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维勇』你是暮冰之华>第50章 指挥先生的启示

毫无疑问,当生活极度规律的时候,时间过得都是很快的,尽管维克托依旧不能完全控制住对人类血液的欲望,尽管4A依旧无法解决落冰时单手触地的问题,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很快地过去了。

[The Mask Will In Fire]的表演服也已经制作完成,那同样是维克托没有尝试过的风格。

整套表演服是那种灰白黑三色的过渡,三种颜色不规则的渐变效果暗合了主题中的“虚空”一词,同时也含有自由滑中“假面”与“真相”之间的错综复杂。布料表面的点点亮光,更给人以置身虚空的感觉。最特别的是这件表演服的袖子,采用了将衣袖从上臂偏上的部位中间截断,然后以银色的锁链将两部分衣袖连接的方式,显得优雅又颇有新意。

这些准备和练习都进行得很好,但不知为何,从进入九月份开始,维克托就突然不安起来。这一点霍森菲尔和莫洛斯也好,安德烈管家也罢,都能够感觉得到。然而维克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加长了练习的时间。

维克托不说,霍森菲尔他们也就十分尊重他地不去询问,不过他们倒是可以看得出来,维克托正在权衡考虑一件事情,正在做出关于他自己的一项决定。

因为维克托从未失败的比赛经历,他是能够直接拿到大奖赛资格的。到了大奖赛的分组的结果公布的那天,他终于主动去找了安德烈。

“安德烈叔叔!”维克托笑着叫他,但这笑容里似乎有什么坚定的想法,安德烈并没有看清。

但他知道,维克托来找自己一定与前些天的反常有关。那么现在,他是想清楚了吗?安德烈同样回以一个微笑,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我已经想好了。”维克托抬起头和他对视,“安德烈叔叔,比赛的时候用上这个吧。”他摊开手掌,掌心里俨然就是那血红色的挂饰。维克托说出了这个决定,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

听到维克托反复思量的是这件事,安德烈管家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就这样看着维克托的眼睛,好像想要从中看出他的想法,又好像有什么顾虑一样。

两分钟过去,安德烈叹了一口气,接过维克托手中的挂饰,手指无意地轻轻点着身侧的沙发扶手。“维恰,关于这个,西里尔冕下说过这是什么,对吗?”他十分慎重地问维克托。

“是的,”维克托银色的脑袋又点了点,“祖父说,这个挂饰里装着的是……始祖的血液?”他回忆着西里尔的手记中的描述。“祖父说,安德烈叔叔会说这个要怎么使用的,但是,似乎祖父并不希望……这样强行暂时消除对血液的欲望?”

维克托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因此而动摇的神情,只是像在询问一件好奇的事一样,还有……一种考虑周全之后的笃定。

安德烈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才又重新开了口,“你说的没错,维恰……这件事除了西里尔冕下只有我知道了。”他用一只手托着这件挂饰,“这里面所容纳的血液,远不止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这也就是为什么始祖示下,这是一件恩赐的原因。”

他指了指手中的物件,然后转入了铺垫之后的正题,“这血液服食之后确实可以暂时消除对血液的欲望,但是依照你现在的情况,大概只能够起到六次左右。”思考了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说是到后期的耐受程度加强了再减少用量,从而省出一次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因此产生的副作用就会有反扑的危险。

“这个副作用的有关信息始祖没有告诉冕下多少,只说过每一次出现副作用的时间间隔都在渐渐缩短……而且,若是没有等得及上一次的副作用产生,就迫不得已地第二次动用这个,那么……”安德烈犹豫了一下,接着开了口,“那么下一次的副作用就会严重很多,而且每一次给你准备的时间都在减少,”他非常严肃地说,“也就是说,给你可供的恢复时间会越来越少,甚至……这样,你确定要这样?”安德烈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

但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维克托只是摇头,然后突然用谁都熟悉的方式咧开嘴笑了起来,“没关系,总归是一种办法。”他心里默默地想了想,这样虽然冒险了些,但足够撑完这个赛季,将当初的事情和勇利解释清楚,之后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

维克托是这样告诉自己内心的。而且,也只是冒了险而已,维克托是经常冒险的人。

“安德烈叔叔,谢谢了。”维克托给了要容貌有容貌,要能力有能力的管家先生一个拥抱,然后就收好被他这一下弄得哭笑不得的安德烈递过来的挂饰又挂回自己的脖子上,仿佛是一件心事有了着落一样。转化之后,维克托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了,他戴着那件挂饰,带着一点暗色的殷红因为透明的小瓶子,折射在他的锁骨之间,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

安德烈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突然失笑,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管家先生继续自己的工作去了。

作出最终的决定之后,维克托开始等待分组结束。大概是和近乡情怯相似的一种“近人情怯”,维克托既想早些遇上勇利,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害怕,又难过,又期待……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一种情绪。

