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房子，罗伊的眼睛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史蒂夫还是坚持要开车带罗伊去医院，板着脸的肃穆样子和老实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福尔摩斯夫人看了他好几眼，不知道是在衡量什么。
罗伊用毛巾擦擦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微微眯起，是错觉吗？颜色浅了？还是天色原因？
“有不舒服吗？”史蒂夫已经拿到了车钥匙。
“没不舒服。”罗伊揉揉眼睛。
“走吧。”这次史蒂夫不征求意见了，抬脚就要往外走。坚持的事情犟如牛，但是日常都是温吞的，老老实实，迷惑性超强。
罗伊咂嘴，知道自己不跟着去，能闹起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问福尔摩斯先生要了条暖和的粗线围巾和藏蓝色的老头毛衣扔给了就一件单衫从美国飞到英国的二愣子。
“我没什么大事，马上回来。”罗伊扭头道，“你们也知道的，不要操心。”
“行。”福尔摩斯先生一直乐呵呵的。这个老头虽然看上去跟橘子皮一样，但是心里塞得想法和二八少女差不多。喜欢浪漫和爱。
史蒂夫接过东西，手指陷在织物柔软的触觉里，烦躁被磨去大半，“我不冷的。你穿吧。”
“别。”罗伊两手比叉，“我看不上老爷爷装束，但正适合你。知道你不冷，我看着冷行不行？”
“网上有种说法叫傲娇，你现在就是一典型。”两人走出去，史蒂夫边扣毛衣扣子边笑话罗伊。
“你见过我这么不做作的傲娇吗？”罗伊跷着二郎腿，坐在副驾驶上抖。
史蒂夫摸索了一下，发动汽车，笑了一声。
“你现在怎么不紧张我了？”罗伊歪头。
藏蓝色的毛衣穿在浅青色的衬衣上，让这个男人看上去愈加居家了。很难想象他是会举着盾牌，冲在火力第一线的战士。
罗伊恍惚了一下。他们两个到这里莫名都变成了老头子。磕磕绊绊，家长里短。时间变慢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看到两张年轻气盛的脸孔，眼睛却都平静如修士。
“……福尔摩斯一家都好像你无事发生。你们关系很好，这没理由。”史蒂夫顿了一下，“这难道是正常的吗？”
“那你反应还不算慢嘛。”罗伊夸奖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应该不大。”
史蒂夫抿了下唇，习惯性蹙起了眉毛。
罗伊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又憋着话了，打岔，“你今年26吧。”
“撇去睡过去的岁数的话。”史蒂夫耸了下肩。
“但你还是很年轻。”
史蒂夫挑了下眉毛，“我们同岁。”
“但是我比你多长了70多年。”
“没70年。”史蒂夫反驳。
“那就60多年。”罗伊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你说。”史蒂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躲开点。
“你大可不必觉得亏欠了我。”罗伊叹了一声，“你还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史蒂夫猛地刹车，罗伊一晃，哎呦了一声。
“亏欠？”史蒂夫回头。
罗伊直觉自己不能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要糟。但他不说下去，不代表听得人就不追究了。
“我从来不是因为亏欠才留在你身边。”史蒂夫摩挲了几下方向盘，憋了一肚子话，能说出口的就这么一句。
他重新发动车子。
罗伊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因为那句话后，史蒂夫再也没正眼看过他。
生闷气的操作很熟悉……罗伊看着去领登记单子回头坐在他旁边的人。
“看我做什么？”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憋不住的是史蒂夫。
罗伊腿一盘，头往他身上一靠，蹭了蹭。史蒂夫身体一僵，反射性看了眼周围，挪了挪肩膀，没躲开。
“怎么了？”他声音软了下来，这是翻篇儿了。
“对不起。”罗伊闭着眼睛。
史蒂夫笔尖在单子上点了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沉默了。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确定他的眼睛只是单纯的虹膜异色，基因变异。至于眼睛为什么会流血，因为没有其他全身病或者血压异常增高的症状，初步断定只是结膜下出血。
放任恢复，一到两周就好。如果不放心，可以进行适当冷敷，注意用眼卫生。
如果频繁出血或者不见好，最好是进行全身检查。
走出医院，史蒂夫的话还是显得有些少，“回去之后，去私人医院再看看吧。”
“好。”罗伊手插兜，在心里叹气。
“回去还是在附近逛逛？”罗伊笑笑。
史蒂夫长长吐息，站了一会儿，伸手把罗伊的手一拉，十指紧扣，“逛逛吧。”
罗伊被拽了一下，才想起来提脚。
一前一后，拖着的手悬在空中有些突兀。他几步走到史蒂夫旁边，肩膀抵肩膀，半借力地倚着他同调步子。
亲密靠在一起，在袖子下若隐若现的，交握着的手才不感觉凉飕飕了。
