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里德尔出门的次数很频繁,我连着好多天都没有见到他。

  日复一日无聊的时光让我每时每刻都盼望着开学。

  黄昏时温热的微风轻拂过面庞,吹着我还没有干透的头发,淡淡的花香被风带进我的鼻腔。我眯起眼睛看着泰晤士河水天相接的地方,夕阳已经濒临水面了,顺着粼粼波光从遥远的落日尽头蔓延过来一层层暖橘色。

  我沿着河岸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最后停下来,胳膊搭在栏杆上,用手撑着下巴,在惬意的晚风中安静地等待太阳慢慢浸没在水里。

  我已经连续好多天维持这个习惯了。伦敦的夏季太闷热,只有傍晚是最舒适的时候——至少比白日里凉快一些,而且河边总会不间断地吹过温柔的暖风,所以太无聊的话,还是很适合在这种时候走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夕阳,享受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光。

  再加上……说不定会恰巧等到里德尔回来。当然,这个想法仅仅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这么多天了,我也没有碰到过他。

  太阳在河面上只露得出一点点亮边了,我在安宁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些许困意。我把脸埋进胳膊里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打算回去,然而我的余光在这时看到了远处的一个人影。

  我转过头,等着那个人影渐渐走近,我露出了一丝笑容。

  “嗨,里德尔。”好巧。没想到今天还真的刚好碰见他回来了。

  他在我旁边停住了脚步,目光转向遥远的河面:“天黑了。”

  “嗯。”我点点头,“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去哪了?”

  “你好像对我干什么事很感兴趣?”里德尔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袖。

  “也不是,随便问问而已。”我说。

  他笑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在伦敦到处走了走,去了很多地方。”

  “有见到什么新奇事?”我问。

  他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作为肯定的回应还是怎样,总之他直接转移到了其他的话题。“你打算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啊……”我眨了眨眼睛,“是有些晚了,该回去睡觉了。”

  我和他并肩走在晚霞里,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能够比拟我此刻愉悦的心情。

  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了,回到霍格沃茨后,我又投入到了新的学习生活中。

  二年级了,整个学校我也大抵走了个遍,校园环境熟悉得也都差不多了。一副副怯生生的面孔加入到了这个大家庭的行列,就像去年的我们一样。

  这天下午没有课,我刚从图书馆借了两本书,一边随意地翻着一边往楼下走,走到二楼的时候,三个穿着拉文克劳袍子的身影快速地越过我下楼去了。

  “我就跟你说她开不起玩笑,又哭了吧?”

  “爱哭鬼!谁管她呢,自己躲厕所哭去吧。”

  “我也是服了,不就开个玩笑至于吗?……”

  这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了梅特尔。刚刚那三个人,有一个人的声音好像真的有点像洪贝——梅特尔不会又被她们气哭了吧?

  我暗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下楼。

  看一眼表,快到三点了。外面的阳光没有午后一两点时那么烈,我顺着室外走廊来到黑湖边,坐到一棵山毛榉下安静地看了会儿书。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吃完晚饭后回去的路上,我总能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直到我回到休息室,才发现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在。他坐在那等待所有人到齐了之后,表情担忧地宣布了一件事。

  “同学们,相信有一部分人也听说了。今天下午三点多,赫奇帕奇的一个一年级学生霍伯在二楼遭到了袭击……对方使用了钻心咒……哦,梅林!”他哽咽了一下,“现在校长和教授们都在查这件事,大家要是有什么重要信息一定要跟我说。”

  “希望不是我们斯莱特林的学生干的——使用不可饶恕咒是绝对不允许的,绝对不允许!听到了吗?要是让我知道……”他愤怒地睁大着眼睛,起身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会有这种孩子……”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等斯拉格霍恩教授离开后,安静的休息室瞬间像炸弹被引爆了一样乱作一团。

  有些人面露惊恐,还有些人嬉笑着,附近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钻心咒?是谁这么厉害,佩服佩服。”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笑着跟旁边的人打趣道,声音不大不小,站得不近都能听见。

  我看了他一眼,他察觉到了,冲我挑了一下眉毛。我没理会他,从包里翻出书本自顾自地写起了今天的魔药课作业。

  “你觉得是谁干的?会被开除吧?”

