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侠路相逢>第371章 同伙

  这座庄园是荆楚危门的别业。

  如今一部分危门弟子与造极峰弟子都住在这里, 危兰与方灵轻自然也住在这里。

  师敬鲁原本有些担忧,他虽不知危兰与方灵轻的武功如今究竟修炼到了何种境界,但至少是绝对比自己强的——他想要潜入危门的地盘, 在她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与岑元雷见面交谈,被发现的危险太大。

  施鸣野却与他说, 待到深夜里自会有人想办法将危兰与方灵轻等高手引开,而这地方只不过是侠道盟弟子的临时居所,守卫戒备都不可能像危门的总坛那般森严, 凭他的武功完全能够出入自如。

  师敬鲁想了一想, 也只好冒险一试。

  夜半时分,众人果然大都已沉沉睡去。师敬鲁一边观察前方园子的布局, 一边默默回忆白日里施鸣野与他所说的路线, 随即绕过一株大青松,往东而去, 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身后远远地跟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 身着黑衣, 腰佩黑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是挽澜帮的少帮主施鸣野。

  他跟踪师敬鲁已有小半炷香的时间, 此时见师敬鲁的脚步终于又动了起来,他也正要跟上前去,身为高手的敏锐让他刹地察觉到后方似有微微的呼吸之声,距离自己极近。

  他当即回过头去,脸上便瞬间露出惊讶表情:“师父?您、您怎么在这儿?”

  而聂阳钧的身边还站了两个年轻秀丽的女子, 亦是施鸣野熟悉之人。

  不待聂阳钧说话, 危兰已微微一笑, 声调却略带凉意:“聂帮主能够来这儿, 自然是有我的邀请。但施公子为何深夜来踏贱地,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了。”

  这是荆楚危门的庄园,施鸣野事先不征求危门门主的同意,便私自潜了进来,实在是江湖大忌。他脸色通红,忙忙道歉,先说明自己绝无恶意,又要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

  聂阳钧打断道:“不必说了,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他与危兰、方灵轻都没空听施鸣野的解释。

  那师敬鲁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武功修为虽比不上他们四人,但也差不了太多。为防止被师敬鲁察觉到身后有人,他们只能远远地跟着他,与他的距离一点也不近,于是他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背影已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幸而方灵轻知晓他是去与岑元雷会面,自然也就知道他具体去了什么方向,当即带路前行。

  途中,施鸣野的语气充满愧疚,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危门主,你们……你们都已知道那事了?是苍师妹与你们说的吗?还请危门主见谅,我实在不相信师师叔他会是什么恶人,因此想要在今夜探探他此行的目的。原本我确实想过提前将此事告知危门主,又担心如此一来,对师师叔的名声不太好,所以……哎,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大公无私,对师师叔存了包庇之心。”

  他说着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又接着试探问道:“师师叔今夜似乎是要去见一个叫做岑元雷的人,敢问危门主,那岑元雷到底是什么人?”

  危兰没有回答他。

  方灵轻反而挑眉道:“你不是说,你不相信他是恶人吗?那你今夜的所作所为虽确实有些不妥,倒也还算不上包庇吧。”

  施鸣野长叹道:“我当然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又怎么可能轮得到我说了算……”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今岑元雷被关在东院的一间小屋里,屋外廊下唯有两名造极峰弟子看守。

  早在今日黄昏时分,方灵轻已嘱咐了这两人,今夜的守卫最好是松懈一些,就装作昏昏欲睡的模样,即使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要不动声色。他们果然十分听话,依令行事,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双双打起了呵欠,睡眼惺忪,仿佛很快就要梦会周公。

  如此一来,尽管在片刻之后,他们闻到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异香,仍不能有任何反应。

  那是师敬鲁点燃的一支迷魂香。

  原本师敬鲁还未下定决心,到底是否要用这支迷香,毕竟它不是无气无味的东西,倘若那两名守卫精神焕发,格外清醒,察觉到了不对劲,屏住呼吸,运功抵抗,他的计划便不能成功。

  然而他们越是放松,那支迷香也就越快发挥作用。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们两人的眼皮开始打架,倒真的觉得困意来袭,头一歪,互相靠着对方睡了过去。

  师敬鲁当即进入屋内,一边解开岑元雷身上的枷锁,一边与岑元雷谈起了话。

  哪怕屋外的两名守卫已经昏睡,他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岂料危兰与方灵轻等四人已经来到屋外窗外,潜运内功,遂将屋内的一切声音收入自己的耳内。

  隐隐约约中他们似听见师敬鲁提起了岑元雷的母亲。

  “你且放心,前两天我们才把药给她送过去,她如今好得很。这是令弟给你的信,你可以看看。”

  聂阳钧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危兰与方灵轻一眼。

  前不久危兰与方灵轻已派人调查过岑元雷的一切人际关系,此时大概能够明白岑元雷此言的意思,却不作解释,继续听他说下去。

  “待会儿我想办法带你到船上去,你小心点,别弄出动静。”

  岑元雷本已做好赴死准备,万万没料到师敬鲁今夜会愿意前来营救自己,很有些诧异地问道:“是挽澜帮的船吗?可是……可是最迟到了明早,危兰和方灵轻还是会发现我已不见,万一她们找到船上去……”

  师敬鲁道:“她们一定会找到船上去。”

  岑元雷瞬间睁大眼睛。

  别的他不在乎,但若是师敬鲁因此而露出马脚,被危兰与方灵轻抓了起来,他的父母与幼弟该怎么办?

