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侠路相逢>第326章 密谋

  两个时辰前, 也正是危兰与方灵轻刚刚下山以后,造极峰里仅存的双使二堂主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盘,先与自己的亲信商讨了一番如今形势。

  秋眠花适才与方灵轻交了手, 最是清楚她现在的武功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单凭自己一人之力, 绝对胜不过她,须得联合一两个帮手。因此尽管从前她极为厌恶钟离白,此时犹豫了一下, 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与他合作。

  她主动离开了飞廉堂, 带着一众属下前往了望舒使的居所。

  正巧,钟离白也来找她, 两人在路上相遇, 谈了两句话。钟离白道:“还是去我那儿吧,我估摸着待会儿上官震也会找我。”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与秋眠花才刚刚进了屋子, 便有下属前来通报:“上官尊使前来拜访。”

  钟离白道:“他应该是来让我听从权九寒的遗命, 对方灵轻俯首称臣的。待会儿我们不必反驳他的话,先安抚住他,不然他若是动起怒来……”旋即向那下属点了点头, 命他将上官震给带进来的。

  然而接下来,上官震甫一进屋,说出的话便大大地出乎了他与秋眠花的意料。

  “你们都在啊,正好,免得我一个个去找你们了。”他大马金刀地往钟离白身边一坐, 又接着道, “方灵轻如今的实力确实不能小觑, 我们想对付她, 确实得联手才行。你们两个的脑子都还不错,想个办法吧。”

  钟离白与秋眠花眉头一皱,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知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钟离白在他的面前始终扮演着一个忠臣形象,才能在以前与他交好,此时也不愿意破坏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伪装,笑了一笑,试探地道:“但方灵轻的武功确实得了峰主真传,我和秋堂主之前是看见她和危兰厮混在一起,有些不忿,才没有立即奉她为主。但现在我们都冷静了下来,我和秋堂主又商量了一下,便觉得她的话其实很有些道理,按照本教的教规来说,她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们联手对付她……这不太好吧……”

  上官震冷冷哼了一声,一只拳头砸在桌上,又将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道:“她既然身为峰主的传人,峰主遇险的时候她却不在峰主的身边保护,害得峰主惨死,她也配让我认她为主?”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如此仇视方灵轻?

  钟离白将信将疑,但见他眼中确实燃着仇恨的火焰,倒不似作伪,便又点点头,道:“你所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认为,应该如何对付她?”

  上官震道:“我要是想得出法子,还来找你们干嘛?”

  秋眠花忽然淡淡地道:“其实也不难,我们三方力量合为一股,她武功再高明,也敌不过这么多人马。”

  此前她以为上官震必定会遵从权九寒的遗命,从此忠心耿耿地辅佐方灵轻,再加上方索寥不可能不保护女儿,她即便与钟离白联手,也只不过是两方人马对三方人马,终究是以少敌多,极难取胜。但现在上官震既然站在他们一边,那么形势瞬间就变成了三对二,要赢过方灵轻却是很大机会的。

  钟离白道:“可是还有荆楚危门。”

  秋眠花沉吟道:“想必危兰还不至于带着危门的全部弟子与她一起来造极峰。我适才已经派人前去探查她们两个究竟带了多少人。”

  钟离白摇头道:“仍然不妥,就算她们的人比我们的人少,但双方一旦开始混战,成千上万的人厮杀在一起,现场情况必定十分混乱,她虽赢不了我们,但却很有可能让她趁乱逃走。”

  上官震道:“那我们就派弓箭手!上千的弓箭手埋伏在她四周,我就不信她还能逃得了。”

  钟离白道:“那怕是……会将她射死。”

  上官震道:“她死了不好吗?我们这会儿不就是在讨论怎么让她死吗?”

  钟离白的眼珠微微转动,思索了一阵,随即笑道:“上官兄别这么激动。她死了当然好,只不过……峰主不幸离世,本教的秘传绝学如今唯有方灵轻掌握,她一旦也死了,造极峰的未来怎么办呢?所以我们还是须得先将她生擒,从她嘴里问出覆日掌与揽月指的心法口诀,再杀她不迟。”

  果然如此!

  上官震听罢此言,在心里嘿嘿冷笑了两声,又想起那天夜里那人与他说过的话,不由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无论是钟离白也好,或是秋眠花也罢,他们为了得到覆日掌与揽月指,都会选择留方灵轻一条性命,而不是立即杀了她为峰主报仇。

  冷静,他再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必须平心静气,万万不可冲动,遂忍住了怒气,不再开口说话。

  他们三人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突然有一名青年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钟离白回头一望,见此人是自己的亲信,便招手让他进来,随即他在钟离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离白闻言登时大喜,又冲着上官震与秋眠花道:“我倒有了一个主意。既然多方混战,会容易让她逃走;单打独斗,我们却赢不了她;那么……我们三个人联手对付她一个人,总能胜得过她了吧?”

  秋眠花两弯如烟柳般的秀眉微微一挑,狐疑道:“你有办法,引她一个人出来?”

  钟离白道:“秋堂主说,你刚才派了暗探,去打探她们到底带了多少人,其实我也一样。”他指了指他的那名亲信,笑道:“恰巧,方灵轻带上山的其中一个人,我是认识的。”

  秋眠花道:“谁?”

  钟离白将声音压得更低,与他们说了一番话。

  秋眠花闻言双眸闪过一丝鄙夷,冷笑道:“你确定奚珏会答应你?”

