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祖母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苏深眼中的杀意,她是可以看的出来的。外面对苏深的传言她也是听过的。若苏深真的被激怒,六亲不认,苏府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苏家祖母寒着脸,沉默的垂下褶皱的眼皮。苏恺在得到祖母默许后,急忙转身,欣喜道:“阿姐,你带她们走吧。”

  苏深带着叶北嘉她们离开后,苏玉靳受此大褥怎会善罢甘休。他告到苏恒金那里,让苏恒金去告苏深御状,说她残暴不仁,杀弟未遂。苏恒金未免事情闹大,家丑外扬,寻来了苏玉堂。苏玉堂在老父亲的责骂声中,差人去唤了苏深。

  苏深将人安置好后,听说父亲被责骂,又回了苏府。但这一去就一直没有回太子府,她被留在了苏府罚跪在了祠堂。

  苏玉堂看着自己这个女儿,下手确实狠了些。之前打了苏禄一顿,是他偏心,不予追究。现在将苏禄的手都砍了下来,苏恒金一直在骂他,招了个狼回来。母亲也怨他,亲弟弟也指责他,无奈他才将苏深唤了回去,惩罚她跪祠堂,而后家法伺候。

  苏深对这个父亲感情还是很深的,不然也不会传唤即来。苏深一身素面洞锦青衣衫,腰间系着深色的玉带,跪在祠堂,腰身挺直,这里不止有苏家的先祖,还有她母亲的灵位。

  夜晚苏深独自在祠堂跪着,四周寂静无人。苏玉堂来这里看过她一次,但却没有给她准备膳食。苏家那几位恨不得让苏深死,现在正商量着如何让苏深在挨家法的过程中死掉。

  苏深跪在祠堂中似有些无聊,她环顾了四周,这苏家祖宗的牌位倒是不少,整个祠堂都快容不下了。她扫视一瞬,眼睛定格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很小的牌位上。

  苏映念。

  这应该是与父亲同辈的吧,但这个家中好像没有她存在过的影子,她若是没记错,父亲只有一个弟弟,苏玉靳和一个妹妹苏映安。

  苏深看着四下无人,起身过去,拿下了牌位。牌位上的灰尘好似苏府的人没有细心打理过。苏深吹落灰尘,将牌位放回去后听到一阵轻脚步声。她转过身看到了苏恺和苏夏正在房门外,苏夏手中正提着个食盒。

  苏恺看到苏深站在牌位前,笑的天真走过去,小声道:“我就知道阿姐不会这么听话,在这里跪着的。”

  苏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否定,跪与不跪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做做样子,让父亲好交代。苏夏将食盒打开,小声道:“阿姐,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是双门酒楼做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苏深看了这个小她两岁的妹妹,笑笑。有吃的就不错了,她可不是挑三拣四娇生惯养之人。

  苏恺和苏夏看着苏深将饭菜吃完,又鬼鬼祟祟的离开了。其实在她们来之前苏玉堂早就看见了,只是没有出面阻拦,他也不想苏深饿着。

  翌日,宗族的长辈们都被叫到了宗祠。苏深跪在地上,神态自若,内心毫无悔改之意。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那几位就越想要她死。

  在众人的见证下,苏玉堂亲自执行家法,残害宗族子弟按苏家家规要仗刑一百。苏玉堂怕有人在里面做手脚,便要亲自执行。一百棍下去,他人或许没有活命的机会,但苏深内功深厚,对她来说只是几日下不了床而已。

  苏玉堂接过家仆手中的约一人长的木棍板子,似船桨木板。一头圆另一头扁平,可却都很厚重。苏家已经许久没有动用过家法了,小辈之中,苏深一来便开了个先头。

  苏玉堂垂眸看了看趴在宽椅凳上的苏深,才进苏府没几日便要受家法,若当时他在场,断然不会让苏深闯下祸事。他没保护好这个女儿,苏玉堂将手中的棍子交给了下人,跪拜了苏家先祖的灵位,又对宗族的耆老磕了个头道:“玉堂没能管教好小辈,愧对列祖列宗,有负各位长辈,今自请替女受过。”说走到苏深面前,将苏深扶了起来。

  苏深听到父亲这样为自己,神情怔忪。下一刻道:“父亲不必如此,深儿受得住。”

  苏深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受责罚,不就是为了苏玉堂吗。苏玉堂若要替她受刑,那她这样示弱的来这里受刑又有何意义?

  苏深对着正在看着她们的长辈道:“父亲与此事无关,苏深愿意接受惩罚。”

  说完又趴在了宽椅凳上。苏恺与苏夏见状,急忙上前也跪在了祖父祖母面前,神情严肃道:“孙儿愿意替阿姐受过。”

  苏夏也应和道:“孙女也愿意替阿姐受过。”

  苏深侧目看了她们一眼,神色凛然,并没有说什么。苏家的长辈是不会让她们代为受过的,这里只有她是外人。

  但她还是被苏恺和苏夏感动了一瞬,小时候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长大了。

  苏恺和苏夏被人拉下去后,苏玉堂也没能亲自执行。棍子交给了下人,在众人注目下,那个拿着板子的仆人,搓了搓手,准备开始家法。只是棍悬在空中没有落下就被外面进来的人喊停了。

  “太子妃到。” 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喊道。

  景昭慕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进了苏家的祠堂,她看了看宽椅凳上的苏深,而后对身旁的侍卫道:“去把苏大人扶起来。”