“巴基说拉斯维加斯现在可以直接结婚。不论性别，国籍，人种，甚至不需要太多材料。”史蒂夫浑身炸起的无形刺摸摸就没了，走了一会儿，歪头咬耳朵一样道。
罗伊噗一声笑了，“嗯，确实方便。”
史蒂夫看着他，沉默。
“怎么？”罗伊一脸你还有什么事想说的表情。
史蒂夫攥紧他的手指，“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一趟。”
“哦？”罗伊嗯了一声，“去干嘛？”
“……”史蒂夫哼哼了一声。
罗伊忍笑，“什么？”
“结婚。”
罗伊咧嘴直乐。
“可以吗？和我结婚，在一起，以后就不分开了。”史蒂夫把人拽到一处避风的巷口，扒着他的手指，认认真真。
罗伊看他跟看傻子一样，“从以前到现在，你都没有任何堪称浪漫的细菌。”
史蒂夫一梗。
“不说鲜花，戒指，烛光晚餐。你好歹也意思意思走个形式啊。”罗伊挠他的掌心，“挑个天气好点的时候和稍微好点儿的地方。”
“我对于把握机会很苦手。很害怕准备着，准备着我就迟了。”史蒂夫背靠墙，拖住他的手腕往自己面前收，“特别是，当我爱的人总像是捉不住一样。”
罗伊半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睛，蓝汪汪的，委屈巴巴。
“你爱我？”
“对。”
“为什么？我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你感觉不到？”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觉得你变了很多。”史蒂夫低头，两手揉着他的手腕，“我只是没办法再过不和你一起的日子了。”
“就早上起来能看到你睡我旁边或者怀里，刷牙洗脸的时候也能看到，吃饭也在一起。从早安说到晚安……就，这种日子就很美。”史蒂夫抬眼，耿直道。
罗伊噗了一声，抽手捂住自己的脸抖啊抖。
“你就想和我过日子呗，”罗伊笑够了，歪着脑袋看他，“一定要结婚？”
“不结婚，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会说我是你的小男朋友，听上去不太够。”史蒂夫皱脸。
“你这脑子里都想得什么呀？”罗伊震惊。
“凭什么福尔摩斯一家都像我抢了他们宝贝一样，明明是我先。”史蒂夫憋了一下，没憋回去，嘟哝道。
“你也不是他们家的。”像打开了什么封印，他开始絮絮叨叨。
罗伊哦呦喂了一声，抬手拍他的胸口，“你这胸大是大了，里面变窄了啊。”
“没变窄。”史蒂夫皱眉，抬手抱住他，“我又没拦着你和他们做朋友。关心你当然是好事，只是他们不该觉得我才是外人。凭什么？”
罗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嘶，他就说呢。怎么谁在他旁边都会变得或多或少有点儿小心思，就史蒂夫还是那一副正直到圣父的样子。
感情，爆发点在这儿啊……
“因为这你才想和我结婚？”罗伊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当然不是。”史蒂夫胸口抖了一下。罗伊呃了一声，直勾勾看着他的胸。
淦，这胸，还会动。
“结婚了，我就是和你最亲密的人了。”
“那不一个道理吗？”
“不是要比他们和你亲密，是要最亲密。”史蒂夫认真掰扯。
罗伊没敢说他没听明白里面的区别。
“只是一个证明，证明没人比我更有资格和你在一起。”史蒂夫抱着他的腰，一字一顿。
罗伊笑了，抬手抱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傻乎乎的。
有人想拥有自己，想剁了自己的手脚，砍掉自己的臂膀，困在身边。有人只想要一个证明，证明这世界上，就他可以追随自己到永远。
大概是因为这次亲密时间过长了，所以勾出了他心底的欲/望。
罗伊撑开距离，咬了咬发麻的唇，嘶了一声。这样下去有点儿危险。
史蒂夫不撒手，额头抵着，“罗伊，我爱你。”
罗伊斯顿有理有据的怀疑，他们再不拉开点儿距离，就拉不开了。
“咳，我知道在哪儿能知道我是出什么毛病了。”罗伊推开他，“我知道怎么联系他。”
史蒂夫依旧抱着他，眼神直白。罗伊欸呀了一声，“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史蒂夫慢吞吞道，“谁？”
罗伊掰开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我打电话。打电话，松开！”
史蒂夫慢吞吞撒手，站远了一点儿，按住自己的额头吸气，吐气。
罗伊往下瞄了一眼，确定某人没出丑，松了口气。
忘形了，忘形了。
罗伊在自己手机上按了三个六，通话键也没拨，就放到了耳边，“有点儿事咨询你一下。你待会儿来找我一下呗。”
说完，他就挂了。
史蒂夫已经平静下来，但是脸上泛红。
罗伊看着他，“回头去拉斯维加斯吧。”
史蒂夫一愣，随后眼神放光地看着他。
“走了，夏利应该到家了。”罗伊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放松，史蒂夫，你一直是我的最爱。”
史蒂夫熨帖了。
罗伊嘶了一声，眼见着他身上的光芒生生又亮了一度。
他咂咂嘴，和恶魔黏在一起，灵魂还白惨惨，确实是个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完一章，我都觉得我能立地完结，感觉好像除了恩恩爱爱，就没什么可写的了【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