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兼看着父皇高高挑起的右眉,吐了吐舌头,完蛋了,父皇生气了。

  一炷香后,陆兼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瓦片。

  而陆渊则趴在屋顶上,听着下面的声音。

  屋内的程忌可不知道有人在偷看,还在给沈言斟着酒。

  沈言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喝

  “沈兄好酒量!”

  “程兄也来。”沈言虽是劝酒,但是并没有非要程忌喝的意思。

  程忌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管得严沾酒的机会也少,酒量比不得沈兄。”

  “是吗。”沈言轻笑,“那我酒量好也是因为家里,我们那里自幼会喂小孩喝酒,半大的孩子路都还没走顺,酒量已经很好了。”

  “沈兄是哪里人?”程忌脸上一喜,连忙问道。

  沈言摆摆手:“小地方,小地方。来,喝酒。”

  “诶,能养出沈兄这般气度的地方怎会是小地方?”程忌笑容真诚,“虽然我去过的地方不多,不过听家父说起过。家父说北方人酒量好,可却比不过西边儿。沈兄听口音像是西北人?”

  陆渊在上头忍笑,像个鬼,沈言正儿八经的京城人氏,哪里听出是西北的了?

  可沈言还在装模作样:“程兄竟然听得出来?”他摇摇头,像是乡愁涌上心间,一口饮下杯中的酒,长叹了一口气,“乡音难改,乡音难改啊。”

  “诶,沈兄的官话说得很好,对旁人来说不明显的,只不过我有个拜把子的姐姐有柔然血统。”说到这里程忌颇有些遗憾,“不是打了几年仗吗?我那个姐姐就被退婚了。沈兄你说!两军交战不假,可这关她们女子什么事呢?”

  沈言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

  程忌看在眼里,又道:“可我这姐姐争气,开了这青歌楼。沈兄你别看这是青楼,可收容的都是伶仃女子,不过是想让她们有容身之所罢了。”

  沈言叹喟:“当真是奇女子了。”

  “要是沈兄是柔然人就好咯,我这姐姐一直想送一封信给家乡的亲人。可现在,谁敢送啊。”

  “其实。”沈言在程忌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张口,“我虽然不柔然人,但家就在边境,要送封家书不难。”

  “当真?!”程忌眉飞色舞,一拍桌子,冲着一旁安静打扇的侍女道,“快去叫你们老板来,再多叫几个能歌善舞的妹妹。沈兄仗义,程某佩服。”

  “是。”

  当屋内响起琴声,屋顶上的陆兼才敢说话,他轻声问:“管家为何不直接承认自己是柔然人?”

  陆渊一笑:“你觉得程忌聪明吗?”

  陆兼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程忌并非如传言中那般良善,而是野心勃勃。有野心,又能以那样的出身威胁世子之位,这样的人应该是聪明的。

  “聪明人多半会把别人想得很聪明,而且自负。如果今天你们的对话不是被他偷听到的,而是你们主动找上门去的,他一定不信,反而会把你们绑住,等南巡队伍到后向我邀功。”

  “但是管家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他竟然能让程忌真的信了他。”

  “因为他会隐忍,知分析,更善于洞察人心。”陆渊拍了拍陆兼的肩膀,“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让他去,而不是自己亲自去?”

  陆兼摇摇头。

  陆渊却没有回到他这个问题,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女子。随后将陆兼捧着的瓦片轻巧地放了回去,眸色微沉:“该我们上场了。”

  二十九、竹马交

  “爹爹,叔叔在这里。”陆兼装作很困的样子趴在陆渊的身上。

  “知道了,睡吧。”陆渊拍拍他的脑袋,也不在意自己的进入让里面的程忌和那位女子都吃了一惊。

  “这位兄台……”程忌很快注意到了他怀中的小儿,敛了怒气,“可是有事?”

  “无事。”陆渊口中说着无事,却直接坐在了沈言的身旁,顺势把陆兼交给了沈言。

  “沈兄,这——”

  “爷怎么来了?”沈言言行间没有以往的恭敬,而是更像是普通的下属。

  听清了沈言口中对陆渊的称呼,程忌大喜,冲着女子使了个颜色。

  那位老板娘为陆渊斟了杯酒:“既然是沈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缊娘的贵客。”说罢,自己先饮了一杯,“缊娘今日好福气,先是遇了同乡……”

  “同乡?”

  “爷,缊娘是柔然人。”

  “哦?”陆渊的屈指敲了敲桌子,“抬头给爷瞧瞧。”

  缊娘抬头垂目,陆渊虽然早在屋顶就知道她是货真价实的柔然人。但是这样的距离,才发现她的柔然血统非常的明显。

  而且这个缊娘怕是程忌养了许久的,深谙上位者的喜好,漂亮但却举止顺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这位公子若是喜欢……”程忌此时也不在提姐姐那一茬,他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了来人的气势。若是缊娘爬床成功,他的计划也便成功了大半。

  “嗯。”陆渊淡声道。

  程忌并没有追问陆渊的姓名,而是打趣着沈言:“沈兄当真无趣,家中有娇妻,也不碍着外面有佳人呐。”说罢冲着陆渊笑,“你说是吧?”

  “你家中有娇妻?爷怎么不知道?”陆渊突然心情大好地看向沈言。

  “原来不是吗?”程忌玩笑道,“程某失言,自罚一杯。”

  分明只是为了拒绝缊娘自荐枕席找的借口,可沈言的耳根还是止不住的红了,讷讷道:“他与在下乃竹马之交,我自幼钟情于他。我们已有婚约在身,但尚未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