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说他的目的会是什么?西班牙的巨人之灾,瑞典黑暗森林的传闻等等,还有七三年闹得最严重的那次,德国黑魔法生物渗透进麻瓜世界导致教会驱魔仪式盛行,麻瓜政府向魔法部索求说法……你没发现吗,战争的起源是什么,是边缘化魔法生物肆虐,然后才是人为的蓄意破坏,每个地域都有人故意挑起争端引发动乱,目的是什么?转移视线、分散敌对势力的注意,为了拖延时间啊!名扬在外的黑魔王,却只在英国现身了两次,第一次是魔法部,第二次就是被捕进入阿兹卡班,纵使如此也没人查得出他的真实身份……前段时间越狱,又销声匿迹了,连个影子都摸不到。”

  “所以,这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他大概率是个英国人?”

  “八成是。他的主力都在英国,而且看得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英国,阿不思·邓布利多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消除掉这个威胁,一切不都水到渠成了?不过邓布利多可没那么容易搞定。要我说,如果没有邓布利多这么个人物,现在的局势如何还不一定呢。”

  “可是邓布利多……他一个人真的能对抗得了……”

  “不不不,他可不是一个人,安布罗修。”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块蜜饯,摆了摆手,“他强大的地方可不只在于魔法造诣,要不克劳奇那死板的家伙怎么能听从他的意见?他不为人知的神奇之处可多着呢,这也是为什么他如今年岁已高,却还有那么多人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的原因。”

  “斯拉格霍恩教授。”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斯拉格霍恩猛地扭过头,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太敢确认我的身份。

  “你的学生,霍拉斯?”安布罗修·弗鲁姆随意地扫了我一眼。

  斯拉格霍恩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回应道:“哦!是,应该是……”他干笑了两声,“你等我一下,安布罗修。”

  他跟着我离开了店门,然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隐蔽角落,我拿出魔杖,施了个隔音咒,摘下了兜帽。

  “您还能认出我吗,教授?”我语气轻松地笑道。

  “哦——”他眨眨眼睛,好长时间才迟疑地小声问,“艾斯莉?”

  “是我。”

  “梅林的胡子。”斯拉格霍恩的眼睛睁得溜圆,显得比他刚刚进行猜测的时候还要惊讶许多,“梅林的……”他不停地重复着,我知道他大概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或者还有很多疑惑,“我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他只是高兴地伸出了手,和我握了握。

  “抱歉,教授,其实我原本也不想给您造成什么困扰——”

  “不不不,没有困扰。”

  我笑了笑:“只是有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哦?什么事?”他意外地扬起了眉毛,“我这个一直在霍格沃茨的老教授也不一定能够帮到你什么了。”

  “据我所知,您对尖端黑魔法有所了解,我想兴许会对魂器有着较深层的认知……教授?”

  “你怎么会对魂器感兴趣?”他迟疑地问,“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再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有人问过?”

  “是的,”他摸了摸下巴,“那时候汤姆是第一个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的人——哦,你和他还有什么联系吗?那孩子现在在做什么?”

  我思考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教授,”我扯了扯嘴角,“我们很早就没什么联系了。”我迅速地把话题重新转移了回去,“我只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将已经分裂的灵魂从魂器之中抽离出去?”

  斯拉格霍恩的脸色骤然变了变。

  “只是一种假设。”我补充道,“我一直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没有,艾斯莉。”他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只有真正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悟,才能使灵魂重归完整。要不然,除非魂器被摧毁……不过那样的话,其中的灵魂碎片也会灰飞烟灭。你所说的抽离……恐怕没有可能实现。”

  “那如果……”我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道,“如果,是人呢?”

  “什么?”他愣了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魂器是一个人呢?”

  “一个人?”他怔愣地眨眨眼睛,“你是说,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作为……魂器?”

  “是的。”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连连摇头,面色已经惨白如纸,“不可能的,艾斯莉。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他紧锁着眉头,“所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疑惑?”

  “没什么,教授。”我的语气仍然很轻快,“您知道的,人有时候太无聊,看到一些书籍上的内容,总会产生各种古怪的联想……”我摊了摊手,“其实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可能性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斯拉格霍恩的脸色可算好看了不少。

  我和他告别之后回了家,表情麻木地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那个还在隐隐作痛的伤疤。

  我在桌前呆坐了十几分钟,最终拿起了羽毛笔,蘸了蘸墨汁。

  一直到夜色临近,我将第二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装进信封,在上面写上了名字,然后甩了甩酸痛的手,重新拿过一张崭新的羊皮纸。

