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侠路相逢>第271章 危门弟子

  在那之后, 李良钦立下誓言,只要此事真相还未查明,他绝不会再使荆楚剑法里的任何一招。

  他的徒弟自然也不能使。

  是以他另创了一套棍法, 并将棍法秘籍寄给了俞大猷与杜铁镜。

  他又下了山,只是偶尔路见不平, 才会出手相助,然而大岁数时间则在军中当一个布衣幕僚,为国效力。

  侠道盟打听到看他的近况, 一来明白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四派无数的高手合力围攻,竟都不是他的对手, 再继续追杀他也是自讨没趣;二来见他如今不再使剑, 不再闯荡江湖,他们便不想再找他的麻烦, 直接当他不存在, 且有意地不许门下弟子提起当年之事。

  彼此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渐渐的,江湖之中的少年侠客都已不知道昔年那一位令侠道盟诸多高手都闻风色变的游侠李良钦。

  而李良钦每次在外游历个一年半载,仍然总是会回到华蓥山——回到他自己的家——再住上一段时日。

  于是就在十一年前的某日, 他第不知多少次回到家中,忽见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危兰插话问道:“前辈之前说,您在华蓥山有两个住处,其一乃隐藏于五行阵中的木屋,其二乃隐藏于瀑布山洞里的石屋, 那人是在……”

  李良钦道:“是在木屋之中。但木屋四周所布下的五行阵法非同小可, 除非是绝对一流的阵法大师, 不然不可能破得开它。”

  “我当时甚是奇怪, 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竟然立刻朝我跪下,痛哭流涕地说,他已遵照我的吩咐来到此地,无论我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我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然而危兰听到了这里,却是登时恍然大悟,轻声说出三个字:

  “小孤山。”

  李良钦笑道:“你想到了?”

  危兰道:“每一部六合真经的文字的最后,都还刻有相同的一行字:‘要想寻到另外五卷真经的下落,须得按照铁片上的命令行事。’只可惜我们在那几处‘小孤山’里,并没有发现什么铁片。此人便是按照铁片的吩咐,前去华蓥山寻找前辈的吧?”

  李良钦道:“那枚铁片,正面刻着一个地点,便是华蓥山的天意谷瀑布,让持有铁片之人前来寻找此地主人,做几件事。反面则刻着一个阵形图,并附有入阵的方法。”

  危兰问道:“那人是在何处发现的六合真经?”

  李良钦道:“扬州蜀冈大明寺的地下迷宫里。”

  危兰了然道:“前不久郁筝姑娘也在那儿发现了一座‘小孤山”,以及藏在其中的六合真经,只不过她依然没在其中的暗格里到任何铁片,看来……”

  李良钦道:“那人根据铁片的文字与图画找到了我的住处,却等了我两个多月都没能等到我,他是习武之人,无法抗拒绝世武功对他的诱惑,明知练了此功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仍是忍不住修练了真经里记载的内功。”

  “我听他说明了来龙去脉,又想起在我年少时,师父曾与我说,待我长大成人,会告诉我一件事——难不成与此有关?”

  这几年来危兰常常在想《六合真经》的著者是谁,因此当听到此处,第一反应,李良钦的祖师爷是否会是创造真经之人?

  李良钦听罢她的猜测,摇首道:“这真经应与侠道盟五大派都大有联系,但我除了精通荆楚剑法以外,对其余四派的绝学都只是较有了解而已。”

  危兰道:“我和方姑娘早有讨论过,六合真经包罗万象,其著者应该不是一人,或许前辈的祖师爷乃是其中一位著者?”

  李良钦道:“若是如此,我师父为何只教我荆楚剑法,从未与我说起过六合真经呢?”

  危兰凝神细想了一阵子,再次欲言又止。

  李良钦很是喜欢这个女孩的聪慧,望向她的目光透了些许欣赏与慈爱,微笑道:“我方才就已说过,你有什么疑问,便直接问吧,不必有所顾虑。”

  危兰颔首道:“本盟五派,除了渺宇观与挽澜帮以外,其余三派皆是武林世家,同姓传承,倘若有外人拜师,必须改姓,却也不是没有例外。据晚辈所知唯一的例外,乃是本门第十代门主危行歌的弟子陆兆。”

  关于危门的历史掌故,李良钦自然不如危兰了解的多,他从没听说过什么陆兆,只知道危行歌不但是荆楚危门的第十代门主,更是侠道联合盟的五位创建者之一。

  “那时山河破碎,家国飘摇,危门许多子弟流浪在外,听说危行歌收陆兆为徒之时,根本不曾得到本门的同意,陆兆便不曾改姓。后来危行歌与他四位好友在小孤山结了盟,驱逐了胡虏,又助□□皇帝打下了天下,他自然而然继任为危门的掌门人,又有谁会计较他之前不经允许就随意收徒的事呢?”

  李良钦道:“那他的徒弟后来去了何处?”

  危兰摇摇头道:“这些事都是我听来的,听说后来陆兆并未回到危门,危行歌也不再提起他,是以当初有不少人猜测,他或许是在外闯荡之时英年早逝?可是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这番话的意思,李良钦很快便听了出来,无非是猜测的祖师爷有可能是危行歌的这位徒弟陆兆。而此猜测无误,他其实也应是荆楚危门的弟子。

  难怪危兰刚才支支吾吾,不肯直说。

  李良钦无所谓地笑道:“那我为何会了解其余四派的绝学?”

