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深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一步,让叶北嘉可以看到祖淮。

  祖淮舔了舔干燥的唇,仔细看了看叶北嘉后,温声唤道:“阿词。”

  叶北嘉看着面前的人,虽然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唤她的名字,可她却没有预想的亲切感,但也没有太远的疏离感。

  祖淮原名沈沧,是前太医令沈致的嫡长孙,因沈致参与逆王谋反,祸及族人。沈沧在被追捕之时,父亲为救他被当场格杀。

  他一路逃亡到了许国,饥饿又人生地不熟的他,开始打猎为生。他用木棍打死一只野狼时,遇到了刚巧也来打猎的许秀筠。许秀筠见他模样清秀,打猎也是一把好手,便问他可愿做她的侍卫。

  沈沧当即应允,但许秀筠问他家住何处,家还有什么人的时候,他却装作了失忆。许秀筠也试探了几次后,便将他收在了自己的身边当了贴身侍卫。可许秀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落在他的手中,也因他提供供词,自己还未死,便被许国抛弃了。

  沈沧和叶北嘉一样,从小便精通药理,尤其熟读沈致书写的毒药集。他可配制百种令人不知不觉丧命的毒药,而洪帝药中的毒药,便是出自他手。

  当年许秀筠被诈死后,她留下的侍卫也被江术慢慢一点点的清除了,却唯独留下了沈沧。在江术第二次大婚时,沈沧也跟着江术回了京城。

  他联络上了曾经在太医院与沈致有联系的太医。威胁那位太医若不按照他说的做,他便将其曾与逆王有联络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谁也别想活。

  那位太医被抓了把柄,不得不从。他便在洪帝的药中换了一味沈沧说的药,虽药长相一样,但作用却是截然相反,洪帝服用才半个月便灯尽油枯。之后便又受江术的授意,策划毒害苏映安。

  叶北嘉之所以一眼便看出来,是因为这些她也懂得。这些毒药方子,都是沈致得意之作,他也深知这些药方不可流传出去,所以他只传给了三个人。沈沧,沈词和她们的父亲。

  当年她看到洪帝的药渣时,之所以选择隐瞒,一是洪帝已经死了,二是她不确定是不是沈沧所为。她若说出药方,便会暴露自己。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还有个妹妹,很可能会因为包庇罪,让叶楠菱也受到牵连。

  成国的包庇罪是与被包庇的犯人同罪的,所以她退缩了。但苏映安不同,她还没有死,她既已发现,便不能让活生生的人死去。

  而苏映安当时服药时,叶北嘉正巧去接江初,江初玩闹碰到端药的婢女,将汤药撒在了地上。叶北嘉看到后故意停留了一会,闻了闻汤药的气味,分辨出了这是致人无声无息死亡的四祸汤。

  药因撒了出来,苏映安当时没有服用。而在她慌张去寻苏深想要说明时,遇到了假扮内侍官的沈沧。沈沧将她拉至无人处,和她相认,并告诉了她,当年亲手杀父亲的人,就是苏深。

  他给了她毒药,让她替父亲报仇。

  叶北嘉带着毒药回了暮晨宫小院,她坐在房中思索了许久。直到苏深回来,像往常一样,贪恋她的柔唇。她被苏深拥住,感受到了苏深给予她的温暖,面前的人爱她入骨,而她也同样视她为命。

  这么多年,苏深虽杀人,可她刀下的人没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她与哥哥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了,再见时,却都是更名换姓,各自为主。那么久他不来认她,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还说苏深是她们的杀父仇人,让她如何能信。

  苏深掌管着宫内的布防,还是江予最得力的心腹,若苏深死了,会发生什么?而他害苏映安又是为了什么?

  叶北嘉抱紧了苏深的腰身,她选择了坦白。

  “阿深,若我出了事。可否答应我,护住楠菱。”叶北嘉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道。

  苏深低头看着叶北嘉,笑她傻,回道:“若你出了事,又怎知我不会有事?”她与她同在,叶北嘉生,她生。叶北嘉若死,她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心。

  叶北嘉急忙抬起头,道:“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苏深见她急了,故意逗她。

  “不可以,就算我出了事,你也要替我好好活着。”

  苏深见她真的急了,哄道:“好,我替嘉儿活着,也会替嘉儿把楠菱照顾的好好的。”

  叶北嘉听到苏深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她贪恋的看着苏深,双眸如水,片刻吻上了苏深的唇。风雨要来前,她还可以最后亲吻她一次。

  一吻过后,苏深还欲再深动作,叶北嘉拒绝了她,像是要走向刑场般,她看着苏深,低声道:“阿深,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苏深看着她神色凝重严肃的模样,猜想她大概是想要告诉她已经知道的事情吧,她弯了弯唇角,道:“是关于你的身世吗?”

