将刘里正撕开,他也不嫌弃恶臭,亲自往刘书贤嘴里灌了足足好几粪勺。

  刘书贤当场就上吐下泻,又呕又拉了个昏天暗地,整个人瘫在了满地的粪水中,臭气熏天。

  所有人都远远的避到了刘里正家大门外头,只有刘里正自己不嫌弃,打了干净水来,帮刘书贤擦洗,真是父子情深。

  刘雷雨在村外找到了杨氏赶来的马车,刘香月一直安份的守在车厢里。

  然而等刘雷雨一打开车厢,看见刘香月的模样时,她当场吓了一跳。

  只见刘香月浑身散发着腐烂的脓臭,她露在外头的头和脸上都生了恶疮,淌着脓水。

  “你,你这是?”

  刘香月忍着痛睁开眼睛,看了看刘雷雨:“哈哈,怕了吗!”

  她没什么力气说话,只说完这一句,就倒了回去,只挥手示意刘雷雨赶紧走。

  刘雷雨这才注意到,刘香月的两条腿上还绑了夹板,看上去一动不能动的样子。

  “苦肉计?”刘雷雨心里大概有数了。

  “你脸上的疮,是涂了毒疱草的汁液?”刘雷雨多问了一句。

  她午后从静山来双峰村之前,刘香月明明好好好的,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在脸上长出那样大的疮,只能是毒疱草才弄得出来。

  毒疱草在双峰山里不算罕见,这种草的汁液沾上一点在皮肤上,就会腐烂,极难痊愈,即便愈合了也会留疤。

  刘香月真是豁出去了。

  没想到她自己听了刘雷雨的问话,却笑起来:“怎么,你心疼我?”

  毒疱草,又如何,脸烂了又如何,总比被刘里正卖给薛平,回头被打死强吧!

  刘香月咬牙忍着皮肉腐烂的剧痛,她必须要撑过去。

  要知道,刘里正是她亲爹,刘书贤是她亲哥,他们收了薛平的聘书,是明媒正娶把刘香月许配给薛平的。

  刘香月自己知道,她哪怕签了卖身契又如何?有他娘老子在,她的命根本轮不到她做主。

  她不对自己这么狠,是逃不掉的。

  果然,等刘雷雨把刘香月拉去了刘里正家门外时,刘里正当场就叫起来:“我不管她刘香月变成了什么样,她生是我刘里正的女儿,死也是我刘家的鬼,我是她爹,我想把她许给谁,就许给谁,这是天经地义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理!”

  杨氏根本不跟刘里正说话,她直接对着薛平,也对着围观的村人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刘里正满村子放话,说刘香月丢了。其实她根本就不是丢了,她是被刘里正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