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沈沛问起这个, 卫景珂自己也不知道。
“剑宗的人救了我,醒来时,就已身在剑宗。”卫景珂仔细回想, “醒来时,就已前尘忘尽。”
那时她也问过救她的那人, 可那人也不知我前事。
“这么说你并未通过那什么试炼。”这倒是与溯雪所说是相悖的,沈沛疑惑道:“会不会是因为重伤所以失去了记忆?”
卫景珂摇头, “那时应该并未伤在头上。”
经沈沛这么一说, 她倒是真觉得不对了。
她受人暗杀时正在参加‘天骄大比’, 所以那位剑宗前辈应是在下界‘门’的附近捡到重伤濒死的她。
现在想来,上界人出现在‘门’的附近也不是意外,恐怕那位就是奔着天骄大比来的。这样说的话,那位剑宗前辈不应该不知她的生平。
是剑宗故意让她失忆的吗?
“也许您是个好苗子。”沈沛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卫景珂是个根骨极佳的人, 她上辈子去参加天骄大比时, 实力已快近八阶。
这在一众同龄的六阶武者之中, 无疑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卫景珂心中是有些生气的,“我从未听过什么内门弟子的试炼需要夺取人的记忆。”
“溯雪说, 上界修士待凡人总是严苛的。”
看来,剑宗只是对凡人才有这一道试炼。
说白了,就是觉得凡人在凡尘中的牵念太多, 不配持剑, 若要修行,当心无旁骛。
“呵。”卫景珂以一冷笑回应。
难怪,她上辈子与溯雪本是同门, 却在修炼到了后来, 便再未见过溯雪了。
也许溯雪不屑于用自己二十来年的记忆去换一个内门弟子。抑或她找到了长生泉, 一直与宁瑞相伴去了也未可知。
可卫景珂真正生气的是,前世直到她飞升之际,也不知自己的记忆原来被人动过手脚,甚至为了报答剑宗早年的救命之恩,还挂了个剑宗客卿长老的名头,打算以她成仙之躯,庇佑剑宗万代。
现在想想,她才是那个始终被蒙在鼓里的人。
而这一瞒。
她便错过了找回沈沛的机会……如此千年。
“他们……”卫景珂阖上眼,却无法骂出口。
沈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殿下,剑宗始终是救了你的命的。”
“是。”
卫景珂心里有一种无力感。
剑宗救了她的命,若没有剑宗,她就会死在下界。
可她现在活着,修炼千年,能让天道为她时光回溯,才有了重新遇见沈沛的机会。
“我们珍惜眼下便是。”沈沛轻轻抱住她的腰身,将自己偎进她怀中。
她不喜欢看卫景珂如此无力的神情。
不想她因为过去而难受。
如果上辈子无缘就是宿命,那她们如今已经重新续好了姻缘线了不是吗?
“嗯。”卫景珂摸摸她的后脑。
她说得对。
珍惜眼下便是。
“不过这么说来,溯雪对宁瑞的记忆,是不是也与殿下一样,只是被封在了脑海中的某个地方?等她实力足够突破那一层障的时候,她就会恢复对宁瑞的记忆了?”沈沛突然说道。
“若是这样,本宫可以帮忙破除那一层障。”
沈沛迟疑地问,“会废很多功夫吗?”
“不会。”
“若是举手之劳的话,便劳烦殿下出手了。”
卫景珂:“你对宁瑞倒是不错。与宁瑞投缘吗?”
沈沛闻言一笑,“举手之劳的话,便帮一帮,也无甚。”
倒也不是投缘。
只是觉得宁瑞心中的苦,她尚懂几分。宁瑞与溯雪的故事,与她和卫景珂,像了三分。
只是当初她,却没宁瑞这般好运便是了。
仔细说来,大概也是不同的。毕竟宁瑞与溯雪定亲时已是两情相悦,而她与卫景珂,倒是她单相思了。
……
要找溯雪不难,她就在宁瑞的帐篷里守着,将人哄睡后,便就出来了。
见沈沛与卫景珂在等她,还十分惊讶。
……
“阁下的意思是……能帮我找回记忆?”溯雪一时之间是不敢信的。
但很快,溯雪心中又抱有了些期望。
她不能否认,她是看不透卫景珂。
若说晨曦给她的感觉是江河,会让她有一种直逼头顶的危险感,那卫景珂则是无波无澜的大海,没有危险感,只是因为她从未表露出什么凶狠来。
“阁下……真能帮我找回记忆?”溯雪握了握拳。“可那是剑宗的试炼所致,阁下……罢了,阁下只管一试。”
溯雪沉声道,“只是溯雪却无以为报。只要阁下所求不是宁瑞与青龙国,其他的,溯雪愿意一试。”
“无所求。”卫景珂说道,只是为了搏人一笑罢了。说着这话,卫景珂瞥了一眼帐篷之外。
溯雪:?