  叶北嘉一瞬怔楞,苏深却看着她不再说话。

  半响,叶北嘉似乎也意识到了苏深都知道了,她在等她说出来。

  叶北嘉低眸,片刻,细柔的嗓音,出声道:“我不是叶大人的长女,也不叫叶北嘉。我本名叫沈词,是前太医令沈致的孙女,因谋反罪--”

  “好了,嘉儿。”苏深突然打断她,走过去重新将她拥进怀中。

  叶北嘉忽然被打断,她不懂苏深是什么意思。她被苏深圈在怀中,她想要说,是她骗了她。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苏深的人。过去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了。”苏深将下颚抵在叶北嘉的颈间,温柔的说道。

  当年颜巩玉的母亲为了换取颜稷的性命,告知苏深,叶北嘉的身世时,是想要功过相抵的。可她却不知触了苏深的逆鳞,她想苏深救颜稷,就必须守住这个秘密,而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那一刻,叶北嘉懂了,苏深早已经知道了。可她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她的哥哥要害太后。

  苏深对于祖淮早就起了疑心,如今叶北嘉告知,也证实了她的所想。祖淮在前一段时间便从京城的府尹牢中逃了出去,官兵也一直在追捕他。苏深觉得此事不可小觑,需得从长计议,但叶北嘉的身世可能会因此暴露,她需得准备万全。

  当江予问到四祸汤如何会出现在暮晨宫的时候,苏深向江予讨了一个免死圣旨,即便当年洪帝死时,大赦了天下,她也要万无一失。

  江予听到苏深要免死圣旨,便猜测到了与叶北嘉有关,她应允后,苏深代替叶北嘉说出了实情。

  江予听后,想到了当年在腾坨的事情。颜巩玉在京城的时候,有个婚约正是沈致的孙女,沈词。颜巩玉才见到叶北嘉便痴迷于她,现在想来,也就解释的通了。

  江予没有去为难叶北嘉,叶北嘉这么多年,和她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即便苏深不讨要免死圣旨,她也不会降罪于她。当年还是叶北嘉的聪慧救了景昭慕,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为难于她。况且当年逆王的案子查的确实有些严格了,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又懂得什么呢。

  而也是从那日开始,江予便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江术自投罗网。

  江予利用沈沧,让他以为得手,让江术掉以轻心,以为胜券在握。而宫中也传出苏深中毒之事,皇宫内城防没了苏深,便会松懈下来,江术也开始收买人心,将重要的位置换成自己的人。

  京城外大营内的三十万守卫皇城的军队,在江予带着大军碾来之时,不战而降,江术便计划着有这么一日。而他也知晓江予的心软,不会伤害他,但也必定会放出恒国的皇族。

  好不容易打下了恒国,怎能轻易让其回去重建国家。到时候他又要重新攻打一次,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他悄无声息的杀了他们,又利用江予平息战事,他好来坐收渔翁之利。

  再之后便是苏映安,服用了景昭慕准备的诈死的丹药,让江术误以为真,才有了灵堂前争夺皇位一事。

  叶北嘉本来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洪帝的死,也是沈沧所为,但江予却从江术那里得到了答案。沈沧虽是因为叶北嘉而前功尽弃,被关押在死牢中,但他却没有一丝埋怨叶北嘉的意思。

  她是他从小宠大的妹妹,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依然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这也是为什么叶北嘉坚信此时的沈沧,不会伤害她。沈沧再怎么坏,也都还是曾经将她捧在手心的哥哥。

  沈沧和叶北嘉说了好多话,叶北嘉也说了她当年被人替换之事,是她的贴身丫鬟顶替了她。而她也被送去了叶家,替代了那个已经病逝,却还未发丧的真正的叶北嘉。虽然都会被牵连,但为奴为婢也好过掉脑袋。

  而当年她不仅活了下来,还遇到了深爱她的苏深,并且成为了苏家的人。沈沧对于苏深和她的关系也略有耳闻,是苏深为她改了奴籍,且苏玉堂也收了她为义女。但苏深和她的真正关系,沈沧并不知晓。

  叶北嘉知他时日无多,也就告知了实情,她已经嫁给了苏深。

  沈沧犯得罪名实在太大,连江术都被江予下旨斩监候,更别提是亲自提供毒药和参与谋划的沈沧。没有将他直接杀掉已经是江予的仁慈了,苏深和叶北嘉对此也无能为力。

  沈沧得知后,震惊的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喜欢女人。但木已成舟,他还是选择了祝福,也告知了叶北嘉,苏深不是她们的杀父仇人,是他当时想要铲除苏深,没有办法才故意骗她的。

  叶北嘉也道:“阿深已经告诉我了,父亲不是她杀的。”能让叶北嘉拿毒药去害苏深的理由,也就只有杀父之仇了。苏深没有做过,自然不会承认。而当时的官兵也都是身负皇命,她们的父亲拼死抵抗,杀了不少追捕他们的人,当场将他格杀也是不得已为之。

  沈沧看了看叶北嘉身后的苏深,神□□言又止。而苏深又一直盯着他,让他有些话不敢开口。

  叶北嘉许是看出来了,说道:“哥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阿深...”说着侧目看向了一旁的苏深,微微弯了弯眉眼,接着道:“阿深不是外人,她是我的爱人。”

  叶北嘉虽这样说,但沈沧还是不敢说出来,她信任苏深,可沈沧却与苏深不相熟。

  叶北嘉见他实在不敢说,抿了抿唇转身对苏深,柔声道:“阿深,你先出去一会好吗?”

  苏深闻言,并没有动作,她不信沈沧,就像沈沧不信她一样。叶北嘉看着这两个人僵持着,实在没有办法,对苏深道:“阿深,可以让人取些纸笔来吗?”她要沈沧用书信的方式写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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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的设定是杀父之仇,苏深吃了叶北嘉给的毒药,是明知是毒药还吃下去的!虽然当时救过来了,但几年之后还是死了,而叶北嘉后来继承狸山掌门没多少年也因太过思念苏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