  危兰道:“江湖之中无论哪门哪派,确实最为忌讳武功泄露给外人。但到了非常时候,那便说不准了。”

  “侠道盟五大派,留家堡创建于南北朝,如玉山庄创建于盛唐,危门与挽澜帮创建于北宋,渺宇观创建于南宋,本来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因此要说在本朝以前,五派的祖师爷一同偷学了谁的武功,晚辈并不相信。”

  “直到元末天下大乱之际,五派各自有了一位不世出的人杰,他们五人结交为友,情义非比寻常,即便是同胞骨肉也比不上,偶尔指点一下好友的徒弟的武功,我想……并不是不可能。”

  李良钦听罢默然良久,认认真真思忖了良久,这才道:“那么你认为真正写出《六合真经》之人,应该是创立侠道盟的那五位英雄豪杰。陆兆身为危行歌的弟子,知晓此事,却不曾修练过真经?”

  危兰道:“是。”

  李良钦道:“你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但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不单单精通荆楚剑法,不单单了解其余四派的绝学,还颇为了解……”

  危兰道:“了解什么?”

  李良钦短暂一顿,继而将话题转移,道:“若不能集齐全部的六合真经,只修练其中一卷,数年之后遂有走火入魔而死的危险。我见那人可怜,想要救他性命,可惜将真经的内容研究了许久,也找不出方法。于是又过了一年,我决定去寻找余下五卷真经的下落。”

  显然,他说的“那人”指的乃是持着铁片前来华蓥山寻他的那人。

  危兰轻声道:“又过了一年,那就是十年前了……十年前……”某个隐约的念头在她心底飞速闪过,她恍然道:“您去了留家堡附近的终南山,见到了权九寒?”

  十年前,权九寒最初是无意之中在梵净山的某处断崖谷底发现了那座“小孤山”。

  好奇之下,他即刻向那座“小山”拍了一掌,然而凭他深厚至极的内功,竟完全无法损其一分一毫。他又惊又疑,迫于无奈,只得细细思索刻在假山的石壁上的那两行字,其中缺的两个字究竟应该是什么?

  他是世人所公认的天下第一魔头,他对这个名号很是喜欢,本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因此要问他这江湖何物最多,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侠气”二字。

  只不过,这机关既与侠道盟五大派有关,他自然得站在侠道盟的立场思考这个问题,无数次错误之后,他沉吟半晌,终于填上了“侠气”这两个字。

  石门瞬间开启。

  他在里面看见了刻在石壁上的六合真经。

  尽管他的武功,这世间已无人能敌,但无论是文学之道,还是武学之路,本就是永无止境的,权九寒仍然立刻为这《六合真经》里所记载的内功的深奥精妙而感到震撼。

  他不可能不心动,不可能不想修练真经里的内功。

  只是权九寒并非寻常人物,向来只有别人听他的吩咐做事,哪有他听别人的吩咐做事的道理?

  因此纵然那枚铁片上明明写清楚了地点,要他前往华蓥山的天意谷,他偏偏就是不去,欲要凭自己的本事破解真经的疑难,甚至在路上随便抓了一个路人,强迫对方修练了六合内功,他在作为旁观者详细研究。

  岂料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他始终破解不了真经的疑难,又想起这六合真经既与侠道盟有关,余下几卷应在距离其余四派总舵不远的地方。

  他来到了留家堡附近的终南山,在山中探查了不知多少日,好不容易在某处断崖谷底发现了第二座“小孤山”,还没来得及打开石门,却在谷底遇到了一个人。

  亦是一名武林人士,名唤为:

  ——李良钦。

  幽暗的石屋之中,方灵轻听权九寒讲述的故事,正听得兴起,却发现权九寒忽然停顿了一会儿,不再说下去,她心中有疑,遂悄悄借着一旁灯火的光观察起权九寒的神色。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有恨有怨有不甘的神色。

  方灵轻顷刻间便猜出,这“李良钦”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她反而笑道:“他也是武林人士?但我从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过此人的名字,想必不是什么高手。”

  权九寒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豫道:“你武功虽不错,但还未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如何有了眼高于顶的毛病?此人……确实算一位高手。况且他并不是默默无闻,多年前我已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言,似乎他和侠道盟还有些过节,但很快他又在江湖中销声匿迹,那时本教并未在意此人,却没想到……”

  越听权九寒的话,方灵轻越可以确定,将权九寒关在这里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李良钦。

  她立即低下头道::“峰主教训得是,江湖偌大,强过属下的高手自然有不少。可即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峰主亦是最高的第九重天,任凭什么高手,也不可能越得过峰主去。”

  之所以低首答话,不仅仅是为了表示“恭敬”,亦是因为方灵轻这会儿着实有些欢喜,不愿让权九寒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凭方灵轻对权九寒的了解,权九寒听罢此言,此刻定然怒火中烧,偏偏不能够发泄出来。

  ——想一想权九寒现在的心情,岂不是很值得高兴吗?

  果然,权九寒沉默半晌,总算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极为冷静:“此人对造极峰的绝学很是了解。”

  方灵轻道:“峰主说的是本教的覆日掌与揽月指?这……这怎么可能?这两项绝学是非掌教人不传的啊。”

  权九寒道:“他的的确确不会这两项绝学,然而他对覆日掌与揽月指的招式路数,乃至于隐藏的破绽,都颇为了解。所以……我和他在终南山的谷底打了一场,他侥幸胜过了我。”

  这话听起来,倘若李良钦对覆日掌与揽月指不够了解,他便不能侥幸胜过权九寒。

  然则那场战斗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权九寒是不肯在方灵轻的面前说明的。

  方灵轻登时安静了一会儿,亦不敢细问,又过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覆日掌与揽月指也有破绽吗?”

  权九寒道:“这世上任何了不起的武功皆有破绽。只不过,他能够一眼看出它们的破绽,并非是由于他武功多么高强的缘故,而是他早就听人说起过关于覆日掌与揽月指的某些特点。”

  方灵轻诧异道:“他是从何处了解到的?”

  权九寒道:“据他所说,是他少时学武,他师父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