  “不知道啊,以前没有过这种事,最严重的那个不过就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伤了而已,用不可饶恕咒的好像还是第一次……”

  不可饶恕咒么……我在书上看到过。夺魂咒、钻心咒和索命咒,都是极其残忍的黑魔法,一旦使用,将会在阿兹卡班终身□□。

  如果是学生,未成年估计不会判太久,只是到底是谁竟然敢这么做?

  这件事的热度持续到第二天还是没降下来半点。等到中午的时候,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有人向教授透露事件发生当天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在二楼看到了埃弗里,说他的神色还很不自然。

  我对埃弗里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他跟里德尔是一届的斯莱特林学生,平常也没有太多交流,但他为人好像还不错,因为大多数人对他印象都挺好,比较老实。

  没有确切的证据,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许他只是碰巧路过那呢?二楼是学生们最经常去的地方,好多课都是在二楼教室上的。只是那个时间点没有课他还在二楼,也怪不得会引起怀疑。

  一直到晚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说他们把举报埃弗里的那两个人带去让霍伯指认,霍伯表示不认识他们,而埃弗里也被带过去了,霍伯虽然同样表示不认识,但表情恐慌,这样一来,其实基本上就已经可以肯定是埃弗里做的了。

  “真没想到!还真是我们斯莱特林的学生,丢人现眼……”斯拉格霍恩教授浑身发抖,对着斯莱特林学生们一通训斥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休息室再次炸开了锅。

  “怎么真是埃弗里啊?”

  “震惊我了,他该不是被诬陷的吧?”

  “都这样了其实也就算是确凿了吧,但也说不定谁指使他的,他平常人挺老实……要是指使的,会是谁呢?”

  “他一个人干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被骂?”

  大伙吵吵嚷嚷着,到了时间都陆陆续续地前往礼堂吃晚饭。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大家对这件事的热情也就慢慢减了下来,晚饭回来后,休息室也没有先前那么吵闹了,该回寝的回寝,该出去的出去,只剩一部分人还坐在休息室里写作业看书下棋。

  我看见里德尔坐在角落的巫师棋桌,手指摩挲着下唇,盯着面前的棋盘沉思着。

  “自己和自己下棋?”我试探地跟他开了个小玩笑。

  他抬眼看向我,身体稍微放松地向后倚了倚,歪歪头示意我坐下。“会吗?”

  “会一点吧。”我又想到了一年级的时候偷偷在天文塔看魁地奇比赛那次,我说我不懂的时候……说起来,跟下得不大好的人下棋也挺没意思的,所以我还是补充了一句,“其实不太会,我下得不好。”

  “试试。”他淡然地恢复了棋盘。

  我很认真地和他下了两把,第一局他赢得很轻松,所以第二局我更认真了,我们下了好长时间,最后竟然是我赢了。看一眼时间给我吓了一跳,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这么看你下得还挺好的。”他说。

  “哈,是吗?”我不太好意思地笑笑,“那——下次有空再玩?”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艾斯莉。”他突然叫住了我,“帮我一个忙。”

  我讶异地转过头。他从外袍兜里拎出来一个古铜色的小怀表。

  “昨天晚上捡到的,我刚想起来。把这个交给迪佩特,说有人丢了东西。”他说。

  我接了过来,一边又有些疑惑:“给迪佩特校长吗?怎么不亲自交给他呢?”

  他的手指轻叩着桌子,看着我思考了几秒,说:“邓布利多经常在校长办公室和他谈话,我不是很想去。邓布利多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他看上去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我问。邓布利多那么和蔼的教授,怎么会不喜欢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

  “可能是对我的误会比较深吧。”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所以不要提我,好吗?”

  “好吧。”我答应了下来,“那这是从哪发现的呢?”

  “二楼东侧的走廊。”他说。

  我点点头,收起了怀表。

  本来想明天上课再给邓布利多教授,不过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丢了东西自然还是越早找到越好。

  于是,我直接动身去往了校长办公室。

  果然,邓布利多教授也在校长办公室,正和迪佩特校长谈话。

  “好,在哪里捡到的?”迪佩特示意我放到桌子上。

  “二楼东侧走廊。”

  他皱了一下眉头:“今天捡到的吗?”