  师敬鲁悄声解释道:“这世上大部分的迷魂香,通常只有在封闭的地方才能发挥效果,而屋外大风不停,很难让人中招儿,唯有几种药效十分强烈的迷香却是例外。只不过那几种迷香在江湖上也很是少见,一般人绝不会有。我把那支残香扔在了院里,危兰与方灵轻都是聪明人,她们发现你消失之后,一定会根据线索找到船上。那时候你若听见了骚动,就立即冲出来,大喊救命。”

  岑元雷奇道:“救命?”

  师敬鲁点头道:“不错,你跑到危兰与方灵轻的面前大喊救命,告诉她们,你已愿意交代一切,交代谁才是在幕后指使你行动的真凶。她们定会问你,为何你之前死活不肯说实话,偏偏到了现在突然认罪。”

  岑元雷愈发迷茫地道:“为什么?”

  师敬鲁道:“当然是因为聂阳钧并不是真心救你。他带你离开此地以后,先将你折磨了整整一夜,审问你有没有说出他的秘密,最后还要杀你灭口。你对你的这位主人彻底死心,恰巧这时危兰与方灵轻找到了这里,你当然要向她们告发他。”

  “聂、聂阳钧……?”

  岑元雷目瞪口呆半晌,终于明白了师敬鲁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同样感到震惊无比的,似乎不止岑元雷一人。施鸣野站在门外,神情变得更加呆滞,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伤心之意:

  “你只嫁祸给我也就罢了,怎么……怎么能够对师父也……”

  这句话脱口而出,仿佛是他在极度痛心之下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语。而尽管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此时他与师敬鲁之间的距离也近,岑元雷还未察觉到异样,师敬鲁却神色一凛,蓦地问了句:

  “是谁!”

  刹那间,寒光恍若闪电,一枚飞镖已从师敬鲁的手中射出,登时破开窗户!施鸣野见状伸手一挥,手掌如刀,劈出一道疾风,将飞镖打落。凄清的月光如水泻下,照见窗外四人的面容,师敬鲁大吃一惊,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不能明白此刻发生了何事。

  ——施鸣野不是去引开危兰与方灵轻了吗?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他瞬间慌了神,嘴唇甚至颤抖了起来:“帮主,我……我刚才是……”

  聂阳钧的神色无悲无喜,声调听来颇为平静:“你刚才是在和他商量如何嫁祸于我,我都已听见了。”

  师敬鲁了解聂阳钧,明白他看起来越是沉稳,心中越是蕴藏了滔天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适才的言行,仍下意识地看向施鸣野求救。

  谁知施鸣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咬着牙道:“枉我一直相信你,枉我一直猜测这件事是不是有误会,没想到……师叔,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师敬鲁始终不曾怀疑施鸣野出卖了自己,倒不是他有多么信任施鸣野,只是他掌握了不少有关于施鸣野的秘密,一旦他的恶行暴露,落在了聂阳钧的手里,难道施鸣野的嫌疑就能够从此洗清吗?是以乍闻施鸣野此言,他不禁大感诧异,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帮主,你说得对,刚才我是在和岑元雷商量怎么嫁祸你,可是你以为这个计策,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事已至此,凭他的武功,既赢不了聂阳钧,也胜不过危兰与方灵轻,逃是绝对逃不走的,那就干脆与施鸣野一个鱼死网破。

  只不过他还是想不通,施鸣野怎么可能变成如此蠢笨,就不担心自己在天下群豪的面前指认他的罪行吗?

  师敬鲁的困惑,也是危兰与方灵轻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在师敬鲁说出最后一句话之时,她们刹地望向施鸣野的侧脸,并未在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的惊惧,更没瞧出他有什么杀人灭口之意。但为防意外发生,危兰与方灵轻仍是不约而同地在顷刻间翻窗进屋,纵身掠至师敬鲁的身旁两侧保护,继而问道:

  “如此说来,你们还有别的同伙不成?”

  师敬鲁冷冷的目光透着几分强烈的恨意,望向了窗外那佩刀的青年。

  施鸣野呆了一呆,随即苦笑道:“你果然是想诬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