  刚刚落笔,我的余光瞥见一只猫头鹰落在了窗外的石台上,我将羽毛笔放下,打开窗子,从猫头鹰的嘴里取下了信封。

  我把信封拆开,一眼就看到了最下面“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署名。

  斯拉格霍恩教授怎么知道我的住址?我疑惑地从头读起了内容。

  信纸中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跟随它。希望你会找到答案。]

  我重新把信封打开,这回我从里面看见了另一张纸片,于是我将它取了出来。纸片在我的眼皮底下开始变大,最终变成了一扇门,我握住了门把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特殊的力量从我的肚脐后面往前一勾,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的身体终于在我想要呕吐之前停止了旋转,我松了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低头一看,差点吓了个半死——我出现在高空中,下面是高耸的楼房和交错的街道,而就在我的大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终于感受到了突然恢复的重力,开始飞速下坠。好在我果断地变形张开翅膀,一个俯冲后重新向着天空飞去,而那个“纸片”就在这个时候从我身后绕了过来,飞到我身前,自行折叠,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鸟。

  我跟着它在大楼间穿梭,直到它从窗户飞入一个剧院。

  昏暗的灯光掩饰了我的身形,我紧紧地跟随着它在无数人头上空寻找,最后它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手指上落定。老人接住那只纸鸟,抬起头,一眼就锁定了我,然后向我抬起了手。我迟疑了片刻,还是落了上去,下一刻又是一阵晕眩,等我的双目终于恢复光亮,映入眼帘的早已不再是剧院,而是在一个老旧的木房子里。

  我落地变回人形,老人对此完全不感到惊讶。

  我刚想道明来意,他却先行开口了。

  “艾斯莉·菲尔德。”他露出了笑容,冲我伸出了手,我刚握上去,就听见了一声脆响,我吓得赶紧收回了手,“阿不思和我打过了招呼。”

  “阿不思……邓布利多?”我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他点了点头,带着我走到了一间小屋子,他费力地把桌面上的布掀了起来,“怎么,不是他指引你来的吗?”

  我想起那封斯拉格霍恩执笔的信,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我很久没见过和他交好的年轻人了。”他说。

  年轻人?我暗自咂舌。我感觉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谁这么称呼过我了,大概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记得最近的就是几年前有一个麻瓜也来过这里……”他查看了一下日历,又改口到,“哦不,三四十年前,哈哈……”

  “您是?”我问。

  “尼可·勒梅。”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鞠了个躬:“老先生……”

  他摆了摆手:“他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他指了指桌子上那个能有人头那么大的透明玻璃球:“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我稍稍走进了几步,观赏着玻璃球流光溢彩的色泽。

  “在此之前……”尼可·勒梅转头看向了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问我?”

  我愣了愣,点点头:“是有一件事。”

  “说说看。”

  “有关魂器。”我说,“您见多识广,也许能够了解更多……关于是否能将灵魂碎片从魂器之中抽离出去。”

  “恐怕我并没有过多地研究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我想,这是不能够实现的。”他摇摇头,“如果你想问摧毁魂器的方法,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阿不思曾经也和我谈论过,我们是好几十年的老朋友了。魂器本身并不具有强大的防御功能,只能人为施加保护咒语。或许没有人试过火焰……”

  “烈火熊熊是无法摧毁魂器的。”

  “不。普通的火焰咒当然不能够。”他的魔杖在半空中一点,一簇暗红色的火苗窜出,落在桌角处,桌角瞬间化作灰烬消失无踪,恐怖的热浪直冲我的面门袭来。

  我大惊失色,下一秒火焰就被他熄灭,桌子一个咒语便修复如初。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炼金术师。”他笑着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精通各种火焰类咒语。”

  我缓了几口气:“但是,但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哦?”

  “我想问的是,”我苦笑着说,“如果魂器是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数秒,尼可·勒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我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将衣领往下折了折,露出了醒目的伤疤。

  他皱紧了眉毛,走进过来,抬起皱巴巴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看上去有些讶异。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怀疑呢,艾斯莉?也许这只是一道普通的伤疤。”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了两下魔杖,然而他的治疗术并没能起到作用。

  他一拍脑门,转身进了里屋去取什么东西,等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里面盛放着一颗古怪的黑色丸子。

  “这个一定好用,它能消除任何伤疤……”他高兴地把盒子塞进我手里。

  我只能把它吞了下去,然而等了十几分钟,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不应该啊……”尼可·勒梅的脸色终于变得沉重了起来。

  “事实就是如此,先生。”我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这很难以相信,毕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不,应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我曾经向一个人立过血誓。”我加大了一分音量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不再说话,等待我的下文。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纳吉尼那双闪着水光的澄澈的眼睛,随之而来的却是深不见底的灰暗空洞,悲痛与哀伤像一根根尖细的银针扎在我的心口,我想把那个场景从我的记忆里抛除出去,可是越是排斥,它们就越是挥之不去。

