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等好事

  祝贵打了一路的腹稿,只将王爷因为在王家那里吃了亏心有郁结这才多喝了酒。当然,王爷在清风坊的事儿,祝贵半字未敢透露。

  老管家宁言岂是平庸之辈,眼看祝贵心虚的全身打着摆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定定看着祝贵抹着额头上的汗,半晌让他回去好好伺候王爷。

  祝贵只觉得全身被冷汗湿透,这一天,他仿佛在生与死的边缘横跳。他不知道今儿的王爷为何如此失态,明明之前逛青楼王爷从来只听听小曲,与其他官员之子应酬一二,可今日王爷竟要宿在楼子里。

  祝贵被关在屋子外急得团团转,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将王爷接回,肠子都要扭成死结,他家王爷吵吵嚷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虽有些衣衫不整,颇为狼狈,好歹是让他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儿还未等落到肚子里,他家王爷又拉着他去了南院,南院那可是清风小倌,祝贵梗着这口气儿,抱着王爷大腿跪倒在地,“王爷,王爷,小的知道您心里苦,可您可怜可怜小的,饶了小的一命吧。”

  祝贵自小就被老管家捡回家里跟在宁正卿身边,老将军与夫人离世后,他眼睁睁看着王爷将自己所有的理想埋葬起来,父母之仇不能报,心中的愤恨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每日里演着纨绔的模样与那些不成器官员之子混迹在一起。

  可他从未见王爷如此颓废,他用尽自己洪荒之力也未能拦住铁了心要去清风楼子的宁正卿。

  被踹了一脚的祝贵连滚带爬的又跟上宁正卿,心里又咒骂起夏春耀来。

  自打夏春耀跟太华离开,宁正卿整个人都处于暴躁状态,他怀疑自己个今儿魔障了,定是被气大了,于是约上三五狐朋狗友去了楼子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狗友们各自揽了姑娘去休息,而宁正卿仍独自落座,身边的姑娘怎会放弃大好时机,将楼子里妈妈调教的技巧都用上了,秋波送断,也未能让王爷对她有点反应。

  姑娘脸都笑僵了,话说的嘴唇上都起了皮,这王爷沉着脸就坐在那里。姑娘不会玩了,索性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水也干坐着。

  宁正卿沉何尝不想大展雄风,以往对着红楼里的姑娘们即使自己没有冲动,至少也赏心悦目,他虽然克己但也不至无动于衷。

  本想放纵一次的他,也想尝尝这男女欢好的滋味,可以往的娇花艳色此时在他眼中都透着造作,硬是起不来反应。

  宁正卿闭了闭眼,点了个之前一直陪自己的清倌准备留宿,或许找个身子干净的才会没这么恶心吧。

  清倌被妈妈叫来了,房门也关了,姑娘衣服都脱了,就等着芙蓉帐暖度春宵了,宁正卿跑了……

  宁正卿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不想承认这种异常是夏春耀带来的,于是他借着撒酒疯硬是要去清风阁,他到是想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断袖。

  祝贵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爷,您今儿进了这清风阁,明儿奴才定要身首异处了。”

  宁正卿懒得应声,视死如归般迈进了清风阁。

  清风阁的门半遮半掩,掀开竹帘那媚俗的香袭面而来,宁正卿下意识皱了皱眉,连着脚步也是一顿。

  老鸨化关夸张的浓妆迎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宁正卿,“呦,公子您可是第一次来?”

  宁正卿被那五彩斑斓的脸吓了一跳,连着醉意都清散了不少,他点了点头,向老鸨扔了一串铜钱。

  老鸨用浓香的帕子掩了掩嘴角,“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跟妈妈说,妈妈保你满意。”说着还甩了甩帕子伸出暴了青筋的手就要点向宁正卿。

  宁正卿下意识躲闪开,脑海里鬼使神差的出现了夏春耀的脸,他厌恶的皱眉,“把好的都叫上来吧。”

  祝贵哭丧着脸跟在宁正卿身后生无可恋,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偷偷藏起来的老婆本够不够给自己买口上好的棺材埋了的。

  老鸨扭着肥大的臀向里间喊了声,“接客了。”