  众人不晓得太子妃为何突然来此,但都依礼跪拜。景昭慕温婉的嗓音道:“诸位不必紧张,本宫来此,是来寻苏大人的。”

  苏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苏深虽是苏家的人,但也是太子的人。如今动用家法,虽是自家的事,但苏深却是有皇命在身的人。是陛下钦赐的一等侍卫,负责保护太子的人身安全的人。如此动用私行,他们也是不占理的。

  景昭慕又道:“昨日殿下交代苏大人办些差事,侍卫说是苏大人回了苏府。已经耽搁了一夜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殿下要生气了。这不,本宫迫不得已才来此寻人”不问原由只说自己的目的,她要带走苏深。

  此时的江予并未醒来,而是苏府有人去通风报信了,是苏玉堂让苏恺差人去报的。众人听说是太子来要人,都不敢出言反对。江予虽是外孙但却是储君,太子的命令便是天家的事情,无人敢不从。

  但也有不怕死,那就是苏禄的爹苏玉靳。

  苏玉靳直起身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太子妃有所不知,苏深昨日砍伤我苏府小辈,今日要小惩家法,立我苏家家规。”

  “哦?不知苏大人砍伤的谁,又因何砍伤他?”景昭慕装作不明。

  苏玉靳朝身后摆了摆手,下人便将苏禄抬了上来,景昭慕看担架上的人,神色清冷。

  她早听江予说苏深带回去个婢女,为此打伤了苏府的堂弟。她这个堂弟,江予多多少少也说过,为人好色,捧上欺下,仗着苏家祖母的疼爱,抢了不少良家子女为妾,每每扔了些钱财了事。江予此前让苏恺敲击过,收敛了不少,谁知又转向了府中的婢女。

  景昭慕看着苏禄脖颈处还挂着固定胳膊的布条,瞥了一眼后对苏深道:“苏大人为何要砍伤他,是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事,你替陛下除恶呢。”除恶两个字说的众人心中一惊。太子妃的故意偏袒,摆在了明面上。

  苏深砍掉苏禄手的剑,是洪帝御赐的宝剑。除了保护太子,还可惩恶扬善,杀贪官除恶霸。

  苏深勾起唇角,拱手回道:“是。”

  苏玉靳破口大骂:“你这个野种颠倒黑白,污蔑我儿!”

  景昭慕皱起眉头,如此污言秽语。

  苏深走到苏恺面前将自己的剑取回,不温不火的道:“太子妃面前言辞如此粗鄙不堪。”

  苏玉靳闻言,收住话语,方才被苏深激怒,丢了心智。若景昭慕有心要治他的罪,也不是不可。

  这时苏玉堂站出来,对景昭慕行礼道:“玉靳方才胡言乱语,望太子妃见谅。”同样是太子的舅舅,一个温和谦卑,一个却嚣张跋扈。

  景昭慕颔首,点头回应。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深道:“走吧,苏大人。勿要耽搁太子交代的事情。”

  苏深再次拱手,随着景昭慕出府。

  苏深若是简单的挨家法也就算了,可偏传信的人告诉景昭慕,关乎苏深的性命。若是不去救她,苏深很有可能就死在了苏家,因为有人在家法的工具上动了手脚。

  一行人伴随景昭慕左右,景昭慕上了马车后,听到苏玉靳在一旁故意嘲讽道:“恒国都快要改朝换代了还这么嚣张。”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清晰的传入景昭慕的耳中。

  景昭慕顿住脚步,回身看了一眼苏玉靳。众人也都循着景昭慕的目光看去。

  苏深蹙眉。江予说过,在她醒来之前,不要告诉景昭慕恒国的事情。

  苏深走过去,低声解释道:“恒国藩王叛乱,成国目前尚未收到增援国书。”两国联姻友好,军事互助,即是有难求助,定会理所应当支援,既然没有求助,便说明恒国皇室还是可以自己解决。

  景昭慕神情冷然,上了马车。苏深骑马护在一侧,回了太子府。

  苏禄的手被砍掉,本以为此次家法可以让苏深偿命,半道却杀出个景昭慕。坏了她们的计划,他们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恒金在景昭慕离开后,去了宫中,告了苏深御状。告她知法犯法,残害亲人,杀人未遂。

  这是要把苏深往死里送。

  景昭慕这边还未问出恒国的局势,太子府便来了宫中的侍卫,缉拿走了苏深。江予此刻未醒,苏映安不见得会救苏深,这次苏深驳了她的意,又将她软禁起来,不怀恨在心便已经是不错了。

  现下也只有景昭慕可以救苏深,景昭慕急忙出了太子府前往宫中,半路上碰到了苏恺和苏夏。

  苏恺手中拿着供词拦下了景昭慕的马车。景昭慕掀开马车帘子,苏恺将供词递到景昭慕的手中,又告知她这是被苏禄迫害的人的供词,是他父亲寻找到的,兴许可以帮上忙。

  景昭慕细细看了供词,是苏禄假借苏映安和太子之势,为祸乡里,糟蹋有夫女子,强抢民女,甚至还有人命债,以及苏玉靳替苏禄维护遮掩的证据。苏恺还道若需要传唤证人,随时唤他。

  景昭慕将供词收起,点了点头。没想到苏玉堂会这么护着苏深,兄弟侄子都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苏深:“妹媳妇救我。”

  景昭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