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今日会有这样的一道圣旨。他们今日在岳丞相的授意下想弹劾的其实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程煜,也是新进的三科状元,亦是那位一年前被晖南王府驱逐除名的前晖南王府的大公子程旻。

  刑部侍郎为正三品,远远高出了一般状元的官职。岳丞相原本以为这个位置是自己门生的囊中之物,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截了胡,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会同了同僚想要参他一本,却没料到事态急转直下。

  他们本想弹劾程煜——擅改宗谱之名,此为不孝;被王府驱逐,此为品行不端;此外还罗列了一堆罪名,既然此人不忠不孝不义自然担不起重任。

  而被他们惦记的程煜此时正侯在殿门口,见到沈言出来后拱手道:“沈总管请留步。”

  “程大人。”

  “总管面前,程煜当不得这声大人。”程煜还是面无表情,可言辞恳切。

  沈言笑着摆摆手:“从前大人没有功名官职在身,对咱家的礼遇咱家记在心中,今时不同往日,还望大人莫要妄自菲薄。”

  “陛下……之前便有此打算?”程煜也不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沈言笑了:“咱家还得去宣旨,程大人的意思咱家不明白。”

  “公公……”

  “皇恩浩荡。”沈言向河清殿方向拱了拱手,“大人可要记得多为民请命,明察秋毫。其他的,咱家什么也没说过。”

  程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了神。

  ……

  “怎么?程大人这是在宫中看哪位贵人看出了神?”宫门外,高头大马上的一个红衣人正玩着马鞭。

  “莫胡说。”程煜板着脸,仰头看着夏子榆爽朗的笑容。这一年里他一直居于夏府潜心读书,现在想想,怕也有一半是皇帝的默许。

  “本大人奉劝你一句,这宫中看看贵人没什么,可别是看总管看出了神。”大理寺卿夏子榆话中带笑若有所指。

  “胡说什么呢?”程煜哭笑不得道,“我就是觉得啊……”前一天他身上还压着晖南王府,一天之后事态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事难料是吧?既然料不到又何须想?”夏子榆打了个响哨,一匹骏马飞奔而至,“我把你的宝贝带了出来,去城郊跑上一跑?”

  “好,程某便让夏大人一身。”

  “滚,谁须你让。”

  一个追一个赶,笑声在风中回荡着。

  八十一、岳丞相

  “皇上,老臣……”岳丞相欲言又止。

  “岳丞相有何要事?”陆渊懒洋洋道。

  “老臣拙荆这几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病了?”陆渊关切道,“去太医院请过太医了吗?”

  岳丞相干笑:“这点小事怎敢劳动御医?”

  “那丞相的意思是……”陆渊摸了摸下巴,“莫不是要告老还乡,潜心陪伴妻儿。”

  陆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京城都说岳丞相与岳夫人琴瑟和鸣,果真不假,就连朕瞧得都有几分羡慕。”

  将抄好的圣旨送给侍卫让他们拿出去张贴的沈言刚走进御书房,就听见了陆渊的话,差点没笑出声。

  “陛下。”沈言躬身行礼。

  “都办妥了?”陆渊看他额上冒出了点汗珠,又想起了那百份都是沈言亲笔誊写的圣旨,有些心疼,“那边有冰好的瓜果,不过你脾胃寒凉,慢些吃。”

  “谢陛下。”

  岳丞相没有意识到这番对话自带了暧昧的气息。只因这一年来沈言几乎掌了皇帝身边所有事,而且油盐不进,岳丞相根本不敢开罪于他。

  “老臣拙荆……是思女心切。”

  “朕记得丞相的小女儿还未出阁,不在岳夫人身边?”

  岳丞相咬牙道:“拙荆思念的是老臣长女。”

  陆渊放下了笔,脸上的笑也敛了去,淡淡道:“原来是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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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卺酒:宋代之后才出现了交杯酒,宋以前合卺酒都是以匏瓜(苦葫芦)对劈作酒杯,形状就是跟葫芦一样,不交杯而是以红线相连。合卺酒因为酒杯的器具有苦味,最早就是取其中同甘共苦之意。

  八十二、装疯傻

  按规矩去见宫妃的只能是女眷。

  但是陆渊却为岳丞相破了这个例,这反而让岳承则惴惴不安。

  从一年前,岳承则便没有再见过丽妃了,每每向宫中递牌子,送回来的口信也总是——“丽妃娘娘身体抱恙,不宜相见。”

  岳承则也不是没有疑心过是不是丽妃做错了什么被软禁起来,但是逢年过节皇上的赏赐也没有短过岳府的。托人打听也是语焉不详,甚至有人说丽妃娘娘圣宠正浓。

  之前岳承则不愿意冒着开罪皇帝一直没有挑明,可这一道抄家晖南王府的圣旨砸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几乎失去了从后宫获取消息的渠道。

  皇上突然发难晖南王府,究竟是因为什么,又知道多少东西,不知道此事是否会牵扯自身。于是岳承则终于向陆渊提出了要见丽妃一事。

  “陛下,老臣前去可否有些不便?”岳承则看着丽妃清冷的寝宫,心中在打鼓。

  “爱卿与丽妃乃父女,有何不便?”陆渊淡淡地道,“里面便是,丞相请吧。

  沈言替他推开了门,垂首退回了陆渊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