  宁正卿便被蜂拥而来的三位长像娇媚,身段柔软,着轻纱的少年围绕着。

  祝贵心里埋怨起夏春耀来,如果不是她的到来,自家王爷哪里会变成断袖,如果不是她的到来,自家王爷哪会如此作践自己身体。

  而此时的夏春耀早早入了梦乡,对于王府里后面夜的兵荒马乱半分未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伸了伸腰打开房门的时候,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

  夏春耀对管家行了揖便要出府,被管家拦了下来。

  夏春耀从入府也堪堪第二次见这管家,不由问道:“不知管家有何吩咐。”

  管家并未说话,只细细打量着夏春耀。

  夏春耀原本弯着的腰挺了挺,在这万恶的旧社会,皇权贵胄能压弯她的腰,但作为同等身份的人,除了年纪上的礼貌,并不值得自己卑躬屈膝。

  宁言见夏春耀如此,呼吸微窒,随即眸子里染上一抹欣赏,“膳夫为何不戴幞头?”

  夏春耀抱了抱拳道:“天气太热。”

  宁言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哪里有正经男子不戴幞头,这样没规矩的人果然会带坏王爷,“老夫此番来寻你,是想让你离开王府。”宁言淡道:“作为回报膳夫对王爷的照顾会从府里多支些铜钱补偿。”

  夏春耀愣了,封口费?就因为没戴幞头?就有这等好事儿?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推脱一下以表达自己承了王府的情,于是真心道:“小人多谢。”

  宁言在夏春耀发怔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付夏春耀不识时务的一百种方法,威胁的话眼瞅着就要出口,结果没用上,他将提前准备好的铜钱递给夏春耀,“别回来了。”

  夏春耀长揖谢过管家,将不屑与冷笑藏于眼底,如果不是狗天道多管闲事,别说王府,就连这大唐都也不想来。

  本想与宁正卿请辞的夏春耀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了,这老管家哪里是随意做主的,还能支配府内钱财,定是宁正卿授意,于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狗天道,狗王爷,麻辣隔壁。

  狗王爷宁正卿此时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缓着气,宿醉让他头疼欲裂,头晕目眩,吃什么吐什么。

  丫鬟们只好端着醒酒汤在王爷寝室外排着队,王爷吐完,寝室里的收拾好,便开门让排队的进来送汤。

  折腾了三五回,宁正卿总算不吐了,揉着泛着酸水的胃,又开始想夏春耀卧的鸡蛋面,于是让祝贵去寻夏春耀做来。

  祝贵连忙向小厨房跑去,半途撞上从小厨房而来的老管家。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宁言不悦的抖了抖长袍。

  面对管家责问,祝贵不敢放肆,连忙站好垂首道:“王爷要吃夏春耀煮的面食,小的正要去……”

  管家面色深沉,“她已出府,你让婆子煮了便罢。”

  走了?夏春耀?走了?祝贵慌了,要知道王爷如此失态便是因为着夏春耀,这人走了,王爷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他真是要凉凉了。

  宁言见祝贵失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膳夫而已,怎么,没了她还不知道饭了?还不快去厨房给王爷弄些清淡的吃。”

  祝贵硬着头皮应了声是,疾步向厨房跑去,临了还不死心的去了小厨房,只希望老天保佑夏春耀此时仍在府中。

  也亏得祝贵去了趟小厨房,一进门便发现仍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的炉灶上坐了一只瓦罐,他打开一瞧,仍冒着热气的汤和旁边倒扣在瓷盆下已经凉透的面条和一只荷包蛋。

  祝贵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这夏春耀明明心里惦记着王爷,王爷也放不下她,这俩人怎么就阴差阳错了性别,他小心翼翼的将汤倒进面里,心里盘算着夏春耀离府一事他得瞒着王爷。

  将面端到宁正卿面前,热汤刚好将冷了的面重新温热,宁正卿大口大口吃着温度刚好的面,将对夏春耀的不满以及他说不清楚的怒火浇个尽灭,吃饱喝足舒服了不少的他倚在靠枕上问祝贵,夏春耀呢。

  祝贵低着头不敢看宁正卿的脸,将路上想好的说词搬了上来,“回爷,她上工去了。”

  宁正卿满意了,他冷哼道:“当她多大能耐,不是攀了太华公主的高么,谁允许她去店里上工的,别以为给爷做了碗面这事儿就了了,让他走。”

  祝贵陡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宁正卿看不懂的光,“王爷,你说真的?”

