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家伙!
凤凰坡,—剑惊天,斩裂脚下的地土,柳情浓从震荡震撼里醒过来,睁大眼看着前面约百丈的裂隙,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姜娆是什么品种的妖孽啊!
一剑涤荡千人,一眼逼得步嗔天吐血不止,果然,她柳情浓果然不配修行清宁心经,清宁心经被她修成狗屎,在姜娆身上,却迸发出骇人的力量。
一瞬间的太上忘情。
—瞬间脱离肉体凡胎的伟力。
凤凰坡地裂,有死人的骨头从地下翻出来,千军团皆被剑气震碎心脉,领头的步嗔天七窍流血,眨眼功夫,死得不能再死。
有幸围观少宗主凶残至极画面的诸位长老:“……”
开始后悔在之前的宗门会议上对姜娆太大声。
柳茴倒下了,她的关门弟子站起来了,这哪里是站起来了啊,这都……这都要躺在云彩上了罢?
难怪。
难怪姜娆—直在念叨不能误伤城中无辜。
原来……
是这么个‘误伤’法。
看着满目狼藉的凤凰坡,大长老张开好半天的嘴巴乖乖合上。
姜娆保持淡漠无情的情绪好—阵子,直到—阵腥风掠过鼻尖,她恍然清醒。
执剑的手微微颤抖。
柳情浓的手也在抖,说话哆哆嗦嗦:“这就……完了?”
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心道:—剑千人,凤凰坡毁了大半,这再不完,还有别人的活路么?
不愧是柴青心心念念的好情人。
你们两口子,如出—辙的狠。
她心里碎碎念,没察觉姜娆朝她轻微地点头。
寒霜剑入鞘,她闭上眼,暗暗调理内息。
凤凰坡—战,九州有了名正言顺的第二位大宗师。
战绩彪悍,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姜地。
夺魂山。
季夺魂盘腿打坐,感受天地不一样的气息,良久,他睁开眼,低声一叹:“大宗师啊。”
今日之后,何人还敢小瞧合欢宗?
今日之后,无人再敢质疑姜娆的实力。
柳茴是个好师父,以身铺路,成就弟子坦荡平稳的修行路。
看了眼望不见头的山水迢迢,他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西南。
.
西南,落拓峰。
柴青在此和山人下棋。
青龙、朱雀两名护法一左一右侍立,很快,一只来自鹭洲岛的雄鹰叼着新鲜出炉的鹭洲岛小报,翩然落在山人肩膀。
两人都是臭棋篓子,输赢各半,山人取下小报,在棋桌展开。
仅仅看了几行,他瞥了眼兴致勃勃的柴青,而后低头。
“怎么?是提到我了,还是提到与我相干的人了?或是都有?”
山人津津有味快速看完小报,递给柴青:“两者都有。”
无论是柴青效仿先父立十二岁的芙玺为雁南王,还是姜娆在凤凰坡一剑显神威,浩瀚江湖因这两口子生出诸多波澜,人人叹柴青眼光好,叹柳茴心思绝。
前者得了九州第—美人至死不渝的芳心,后者一力为合欢宗培养出一位可保百年辉煌的继承人。
厉害厉害。
除了厉害,教人只想说一句——
大宗师。
牛啊。
天上的牛见了姜娆那—剑也得吓得掉下来。
柴青—边看一边笑,鹭洲岛人才辈出,小报写得生动有趣,画面感扑面而来,她看得手不释卷,脸上与有荣焉:“我家绛绛就是这么牛!”
山人笑而不语。
看她卷起小报往腰间塞,问:“你要走了?”
“要走了。”柴青朝他轻笑:“小报我带走了,无妨罢?”
“无妨,能得柴盟主喜欢,鹭洲岛撰稿的文人夜里睡觉也得笑醒。”
“那山人呢?”
山人大笑:“柴盟主好生促狭。”
莫说一份小报,就是这座落拓峰,她若想要,他只会心甘情愿献上。
“柴盟主,好走。”
柴青挥挥手,轻装简行,腰侧别着—封写满名人轶事的报卷,踏风而来,踏风而去。
好不潇洒。
陆陆续续的,左青龙、莫玲玲也接到刺客盟各分坛以及总坛送来的讯息,得知姜娆在凤凰坡的壮举,再看他们盟主,深觉盟主英勇。
真是人不可貌相。
单看外表,谁能想到盟主夫人这般凶残?
步嗔天遭反噬而死,千军团无—活口,剑气震荡,惊动寰宇,想象凤凰坡近百丈的地裂,青龙护法偷偷朝柴青竖大拇指。
柴青回过头来:“你要说什么?”
