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废柴为你而燃(GL)>第97章 心开阔

  清晨第一缕光照耀在大地,呼哧呼哧的声音响在风吹草动的山林,胡子拉碴的慕容意瘸着一条腿拄着枣木杖,惴惴地走出世外。

  芙蓉岭变天了。

  旧申屠亡了。

  断他腿的寒鸦老人尸骨不知去处。

  申屠嫡系遭遇灭门之祸,七零八落的旁支翻身做主。

  东躲西藏,隐匿山林养伤的慕容意终于能活出个人样,不用再顾忌惹来申屠虎的报复。

  他抹了把汗,养伤半月有余,再出来,芙蓉岭气象大不同。

  “这是?”

  站在那片废墟前,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逗留在此的钱小刀咧嘴一笑:“你还不知道罢,旧申屠完了,灭门者,柴青!”

  柴青?

  慕容意当然听说过“柴青”,就是那个一人一刀屠宗师榜的狠人,风流剑之女,东刺客盟认定的下一任盟主。

  电光火石间,他记起九乡客栈见过的姑娘,腰垮木刀,形容清雅。

  钱小刀怜悯地看向他的伤腿,心有猜测:“你也是被申屠虎迫害的苦主罢?”

  说这话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从四方赶来的人往废墟前吐了口唾沫。

  这些都是昔年受申屠家打击,不得不远走避祸的人,有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的忍辱负重,伺机寻仇。

  但在他们还没察觉的时候,早有人替他们报了仇。

  柴青。

  慕容意默念这个名字。

  钱小刀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感叹这人好生奇怪,只不过……一瘸一拐的,身形消瘦,看着是有点可怜。

  他追上去:“这位大哥要去哪?”

  慕容意一怔,满面羞愧:“去东刺客盟。”

  “欸?去那做甚?”

  东刺客盟的势力远没西刺客盟强大,西刺客盟背后站着天下第一季夺魂,很多江湖人以为,哪怕是柴青,也不会是季夺魂的对手。

  毕竟柴青太年轻了。

  他拄着拐杖,顿了一顿,轻声道:“去报恩。”

  半月前,慕容意是身份尊崇的申屠氏客卿,大燕底层的官员都没他会享受。

  半月

  后,死里逃生,认清昔日旧主的真面目,才知多年来是在助纣为虐。

  在此之前慕容意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侠士,在申屠虎身边呆了八年,他没为其做过一件坏事,但护着这头虎不死,却是他此生行过最大的恶。

  他要去赎罪。

  “兄弟等等!”少年三两步走到他前面,笑容灿烂:“去东盟啊,这路我熟,我带你去?”

  .

  人在江湖,有人向东,有人向西,有人向死,有人向生。

  道不同,选择不同。

  继北野之战后,柴青的传奇事迹又多一桩,芙蓉岭的百姓日日夜夜祈祷年轻的刀客心想事成。

  柴青为民除恶,为己一战,灭申屠满门的消息传到合欢城,柳眉大笑着同众人夸耀,青青是她呕心沥血养大的好侄女。

  这段时日备受欢迎的三长老也站出来承认,她在坊间极其受欢迎的话本,是得了柴青的指点。

  年轻人能文能武,自然能引起更多人的好感。

  对此,柳眉很高兴,三长老很高兴,暂代副盟主一职的莫玲玲也很高兴。

  燕王不高兴。

  上邪,燕国的都城接连几日黑云压城,百姓祈求上苍莫要降下灾祸。

  燕王宫,被去势的燕王阴晴不定地审视跪在下方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顺眼的。

  全是废物。

  几位公子战战兢兢地跪作一排,猜不透上位的心意。

  北野一战,王室痛失颜面,父王受柴青戕害变得不能人道,王位的继承人只能从他们中间择出。

  这是个好消息。

  然而没人敢将喜色摆在明面上。

  父王伤好后连杀十一人泄愤,喜怒无常。

  “都退下。”

  “是。”

  乖顺如绵羊的公子们倒退出门。

  内侍走上前,往燕王耳边一阵低语。

  “废物!”

  镇纸砸在地砖,震得人心弦不稳。

  “她好大的胆子!申屠虎是寡人钦定的异姓王,这个柴青,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

  陈旧章是东阳郡郡守,亦为燕王的奶兄弟,燕王遭此重创,为人臣、人弟者,只

  能近前侍奉,以表忠义。

  眼见王暴虐心起,他振袖上前:“吾王,还请稍安勿躁。”

  燕王目光沉沉:“你要寡人如何不恼?”