  宁正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滚,爷要睡觉。”

  “是。”祝贵应声中竟诡异的透出一丝愉悦,不管王爷这话说的到底是否由衷,但话说出来了,这说明小规放屁有缓。

  宁正卿万万没想到,他本是矫情的一句话,救了左右为难的祝贵。

  于是当宁正卿傍晚醒来,神清气爽的要带着祝贵来到小厨房寻夏春耀的时候,祝贵这才将管家将夏春耀赶走之事说了。

  “呵,谁说爷去小厨房是要寻她了。”宁正卿冷笑,他表面风轻云淡,紧紧握住折扇的手到底出卖了他内心。“走,陪爷溜个弯。”

  祝贵欲哭无泪,吓到双腿发抖,“爷,天儿都这么晚了,眼瞅着宵禁了,这时候没啥溜的了。”

  “陪爷云买好扇,让太白提个字儿。”宁正卿抖了抖长袍迈出了宁王府。

  祝贵的眼神顺着王爷的脸色看向他手中握的折扇,果然,那柄红酸枝扇骨此时已扭曲变形,可是爷,要宵禁了,楼子里的姑娘都歇了,您要去买扇子?

  祝贵认命的跟在宁正卿身后,他开始怀念夏春耀在王府的时候了,虽然那时候王爷吵不过夏春耀,也冲他出气,可他还是能从王爷的神情中窥得真心的轻松愉悦。

  而此时的夏春耀正在和张三在店里教掌柜找来的厨子做皮蛋瘦肉粥和蛋炒饭。

  掌柜的面前已经摆了五六个盛着粥亦或饭的碗,时不时摇头叹息,偶尔与夏春耀再絮叨几句,“夏先生真的要离开了?”

  这事儿掌柜的都问了八回了,夏春耀笑着给掌柜的倒了杯茶。

  “唉,我也知道,先生是有大志气的人,不会一直屈居于此的,只是可惜啊,可惜。”虽说与夏春耀共事没多久,可掌柜的真心是不舍得她离开,不说别的,单说她肯将这配方交出来,无论如何都让掌柜的高看她一眼。

  “您老可别这样,实在舍不得小的,等开了店,将掌柜的挖到我这来便是了,肯定比王爷给的月银多。”夏春耀捧了老掌柜。

  掌柜的被夏春耀逗笑,未接她的话只问道:“王爷可知道?”

  “知道的。”夏春耀心道那能不知道呢?临了还让老管家用钱打发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掌柜的叹了口气,也知道夏春耀与王爷请辞匆忙,定是居无定所,便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让夏春耀与张三先在店内的后院为忙碌之时无暇回家的下人准备的房间暂住。

  夏春耀也没矫情,谢过掌柜的之后便与张三在店里过夜了。

  张三坐在后院的水井旁感慨着,“本想着与先生回家看看,这离开多时还挺挂念。”

  夏春耀挑起一边眉毛,“回家?挂念?你是不是对要了你半条命的露顶破庙有什么执念?”

  张三梗着脖子,“那是与先生有终生之约的地方。”

  “你可闭嘴吧。”夏春耀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还终身之约,那特么是被你赖上的不祥之地。

  夏春耀打发了张三,躺到有股霉味的床板上辗转反侧,倒不是她矫情病犯了,必竟是连破庙、牢房的草堆都能睡,何外乎还有床被子。

  只是这大唐开店选址租赁再到手续配备,她一窍不通,可赶上这个时候,说不上是好是坏。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这一觉睡得并不塌实的夏春耀起得很早,晃晃悠悠来到后厨,见到张三正一丝不苟的教新厨子继续炒饭,熬粥。

  张三见夏春耀来了,交待学徒几句走了出来,“给先生留了粥,先吃着看看味道可还行。”

  虽然张三对夏春耀将菜谱教出一事并不苟同,可他也明白酒楼背后是王爷的产业,皇权贵胄,非他一小小百姓所能抗衡。

  夏春耀边喝粥边与张三聊着长安的风貌地形,本想着自己出去转转,可张三一通讲解下,夏春耀直接放弃。

  在四下无可用之人的情况下,夏春耀只得将此事交给张三。

  张三接到如此被信任的任务激动的表示可以找他之前提及的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