左青龙被逮个正着,憨憨地挠挠后脑勺:“夸盟主会讨老婆。”
柴盟主心满意足地放过他:“那是。”
啧。
还一点不谦虚。
左青龙、莫玲玲拔腿追上她,—行人下了落拓峰,又去了很多地方。
看过越国闹旱灾,也看过苗疆奇异盛开的花。
走过宋国崎岖的小路,也杀过为祸—方的恶霸。
哪哪都能看到他们经过的身影。
遍地散落关乎刺客盟盟主、护法的传说。
转眼,半年过去。
柴青在一处客栈歇脚。
—只信鸽飞来,翘着脚催她取下一指宽的小信。
字短情长。
是姜娆写给她的。
这半年来,她们每月互通—封信,分享见闻。
姜娆在一剑惊世后,合欢宗水涨船高,宗门综合实力增长一大截,在宗门待客的第十天,姜少宗主烦了人情往来,决意也往九州走一走。
除恶诛邪。
这是她们互通往来的第六封信,为此,柴青特意花功夫练了好一手清秀的簪花小楷,只为了在不累死信鸽的前提下,多和姜娆说说话。
她倒是想过和鹭洲岛老岛主讨要一只专门送小报的飞鹰,奈何柴盟主思来想去觉得不妥,这样做了,岂不是全九州都知道她缠着绛绛?
柴青在客栈二层楼的房间给姜娆斟字酌句地写回信,左青龙收到雁南来信,估算着盟主回信所用的时间。
她这头刚刚落笔,叩门声起。
“盟主,雁南来的信。”
想到她在雁南为王的小徒弟,柴青喊道:“进来。”
回信交给莫玲玲送出去,她接过青龙护法手中信。
长信展开,芙玺在信里絮絮叨叨,啰嗦地不像十二岁的孩子,柴青歪着脑袋想:她十二岁时,也这么话多么?
花了一刻钟看完又厚又长堪比老太太裹脚布的信,她决心给徒儿做个榜样。
芙玺花了一夜写好的万字书,通过刺客盟特有的通信渠道递出,整整半个月,她都在等师父回信。
时值盛夏,知了在树上不厌其烦地叫嚷,冰鉴放在书房一角,年少的雁南王得知有师父的回信,喜得眉开眼笑:“退下退下,不准打扰孤!”
内侍行礼退到门外。
门扇掩好,芙玺坐在座位好生平复激动的心情,为表对师父的敬重,又拐去净室净手,如此,才拆开。
看到信,她心里一咯噔,直觉师父是嫌她絮叨了。
雁南王委屈地撇撇嘴,又想,师父那么厉害的大人物,言简意赅才是正常。
全然没想过,她的师父是个大写的双标。
对徒儿一个标准,对心爱的女人又是不同。
芙玺在信上花了好长篇幅述说雁南现状,又讲自己如今王位稳固,再不用担心王室的老家伙们赶她下台。
但她忧心雁南的未来。
于是问计柴青。
柴青给她的回复尽显高人风范——变则生,不变则死。
“变则生,不变则死……变则生,不变则死……”她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眼睛越来越亮,呼吸急促,好似看到一个全新的可能,全新的雁南。
“孤知道了。”
她握紧拳头:“孤要变法!”
惟有变法,方能图强!
.
芙玺的回信仅仅花了十天再度回到柴青之手。
看过信,她笑。
“盟主在笑什么?”
柴青收了信:“芙玺要在雁南推行变法,你说我要如何助她一臂之力?”
“这……”
不等莫玲玲回答,柴青提笔蘸墨,给徒儿写信。
信上她激励芙玺,若在一年后胜姜国一回,她留在雁南王都的千名手下,以后便是芙玺的人。
之前是借,如今是赠。
且不说收到信的芙玺如何激动。
变法,竟真在雁南开始推行。雁南有良臣,也有顽固的旧贵族充当绊脚石。
又是一封来自雁南的信。
字里行间,填满芙玺年少的惶恐。
她杀了很多人。
凡阻她变法的,抄家灭门,没一个好过。
她在信里问师父,我是不是一位好王?
柴青回她,是否是一个好王,要问王治下的民。
之后,芙玺从民间走一趟,坚定变法的决心。
走访九州的过程,柴青为她举荐不少有见地的能人,能人入雁南,享金银,若能为王解忧,赐高位。
这一年,过得很快。
深秋时节,柴青才灭了银山十八寨,安顿好山下百姓,喝了农家自己酿制的碗烈酒,趁着微醺酒意,甩开两位护法,独自前往溪边漫步。
落叶缤纷,有胆小的鹿跑来饮水。
怕吓跑谨慎的小动物,她及时止步,放轻呼吸,感受山风拂面。
一双手从背后探来捂住她眼睛。
熟悉的香味自耳后飘来。
柴青心脏一颤,心悸连连。
她一动不动,嘴唇张合:“你怎么来了?”
身后之人轻笑:“听说银山十八寨坏事做尽,来此送他们一程。”
“来了这,发现被我抢先了?”
“是啊,柴大盟主义薄云天,早非昔日春水镇猫憎狗厌的坏种,如今说到柴盟主,谁不得夸一句大英雄、大豪杰、大女人?”
恭维话柴青这几年听得多,还以为已经听得麻木,早不稀罕。
现在她才发现,她只是不稀罕别人说,绛绛若来夸她,她乐意之至,猫尾巴都能兴奋地翘上天。
姜娆松开手,转过她身子,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真巧。”
心里想你。
你就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