  上官震也道:“上次你受伤不就被这女人给害的吗?你别这次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离白道:“上次的确是我有些大意,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不过嘛……”他唇角勾了勾,眼中却无任何笑意,又道:“她的武功还是太差劲,虽伤了我,到底还是没能杀了我。而那之后,我又问了她不少话,我知道,她也有和别的女人一样的弱点……放心,这一次我能控制她。”

  秋眠花眼中的鄙夷之色更深,但她目前确实不能想出别的更好的法子,遂沉吟道:“若你真能让她答应你,将方灵轻单独引出来,那你也让她想办法将危兰单独引去另外一个地方。”

  钟离白道:“引去哪儿?”

  秋眠花道:“屏翳堂。”

  钟离白道:“这……”

  秋眠花道:“方索寥不会伤害女儿,却不代表他会对危兰手下留情。他一直认为方灵轻不再听他的话,与危兰有关,这两年来提起危兰便咬牙切齿。我们三人与方灵轻交手,同时由方索寥来杀危兰。”

  钟离白笑道:“妙计妙计!不过,我们不能将我们对付方灵轻的计划告诉给方索寥,只请他出手为本教除去危兰这一大害,他应该会答应。”

  他们倒不担心方索寥打不过危兰。

  江湖上出现一个像方灵轻那样的武学奇才,明明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不但招式施展得精妙无比,内功修为也极为深厚,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令他们甚感讶异,怎可能还会有第二个年轻女子和方灵轻一样,也在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里武功突飞猛进,达到绝顶高手的境界?

  于是,这个计策便这么定了下来。

  秋眠花早就觉得这儿的空气令她厌恶,此时终于商议完毕,便不顾钟离白的挽留,目光如刀地瞧了他一眼,起身出了屋子,呼吸了两口山林间的新鲜空气,皱起的眉这才渐渐舒展,随后她带着下属们又往回走。

  初春季节,山中处处是新生的绿叶翠茎,距离飞廉堂还有约莫一刻时间的路程之时,她抬步上了几层覆着青苔的石阶,便忽地望见前方林中一个携刀女郎的身影,她的脚步蓦地一顿,神色微微变了变。

  那女郎似也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些许响动,当即回过身来,一阵山风在这时吹过,几片落叶飘落在她们中间,顾明波就在这时看见那张许多年未见的脸。

  她虽是主动来找她的,但此刻真的见到了她,心情却反而更为复杂,默然半晌,才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而直到听到顾明波的声音,秋眠花这才终于回神,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是有好久没见。上一次,距今已有好几年吧,你那时见我第一件事,便是要拔刀杀我。”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上前向着顾明波走去,笑道:“怎么这一次,不动手了呢?”

  顾明波瞧了瞧她身后的众多下属,道:“我是很想杀你,但不是现在。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间,这是你的地盘,你有帮手,我杀不了你,我又何必在此刻做无用功?”

  “你也有帮手啊。”秋眠花本疑惑她是如何进入造极峰的,听到她最后两句话,顷刻间了然,停步在了她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心口,笑意盈盈地道,“是危兰和方灵轻带你上山的吧?你这会儿不向我动手,是打算之后借她们的力量来杀我吗?”

  平时面对其他人,顾明波脸上透出的大都是一副洒脱不羁的神色,偏偏此时看着秋眠花,她的面色反而变得十分严肃,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的心口的那根食指,伸手将它拂开,语气也颇为郑重地道:“你放心,她们都不是挽澜帮的人,这是你与我之间的仇,你与挽澜帮之间的仇,我不会让别人来插手。”

  随即她顿了顿,又道:“我和她们一同前来造极峰,为的帮她们的一个忙。等这事忙完,我会再找你。”

  秋眠花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收敛了起来,眼中透出几分诧异,道:“你帮她们的忙?挽澜帮是同意的吗?”

  顾明波本想说一句“这是挽澜帮的事,不必你操心”,可话到唇边,她心下忽然一动,想起自己答应要帮方灵轻询问的一件事,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转而问道:“我听危兰说,你之前也想要帮过她们,造极峰是同意的吗?”

  秋眠花道:“那是之前,现在不会了。现在……”她盯着顾明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讨厌她们。”

  顾明波道:“为什么?”

  秋眠花道:“讨厌就是讨厌,哪来那么多理由呢?”

  顾明波道:“所以你就想要杀了她们?”

  秋眠花道:“你这话真奇怪,既是我讨厌的人,为何不杀?”

  顾明波道:“那么,当年你也是因为讨厌祁萤月与祁长夏,才要杀他们的吗?”

  秋眠花神色一冷,脸上似乎瞬间覆了一层寒霜,默然半晌,冷冷道:“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就不能谈些其他的事吗?一定要先提起别人吗?”

  顾明波道:“他们不是别人,是我师姐和师弟。况且如今……我和你之间,除了这件事,还有能有什么事可谈?”

  秋眠花道:“那就别谈了吧。你什么时候想杀我,再什么时候来找我,这会儿别挡我的路。”

  言罢,不再看顾明波一眼,她径直往前而去。

  跟在她身后的那一众下属见状都有些懵了,他们的堂主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始终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牵动她的情绪,如何此刻竟会激动溢于言表?他们奇怪地打量了顾明波几眼,随即连忙跟了上去。

  顾明波望着她的背影,左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既然她不肯说,再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何况……纵然问出她当年杀人的原因又有何用呢?顾明波望着苍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已经死了,师弟的命是救回不来了,师姐的伤也是永远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