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沈言瞪着冰人。

  “唉,沈老爷,我知道您二位手足情深,可这的婚事是不是还得问过六爷自己的意思。”

  “谁跟你说,我是六爷的亲弟弟的?”沈言冷笑。

  冰人有些不解。

  “我与阿言是契兄弟。”陆行止大步走进来,坐在沈言身侧,“多谢你的好意了,还是请回吧。”

  “契兄弟又不是不能成亲,而且有契兄弟娶亲的也不在少数。”冰人辩驳道,“况且那位可是知府家的千金……”

  “抱歉。”陆行止不客气地打断她,示意管家送她出去。

  沈言倒是有些面热,别开眼睛嘀咕道:“您就这么把人得罪了。”

  “爷可闻着着屋子里到处是酸味,厨房的醋坛子翻了?”陆行止捏着他的下巴,在沈言的唇上重重碾过,让他不敢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语,“再说了,得罪就得罪,我这一不娶亲,二不保媒,得罪了有什么干系?”

  沈言抿唇,掩住唇角的笑意,只觉得中午的蜜藕过分的甜了。

  “阿言。”陆行止轻声道,“后半辈子我们要过得舒舒服服的,谁也不能叫你为难。”

  沈言看着眼前的男人,鼻若悬胆,剑眉入鬓,薄唇凤目,难怪那些小姑娘见到他都一股脑儿扑了上来。

  许是青荷镇的生活足够安逸,这人年岁渐长,可面容却是过分的年轻了,连早些年累出的斑白都不见了踪影,可周身的气度还在,尤其是他独自一人时,总是让人心惊。但是只要跟自己在一起,眼尾浅浅的纹路总带着笑意,反而让陆行止增加了一分柔和。

  “行止。”沈言也笑了,浅浅的笑意从眼底荡开,让陆行止失了神,和很多年前初遇的那个小太监重合在了一起——“殿下,难受的话就吃点甜的,吃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还苦吗?”陆行止用拇指抿了抿他的唇角。

  “早就不苦了。”沈言的吻烙在了他眼尾的纹路上,“行止,我很开心。”

  哪怕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往前面凑,可是也不妨碍沈言的开心。

  想当初,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宫里不缺秘密,却也最不缺知晓秘密的人。

  六、所惧何

  ——“哀家知道你的忠心,可渊儿是皇上,是天子。是不能有污点的,你…可明白?”

  ——“本宫唤你来就是想看一看能让皇上再也不踏足后宫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孤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会放着后宫三千不要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阉人。”

  ——“奴才也不明白。”沈言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全天下最不应该喜欢他的男人。如果他没有喜欢上皇上,是不是皇上也不会喜欢他了呢?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怕的是哪天赐下一条白绫一杯鸠酒,他就再也不能陪着陆渊了。

  七、心甘愿

  董方与沈言交好,他这人也着实挺逗,几杯黄汤下肚,扯着沈言开始跟他说,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让他能不趟浑水便不趟。

  沈言哭笑不得,悄悄瞅了一眼陆行止,结果那人还继续劝酒,饶有兴味地听着董方描述皇宫,仿佛那是个张牙舞爪的大怪物。

  陆行止给他满上了一杯酒:“董大人看得通透。”

  董方嘿嘿直笑,指着陆行止道:“六爷…嗝…陆六爷……泼天富贵哪有那么容易得的?孙家千金更是难缠。嗝…我看得出来,你与沈言都不是普通人,真情可贵,可贵啊。可莫让富贵乱了心。”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陆行止的肩。

  沈言眼皮子一跳,赶紧招呼管家把董方送进客房,虽说陆行止自己不介意,可沈言还是放不开,虽然董方是好心,可自家爷怎么能被别人指摘呢?

  “可不是吗,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陆行止感慨道。

  “爷别听他瞎说。”

  陆行止也多喝了几杯,呼吸中都带着微醺,靠在沈言身上:“他说的可没错。”还未进房门,修长的指头就挑开了他身上盘口,沈言轻颤,陆行止的指尖裹着夜风的寒意摸了摸锁骨下方的痕迹。

  “多少年了,早就不疼了。”沈言宽慰他,知道陆行止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陆行止眼底划过一丝阴鸷,指尖都带着些许戾气,沈言捏了捏的手掌,轻声安抚道:“你不是帮我报复回来了吗?”

  “不够。”陆行止声音都冷了下来,借着月光看着沈言柔和的面容,“是我没有做好。”

  沈言叹息了一声:“下次再不给你喝酒了,一喝醉就想些有的没的。”他伸手把自己的领口扯了下来,指着早已愈合的鞭痕,“行止,如果这些能换来与君相伴老,再多一百道,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八、魂不守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这是他师傅从小对他的告诫,沈言那时候天真地想他这辈子跟定六皇子殿下了,等封了王就跟着他出宫开府。所以他一直努力做得最好,就怕到时候陆渊出宫时不带着他。

  那时候还是六皇子的陆渊逗他,“这么想出宫?出宫了要不要给你讨两个媳妇儿?”

  沈言傻不隆冬地还当了真,认真地摇摇头:“奴才喜欢殿下,奴才这辈子只想跟着殿下。”

  陆渊哈哈大笑,觉得他还小。可又想起他太监的身份,忍不住多了一分怜惜之情。

  可天哪能遂人愿?陆渊有一次还开玩笑道:“如果我要争那个位子,你是不是第一个不乐意?”

  “奴才想让殿下活着。”沈言又摇摇头。这些年太子愈发的荒唐,皇上更看重陆渊,几番动了废太子的念头,陆渊不愿争,可太子却咄咄逼人。若是太子继位,焉能有陆渊存活的机会。

  沈言虽家中清贫,不然也不会自幼入宫为侍。但就连他的字是陆渊手把手教的,耳闻目染,很多事情,他比陆渊的幕僚看得还要透彻。

  有些东西能看得透,可有些东西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沈言总是记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对陆渊动了那样不堪的心思。陆渊选秀女的时候,他笑呵呵地帮着相看。太子出生的时候,他觉得粉嘟嘟的小孩挺可爱。陆渊忙于朝政疏于后宫的时候,他还能帮着太后娘娘劝上几句。

  直到岳丞相的女儿进了宫,不知道哪里对了陆渊的眼,未承宠前就封了丽妃,虽不是四妃之首,却也足见皇上的眷宠。沈言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陆渊对她上了心,不用太后三催四请,忙完了政务就往丽妃的宫中去,沈言跟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愿意去了,原来陆渊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他舌根泛着苦,他师傅瞧着心急敲打了他几回:“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是瞧上哪个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