最终的分组结果是在十月初的时候公布的,消息被刷出来的时候,维克托还在冰场里一遍又一遍地跳跃又落冰,摔倒或是单手触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他依旧一遍一遍,好像不知道疲劳一样加速滑行,然后再起跳。

其实维克托本来就是慵懒随性的人,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性格,雅科夫教练当年也不会被这个最得意的弟子气得天天跳脚。现在,不用人说,他也能够把时间安排得很紧了。

第二天上午,维克托一醒来,在被习以为常地塞了一杯兔子血之后,他就看到了这个赛季的分组名单。虽然维克托和勇利就在一个城市,但是因为练习阿克塞尔四周跳的缘故,维克托还是比勇利晚知道了那么几个小时。

事实上,结果公布的时候,正是圣彼得堡的下午时分,勇利在被雅科夫通知以后去看了分组名单。和上个赛季不同,这次勇利的两站分站赛分别是在美国和日本。看完自己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寻找起了维克托的名字。当他看到和维克托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两个词——“法国”和“日本”的时候,神情却一下子僵住了。

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维克托啊!从内心来讲,勇利自然还是爱着维克托的,这种爱伴随着他的长大,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信仰,又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可是当日的矛盾悬置了如此长的时间,维克托又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勇利也就不敢对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有多少信心了。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注定,勇利此时的心情和维克托在分组结果快要出来的时候,竟然出奇的相似。他是很想见到维克托的,可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呢?该怎样和他说话?又要用什么心态去对待他?勇利不知道自己和维克托在第二场分站赛就相遇,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想来想去几乎纠结了一宿,勇利才决定按照原来的策略,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个许久未见的恋人——如果还称得上恋人的话。

也是,不管在冰场上改变了多少,勇利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小小的、胆量也不大的自己啊!

倒是两站分站赛都成功地和勇利还有维克托错开的尤里,嘟嘟囔囔地跺着脚,表达自己的不满。

勇利躺在床上一直瞪着天花板,之前他给披集打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披集被分到了俄罗斯和法国,并且,他的挚友对于分别和维克托还有最近建立了友谊的李承吉同场竞技感到十分愉快。

所以这样看来,维克托可能是最后知道结果的了。他翻了翻ins,虽然无法发出什么来,但他有时间还是关注大家的消息,特别是勇利的。如此一来,维克托在看到一张雷奥发出来的照片时,差点郁闷地把才喝下去的一口血呕出来。

那张照片上似乎还是夏季的时候,雷奥和他家季光虹在某处游乐园里,高高的摩天轮上的自拍照,配文:今天生日,光虹飞来美国!

十分钟以后,心情仍旧复杂的维克托关掉了ins,这样的结果就是,霍森菲尔他们感觉维克托更加不对劲了。起初非常不解,但略微想一想之后,几个人恍然大悟,又难免要为他这样“坎坷的情路”而长吁短叹了。

在维克托完成了其他内容的学习,一整天一整天地练习能力,并且已经可以成功地将冰凌覆盖自己的全身之后,霍森菲尔思考了两天,决定去和维克托谈一谈。

其实,维克托有隐隐约约感觉,知道自己最近的患得患失不太对,但他只是害怕去面对一些无法承受的结果,也不知道勇利会不会原谅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隐瞒会不会发酵出更加不可弥补的事态。

他没有想到霍森菲尔在一个星期不到的时候就来找自己了,当他听见自己半掩着的房门被优雅有礼轻重适度地敲响,然后这个浅褐色长发的男子在他的回应之后踏进房间的时候,是有些诧异的。

而接下来霍森菲尔说的话就更让他诧异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维恰的比赛应该在下个月是吗?那么维恰应该可以腾出半天的时间另作安排的吧?”霍森菲尔倚在窗户边上问。虽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叔叔”是想做什么,维克托还是仔细思考之后点了点头。

霍森菲尔随意地坐在窗台上,对他的回答表示认可,“这样的话,三天以后,带上你的冰鞋和CD,我们出去一趟。”

当维克托在三天后看到霍森菲尔递给自己的一张飞往布拉格的机票时,却不由得有些迷惑了。霍森菲尔对他的疑惑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维恰,不要忘了我可是德交的首席指挥啊!”