  陈旧章不语。

  大殿再无闲杂人等,惟君臣一人,燕王怒火翻涌,半晌,忍了下来。

  他是燕国的王,大争之世,没点本事根本坐不稳皇位。

  北野大战一败涂地,九州都在看他的笑话,他眼睛闭合,再睁开,恢复连月来罕见的清明:“旧章,申屠虎死了,申屠氏完了。”

  “但燕国还在,燕国还没完。胜败乃兵家常事,吾王切不可灰心丧志。”

  君臣眸光相对,燕王走下高高的玉阶:“那你可知,寡人为何肯将芙蓉岭赐给申屠,放任申屠在芙蓉岭一家为大?”

  “臣不知。”

  “你是不知。“他露出隐晦的笑,神情悠远而复杂:“很多人都不知道,申屠虎有个好祖宗。”

  一如鲜少有人知,芙蓉岭,明月楼,地底藏着一座能沟通神秘力量的祭坛。

  这才是燕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申屠氏的重中之重。

  他目中陡现寒芒:“柴青,可恨!”

  “吾王?”

  “旧章!”燕王猛地抬高声量,紧紧盯着他的爱将,呼吸急促,面色赤红:“你相信,这世间有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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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惊雷,凉凉爽爽的秋雨落在仙女门,柴青头戴蓑帽,叼着一根枯草,自在驾车。

  “仙住在天上,人活在人间,仙人?话本子里写着玩的罢了,世间若有仙,怎不见仙人垂临人间?”

  “可这的的确确叫做仙女门啊。”琴魔一脸认真:“若是假的,何不叫做猪门?狗门?雀门?偏偏起名仙女门?”

  “……”

  “相传四百年前,仙人临城,广袖翻飞,引来万丈金光,凡人不可视之,仙人离去,此地鸟兽盘桓,四十日方归。九州大地,不仅姜地有仙人出没的记录,我琴山也有。”

  “我这儿没有。”柴青不以为然:“仙人?还是信自己来得最实在啦。”

  琴魔摸着下巴觑她,良久,似是想通了,她道:“也是,仙迹飘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谁说不是呢?”

  大雨哗啦啦。

  姜娆坐在车厢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窗外雨势渐大,她邀请柴青、夏玉进来避雨。

  马车停在西街,柴青猫腰进来,挨着美人坐下,身畔的夏玉眼睛闪闪发光,如同狼见了肉。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你没事罢?”

  “没事啊。”琴魔跃跃欲试,很想按头两人,等了又等,却见姜娆矜持淡定地在那抚袖,而柴青,傻乎乎地瞅着她。

  夏玉不解:“为何瞅我?”

  柴青一口血堵在喉咙,憋屈死了:”是你先瞅我的!你没发现吗?你眼神好奇怪!”

  “有吗?”

  “有!”

  夏玉讪讪地移开眼,忍了几息,问道:“你们怎么不亲热了?”

  “……”

  姜娆俏脸一红。

  柴青忍无可忍,炸了:”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和姜姜又没有毛病,做甚要亲热给你看?”

  她看琴魔不顺眼,想踹她下车去外面淋淋雨,考虑到这人下了车不认路,柴青坏坏地想:实在不行,还是半路把人抛下,保管她找不着北!

  就是找着了,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吞金城。

  她恶向胆边生。

  夏玉脊背一凉,也尝到那股毛毛的感觉,她搓搓手臂,不理解:“你们不是一向不避嫌的吗?”

  怎么她一来,就……

  琴山的好苗苗不通人情世故,柴青气鼓鼓的:“我们不避嫌,但你要避嫌啊!”