溯雪不解,卫景珂也不多说。
“坐下吧。”
“是。”
溯雪依言坐下。
卫景珂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说道:“你可知,有一术法名为搜魂。我现下要祝你施展的便是搜魂,可看你记忆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自己。”
“阁下的意思是,要我从灵魂之中摄取自己全部的记忆吗?”
“无差。你还能反悔,搜魂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会死吗?”溯雪问。
“不会。”想起之前因为搜魂死在自己手里的黑袍……卫景珂决定,这一次她只用金丹期的力量去搜溯雪的魂。
溯雪点头,“阁下,开始吧。”
卫景珂手中的灵力喷涌而出,但很快,那如泉涌的灵力就变成了一条条丝线那般粗细的小水柱。
手指轻点溯雪的额头。
溯雪已准备好迎接灵魂被洗礼的剧痛。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正从自己眉心处涌了进来。
然而,两个呼吸之后,仍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
溯雪睁开眼,却见面前的卫景珂蹙着眉看着她,并且收回了点在她眉心的手。
“阁下……?”
“你魂魄不全,被人取去了一角。”
溯雪僵住,哑声道:“关于宁瑞的记忆,在那一角之中吗?”
“嗯。”卫景珂蹙眉,“人有三魂七魄,少一角虽不会危及性命,可魂魄理人七情六欲,丢失分毫,都会使人性情大变。”
溯雪苦笑:“难怪。”
难怪她看见下界的爹娘也好,下界亲朋挚友也好。分明是记忆中关系很好的人,心中却难起波澜。
就连面对宁瑞,她本该有满腔歉意与温柔,却难以脱口而出。
溯雪最开始也以为这是修士的必经之道,变得冷感,淡薄。可如今被卫景珂道出真相,她才明白其中真相。
“阁下,如此该何解?”
“不会危及性命,你继续修炼下去,等你神魂结婴,灵力便会润养魂魄,那时灵魂便会重塑。”
“那丢失的记忆呢?”
“除非你找回丢失的那一角。”卫景珂答着。
溯雪握紧了拳头,“如今去剑宗,还找得回来吗?”
卫景珂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本宫也不知。但沈沛告诉本宫,珍惜当下,这四个字本宫也送给你。”
珍惜当下……溯雪阖上眼,也许,她该向宁瑞坦白一切。
“多谢阁下。”
溯雪离开了。
帐篷里便只剩了卫景珂一人。
只是此刻的她,手指却有些发抖。
沈沛先前怀疑她的失忆也是剑宗造成的。
溯雪因为中途放弃试炼而只丧失了关于宁瑞的记忆,还保留着关于下界除却宁瑞之外的所有的记忆。
可溯雪若是没有放弃试炼,她就应该和自己一般,失去所有的记忆。
溯雪的魂魄被人取走了一角,而她……甚至不知道当初自己的魂魄有没有缺过一角。
金丹后期时,她陷入瓶颈。
当时,剑宗的前辈便建议她去天机宗借天机镜一用。
而从天机镜里,她得知了自己的过去。可那时她却根本不能感同身受,只像在看旁人的故事……
突破元婴期后,她突然能共情自己过去的记忆了。那时她以为是元婴期破除了脑中迷障故而恢复了记忆。
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了。
若她的灵魂也缺过一角。
若她以为的元婴期后恢复记忆,只是因为魂魄重塑,使她重新恢复了完整的七情六欲……再加上从天机镜里看见的‘过去’,造成了‘恢复记忆’的假象。
一切,便又说得通了。
卫景珂阖上眸。
看来,她的魂魄也丢过一角。
与溯雪不同,她丢了全部的记忆。
可恨的是。
她以为自己已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后,却在这数百年后才发现,自己找回来的,不过是从‘天机镜’里看到的‘记忆’。
而天机镜没告诉她的,却还有很多。
现在再仔细想——
她与沈沛幼年时发生过的事?她却是一件也想不起来。
“以为是年纪大了。”
“没想到是被人瞒天过海。”
卫景珂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