维克托一愣,他确实是没有记起来,这位半是老师半是长辈的侯爵先生,现在的主业正是那所世界最古老乐团的驻团指挥家,那么,他对霍森菲尔突然带自己前往布拉格的目的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如果说现在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在几个小时之后,维克托坐在布拉格市的计程车里,经过史麦塔纳音乐厅的大门前,看到那扇门两侧立着的海报的时候,就明白了霍森菲尔要带他来做什么。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出来之前,莫洛斯还有安德烈叔叔不放心地不停给自己的玻璃杯中续上新鲜的血液。现在在人比较多的地方,就算是是烧灼感非常强烈,也不会失去理智了。

那几幅海报上面,有整个乐团演奏时的全景照片,也有一些知名乐手的个人近照,甚至还有一张海报上,正是霍森菲尔本人。而这些海报上无一例外地都印着“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秋季欧洲巡演”的字样。

果不其然,放下行李之后,霍森菲尔就带着用血族的力量掩盖住面容的维克托,又回到了这座刚刚他们经过的音乐厅。

史麦塔纳音乐厅的外表并不显眼,若不是整齐地摆放在门前的海报,这里几乎就和普通的街角没有什么区别。和传统的西欧建筑一样,深褐色的木门、浅棕色的墙壁。但是,这个离布拉格城堡只有几个街区,见证了“布拉格的春天”的地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所在。

“在这座音乐厅里,音乐是能够流动的,”霍森菲尔对维克托说,“我前几天才想起来,德交已经开始这一季的巡演了,不主持排练竟然都差一点忘记了这件事……”

维克托接过门口工作人员递来的节目单,很注意地避免让自己温度有些偏凉的手与人接触。

他走进音乐厅之后,仔细地看了看室内的陈设,然后低头将目光投在了手中的节目单上。都说花样滑冰是最贴近艺术的竞技项目,那么花样滑冰选手不说是艺术家,至少也应该是都懂艺术有乐感的人。而这一点在维克托身上,更是这样。

认真地看过每一首曲目的名称,维克托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众所周知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乐风醇厚优雅,有着非常传统的德奥古典主义色彩,可以说是最为正统的古典音乐,按道理来说,选曲的时候也会保持乐团一贯的风格才对。然而这次却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方式来。维克托看到了第一首《La Campanella》(《钟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

但是,亲自在视频会议里定下曲目的霍森菲尔,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于是两个人都非常安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因为凭借德交首席指挥的身份,霍森菲尔得到了两张位置非常不错的票。现在,他们就坐在这个不错的、左侧偏中间第五排的位置上,这也是视觉效果最好的地方。

维克托毕竟不是做古典音乐的,对这种艺术就算有些了解也并不熟悉,等到他将这五首曲目在脑海中的印象彻底唤醒的时候,开场前十五分钟的警告声也已经响了起来。

舞台上的灯光唰地亮了,整个乐团在肃穆的寂静之中走上舞台。打击组、铜管组、木管组……一直到第二小提琴组、第一小提琴组,最后,是德交首席小提琴和指挥的登场。

之后,清冽的小提琴声,铮然响起。这首《B小调第二小提琴协奏曲》在不同的作曲家和指挥家手中,呈现出数不清的版本,而今晚德交的这个版本,这正是最为原本的小提琴协奏曲。在这样一段清亮而又悠远地华彩乐段过后,便是乐队庄严的齐奏,大提琴呜咽作响,大号和小号呼应长鸣,声音如同古堡的塔楼上的风声,撞击钟铃又四散而去。

当声音渐渐低沉的时候,小提琴又从渐隐的底音中浮现出来,附有半断奏和下行半音阶交相辉映,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什么分散和弦还是三度叠音奏法了。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大雨落下的情境之中,钟声渐渐在风声和雨声中穿过时空游廊,消失在暮色的空气中。

如同其他古典的协奏曲一样,B小调的第一主题出现之后,木管组和低音提琴倏地发声,低低地缭绕在小提琴的声音之中,渐渐地弦乐组、铜管组也齐齐轰鸣,像是在远远近近的钟声之中,夜色渐渐地更加深沉。乐队的齐声间奏替代了整个发展部,呈现出D大调的第二出题来,小提琴的声音若隐若现,隐藏在双簧管的乐声中了。

快板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欢乐或者是激昂的吧?但帕格尼尼的这首协奏曲,却在前奏的最后,又回归了起初空远庄严的小调。钢琴清越的叮咚作响,切分和附点相互撞击,就好像在告诉它的听众们什么,却又一时之间难以分明。

旋律不断回旋,维克托闭着眼,不知什么时候神情凝重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儿时的某一天,夜里突然醒来时的那种,感觉到自己一个人睡在诺大的房间里的感觉。那天他害怕地下楼去找祖父,因为实在是太小了,只觉得盘旋而下的楼梯长得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旋律中快速的八度重复音,让他又回想到当日那种不停地重复走过的路,那种让人忘记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的迷茫。