  她可怕死和姜姜亲嘴巴的时候,旁边探出一只脑袋了。

  “是么?”夏玉反思片时,不说话了。

  “算了!真是和你说不通。”对牛弹琴,快累死她了!柴青气得肝疼,和姜娆知会一声,掀开帘子冲出去,继续驾车。

  车厢剩下琴魔和后天媚体的姜娆。

  琴魔管着自个眼睛不敢乱看,也好在姜娆戴着面纱,那副媚态被小心遮掩。

  短暂的沉默,姜娆笑道:“我不懂琴山的功法,但你的需求我大概懂了。”

  她从手边包袱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夏玉:“若想勘破欲孽,相信这东西能帮到你

  。”

  “多谢。”

  夏玉抱着那本画册,信手翻开,冷白的脸倏地变色:“这这这……”

  “这是临行前姑姑给的。”

  合欢宗出品,必为精品。

  起初夏玉涨红脸不敢翻动,慢慢的,心绪沉下来,周身弥漫一股从容镇定的气息。

  万事万物不系于心,很接近一开始琴魔现身合欢宗的状态。

  看她看进去了,姜娆不好打扰,起身来到外面和驾车的柴青并肩坐在一块儿。

  “她怎么了?”

  “磨心呢。”

  柴青哦了一声,得知姜娆送册子给夏玉,她捂唇笑:这很好,用册子磨心,总好过时不时窜出来打扰她们卿卿我我。

  人就爱犯这毛病,情意高涨,便不愿理会外人外物,旁若无人亲近都是使得的。

  可一旦知道有人巴巴地守在那且等着围观,牵一牵小手都觉得背后藏着一双冒绿光的眼。

  怪别扭的。

  姜娆靠在她肩膀,柴青仔细赶车。

  秋雨洗刷小城,路上行人稀少。偶尔冒过三两个,皆是抱头逃窜,寻觅可遮雨的屋檐。

  老妇人牵着小孙子身影狼狈地躲在药铺门口,柴青目色一定,握着马鞭的手倏地收紧。

  “怎的了?”

  马车很快驶过,柴青收回恍惚的心神,失笑:“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位旧人了。”

  旧人。

  在姜地仙女门,何来的旧人?

  姜娆回头环顾,目光定格在屋檐下抱着孙儿瑟瑟发抖的老人家,回过头来,她抿唇轻语:“是她?”

  “嗯。”

  当年为了十两银子出卖她行踪的老妇人。

  匆匆一瞥,观一老一小的穿着,想来他们日子过得并不好。

  柴青笑了笑:“都过去了。”

  将她的行踪卖给官府是真,收留她,给她一口剩饭也是真。

  她不再是十一岁的柴青,那些可以放下的恩怨,已如过眼云烟,不再磋磨她的心。

  姜娆搂住她半边身子,低眉在她颈侧落下一吻。

  过了仙女门,再走不远,就是姜王城。

  雨下了一天一夜

  ,午时一刻,躲在车厢一直没动静的夏玉不打招呼地从里面冲出来,气息紊乱,一掌拍碎琴袋,一指挑动琴弦,霎时,风停雨止,琴音流淌,山林传来一阵阵的轰炸声。

  惊走无数飞鸟。

  藏在深处的豹子堪堪露出个脑袋,飞快奔逃。

  在溪边饮水的小鹿吓得撒蹄子跑走。

  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兔子脚下发软,跌下的同时绊倒身后一只又一只同伴,笨笨的样子教人忍俊不禁。

  一本册子而已,姜娆委实没想过能带来这般大的威力。

  柴青好笑道:“好没见识,真不知这人是怎么长大的。”

  她收敛嬉笑,上身坐直:“琴山几百年的天赋第一人,确实厉害。”

  见过欢情的那双眼,日夜磨砺不动如山的心,琴魔这一手琴抚得可谓霸道,心有不静,斩,心生涟漪,仍斩。

  斩去旧的,成为新的,她的武道比柴青想得更纯粹。

  “我还想着给她介绍个姑娘……”

  她揉揉脸:“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罢。”

  便是真有那么一位钟意夏玉的姑娘,最后也只会被夏玉伤透心。

  头顶的雨悬于半空不敢落,琴魔抚琴于古木之上,音波疾风骤雨而来,柴青以指封锁姜娆听识,两人静静地看此间的风云变化。

  两刻钟后,沸腾的内息静下来,夏玉翩翩然落地,一袭长衣,颇有世外之人的寂静超脱。

  蹉跎几年,停在无我境的瓶颈总算打破。

  秋雨颤巍巍渗入泥土。

  林中草木一新。

  “恭喜。”

  柴青上前,朝她报以最恳切的祝贺。

  夏玉点点头:“还是多亏姜姑娘相助。”

  归根到底仍要归于她天赋惊人,心境开阔,姜娆并不居功。

  “走罢,去吞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