  “血誓的内容是,我不能够伤害黑魔王的魂器。”

  我低下头,对着我的小臂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切割咒,然而第一滴血流出来的瞬间,我握着魔杖的手猛地一抖,血红的细线快速缠绕我的整条手臂,我痛苦地拧紧了眉毛,甚至有些握不住手里的魔杖。

  “就像您见到的这样。”

  他沉默不语地凝视着我脖子上的伤疤。

  “你还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他问。

  “我能感觉到他。”我如实道。我回想起自从我醒来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梦境,每次想要触碰时总会使我惊醒的那个藏在缭绕烟雾之中的模糊身影。

  “我能体会到他的情绪,我能看到他所看到的……有时我会知晓他在哪里。我能感受到……他在排斥,他在尝试控制这种……连接,但他大概还没搞清楚该怎样应对。”我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尼可·勒梅小心地查看着我的伤疤,喃喃自语:“奇怪……”

  “什么?”

  “它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疤痕,你没发现吗?”他说,“更像是……一个凝固的伤口……”他思考了半晌,“很奇怪,艾斯莉。按照你这个伤口的位置,如果不能快速愈合,很容易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换一种方式说……很有可能,他无意中救了你……当然,我知道这样说就更奇怪了,说不定这就是无心插柳——可是他为什么会想要用人来制作魂器呢?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活体一定是很难以掌控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会因此产生连接,这对他而言十分危险,很容易成为致命的弱点,如果你能借此机会……”他思量道。

  我只是怔愣地听完了他的话,等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到我的手背,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流露出什么不正常的情绪,于是我匆忙地低下头,装作较为自然地摸了摸下巴,试图把泪痕擦拭干净。

  “怎么了?”他安慰道,“别难过,艾斯莉。我们总归需要把事情都往好处去想,你也算因祸得福了,不是吗?”

  “所以,您也没有办法,是吗?”我没有回应他的话,轻声说。

  “我很抱歉,艾斯莉。”他摇摇头,“你的情况过于特殊了,几百年来我都未曾听闻过这种怪事。我不能说没有办法,但是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进行研究和探索。”

  我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预言,是什么?”

  他走到了那个玻璃球前。

  原本白色的烟雾开始慢慢转变为黑色,我看见的是比黑夜还要可怕许多的昏暗氤氲,其中一座城堡若隐若现,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却怎么也无法看清它的样子。

  “可怕的灾难。”尼可·勒梅缓缓开口,“会降临在哪里呢,艾斯莉,你看清了吗?”

  我摇摇头,然而就在我想要回答他的刹那间,我好像看见了一棵熟悉的树,长长的枝条,还有那条悠远的小路。

  我的心脏顿了顿,垂下了眼睛,将视线从那颗玻璃球移向了鞋尖。我能感受到我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谢谢您,先生。”我再次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我转过身,向屋外迈步而去。

  “艾斯莉。”尼可·勒梅在身后叫住了我,“不要担心,办法总会有的。永远不要放弃希望,心怀希望不论何时都是件好事,你要记住你拥有这世间最可贵的东西。”

  “这就是我想说的。”他补充道,“也是阿不思的意愿。”

  我的鼻尖有些酸痛,我眨了眨发涩的双眼,在还能控制表情的时间里,我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您,先生。”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纸片,在它变成一扇门后,我又一次经历了并不舒适的“旅行”。

  我回到了熟悉的苏格兰,在空中飞行,降落在了我目光所及的最高的一栋楼楼顶,变回人形,站在了平台边缘。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只能看见昏黄的路灯,路灯下几个小黑点穿行而过。

  夸张点说,大半个城市都一览无余。

  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片熟悉的地域,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站在高处的恐惧。

  “你能感受到吗?”

  我默默向前迈出一步,从高楼之上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令我有些难以忍受,身周凛冽的风摩擦着我的皮肤,我的四肢僵冷得几乎失去了直觉,我拼命压制住着自己想要变形的冲动。

  地面离我越来越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用僵硬的大脑计算着落地的时间,我在认真地思考着如果最后一刻里德尔能忍住不出现,我是该就这样做个了结,还是变形飞走。

  我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不行,我还不想死。

  白色的羽毛开始从我的指尖快速向上蔓延,然而我的身体突然得到了缓冲,周围的空气像是在慢慢凝固一样,我暗自松了口气,羽毛一点点消失在了皮肤表面。

  下一秒,我的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我,我扑倒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我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死死地抱着他不松手。

  “你疯了?”我听见了里德尔冷冰冰的声音。

  “我想找到你。”我一动也没动,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如果你再消失,我不介意再一次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