钟声的韵律幻化成风声或是流水,但恢弘的建筑物就在那里不动不摇,静静伫立。那是林间夜色中的城堡吗?维克托轻轻地抿了唇。

第三段是主题的再现,在更加惶急的节奏之中,洪钟的余音相互应和着归于寂静。

乐曲结束,维克托睁开眼来,苍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烁出一道迷茫的神色。

与之相比,第二首《悲怆交响曲》对于维克托来讲,倒是没有这样大的冲击力了。但这种“悲怆”,在乐曲间歇过后小提琴的自言自语中,层层堆叠。

是《辛德勒的名单》,已经对这场音乐会的基调大概有了数的维克托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再多的准备都不如亲耳所闻的那种张力。这首以情感表达见长的小提琴奏鸣曲同样打破了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惯例。那种在灰暗之中前行的感觉,带着回忆的温润气质,不知为何,维克托就在一个瞬间想到了勇利,还有自己和他之间亟待弥合的感情。

音乐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奇妙,明明两不相干,却能够让人想到一些自己心里的事。维克托爱他的勇利,也知道勇利也是爱着自己的,这一点他从不怀疑,但是他与他之间的裂缝又确然存在着,如果不能弥补,那么始终有一道沟壑在那里,无法释怀。

小提琴的徘徊鸣奏和大提琴的低低响应,都变成了一种难以说明的心情。维克托随着乐曲的节奏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心里却早已开始想着一个月以后与勇利和好的情景了。

所以说,不管怎样,维克托都是一个对将来抱有希望人啊!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在未来自己会遇到怎样的坎坷和艰辛,甚至是,比现在还要难以忍受。

中场休息的时候,霍森菲尔转过头来,他看着维克托的表情了然地微笑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问他。“怎么样?我们德交转型后的第一次巡演……”他伸出手,在维克托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就不再说什么了。

维克托一直到后半场开始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还在沉思着什么。这些音乐,这种感觉,与这些日子里自己的感受何其相似。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接受事实的难过心情,再到现在坚定地等待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维克托似乎明白了什么,关于[Flame before midnight]中,那种他一直想要追求的感觉,终于有了眉目。在燃烧出黎明的火焰一点一点地腾起之前,是什么,让那火种独自度过漆黑幽静的夜?又是什么,在夜风声中还依旧声韵悠长呢?

就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阵风,将晨雾微微地吹散了一些,维克托似乎明白了[Flame before midnight]中,前半段矛盾的那种缱绻沉郁。

是的,就是“矛盾”,隐忍又外露的感情,这就是对这个赛季主题最好的诠释了。银发的男人突然感觉,这个以往那些“表演”是不同的,用真实的体会和内心去滑冰,这就是勇利的感觉吗?

维克托和勇利的滑冰风格其实是两个类型的,但是今天的一场音乐会,却让某人看到了另一种类型的奇妙。用季光虹他们国家的诗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洞天石扉,轰然中开”的感觉了。

不过,现在的维克托还没有经历过可以用大把的时间来学习世界各地有趣文化的漫长日月,对这些晦涩难懂的诗歌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听到报幕的女声念出Totentanz——这个代表着“死之舞”的单词的时候,因为内心的震动而显露出殷红色游光的苍蓝色瞳孔,明显地缩小了一瞬,不久就恢复正常。

这首李斯特的单乐章协奏曲,一开始就是钢琴强而有力的“震怒”,像是死神在挥舞着镰刀,向着毫无自知的人们砍去。这一段古罗马教皇格里高利“最后审判日”的圣歌曲调,在维克托听来,就像是一种讥诮。

怎么不是呢?这些迥异的变调无一例外地都化成了中世纪教会的咏唱,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都在走向死亡。维克托皱起眉来,额间浅浅的悬针纹竟让这个男人平日里的孩子气都化于无形。人们都在时间中改变,可是他们呢?他们又是什么?

他想起勇利,想起能不能让勇利也变成血族,但这想法很快就从脑海中消失了。在他主动将勇利从自己的身边推开这么长时间以后,又怎样再去挽回?再说,维克托也不愿意,在勇利不知情或者不愿意的情况下,将他拉入自己所在的这个无法逃离的、无所谓时间的世界。在确定了自己可以不需要睡眠地学习训练之后,维克托就认清了这个美好又残酷的现实。

因此,这首乐曲中来自《安魂曲·末日经》的《震怒之日》曲调,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银发的男人转头看向身边的霍森菲尔,有的时候,他还是羡慕霍森菲尔叔叔的,羡慕他是作为血族与初拥后的莫洛斯相爱,先初拥再相爱,就不会有内心的纠结了。

但是突然,曲调变了,原本微弱的底音渐渐浮现出来,左手仍是死寂诡异的主题,但右手的六连音符就像是努力地扇动羽翼的天使,努力地营救将要丧命于死神刀下的人们。

在相对短暂的谐谑曲之后,钢琴以卡农的方式由弱渐强,直到一段华彩过后,终于进入了激昂的急板部分。听到这里,维克托目光微微闪过一丝什么,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眸中却渐渐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