  “不是,是昨天晚上。”我说。

  邓布利多扶了扶眼镜。

  “知道了。斯莱特林加五分。”迪佩特点点头。邓布利多冲我和善地牵了牵嘴角。

  “谢谢校长。”我放下怀表就退了出去。

  回到寝室,我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照常起床上课。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还一切如常,等到下午下了课,我突然从路过的几个拉文克劳口中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你说洪贝的父亲为什么回来学校啊?我看见他还跟校长在那说话……”

  “不知道……她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有可能,不就她还有那几个总爱惹事吗……”

  等我回到休息室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感到无比震惊。

  “我就说嘛,埃弗里不像那种人……就是被人诬陷了……”

  “是一个二年级的拉文克劳学生……是叫什么……奥利夫·洪贝……好像还有同伙……”

  “证据确凿了已经,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我觉得不会,毕竟影响好像没那么严重……但是处分肯定是会给了……”

  “对,听说她还不承认呢……我看见她爸爸都来学校了……”

  休息室里一群人围在壁炉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怎么会是奥利夫·洪贝?她不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就下楼了吗?难不成我认错了?

  还是说,她们在我去黑湖的时间段又回去了?

  我已经感到十分迷惑了。虽然我觉得埃弗里不像做那种事的人,但他既然能被诬陷,难道洪贝就不能吗?

  这件事还是有着很多的疑点。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草药课下课后我们往城堡走,在走廊里,我看见梅特尔独自一人坐在后院的木椅上。于是我等其他人都走过去后,到她旁边坐了下来。“一个人在这看书?”

  她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到是我后点了一下头。

  “你听说……霍伯的事了吗?”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表示了肯定。

  “你觉得……是奥利夫·洪贝干的吗?”

  她抿着嘴沉默了半天,最后小声地说:“我不知道,大概是吧。”

  “你那天没有见过她吗?”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见过。”

  “也是下午对不对?”

  “嗯……”

  我恍然:“我就知道……果然没认错。你当时是不是在二楼舆洗室?她们走了之后还回去找过你吗?”

  “没有。”她似乎很不愿意说出口,但还是如实说了。

  “那就奇怪了。这样一来,洪贝也是被诬陷的。我觉得你要不要去和校长说一下?估计除了你也没别人能证明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没有——”

  “她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几度,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往外涌,“我自己都过不好,我凭什么管她们!”

  我震惊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难过的时候她们在哪里?她们在嘲笑我!”她越说越激动,草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凭什么要当善人?”

  她捂住脸,趴在腿上呜咽着。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这次帮了她们,她们以后就不会再这样对你了?她们会很感激你……”我迟疑地说。

  “我不需要谁来感激我,我也不需要以德报怨的方式来乞求他们对我好一点。”她说。

  “这不叫乞求,梅特尔。”

  “我只知道她们不配得到我的帮助。”

  “好吧,你说的没错。”我叹了口气,“就当她们自作自受吧。”

  “对不起……”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难过了。”

  我确实没有理由让她去证明。但凡洪贝她们对梅特尔友好一些,不像先前那样总拿她开玩笑,也不会有今天。

  纵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让洪贝无端背负这么严重的罪名有点太过了,可是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然而好戏还在后面——霍伯指认了洪贝。洪贝使用钻心咒攻击霍伯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霍伯和洪贝不会有什么仇怨吧?分明不是她干的,现在受害者都指认她,这下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魔法部也派人来霍格沃茨介入了这件事,但是洪贝的处罚却迟迟没有动静。

  过了一天,我们终于等来了新的通告:确认施咒者是奥利夫·洪贝,经证实未使用不可饶恕咒,因对其他同学造成了伤害,记处分,拉文克劳扣除五十分。

  这就真的太奇怪了。先前说是钻心咒,现在结果出来了又说不是,未免过于草率,连咒语都能判断失误。

  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说明她算是很幸运,只可惜那个神秘的罪魁祸首至今还逍遥在外。

  过了一周、两周……慢慢地,这次事件的风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大家淡忘了。霍格沃茨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安宁与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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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怀表是洪贝掉落的,那天晚上里德尔去二楼医务室想要用魔法篡改霍伯的记忆,恰巧在舆洗室门口的走廊那里捡到了洪贝的怀表,于是他告诉艾斯莉的时候就把捡到怀表的地点改成了从埃弗里那里得知的事发地点,将霍伯的记忆篡改成被洪贝施了钻心咒。至于为什么洪贝没有得到严重的处分,因为她的父亲认识魔法部的人,为了替女儿洗脱罪名,给了他们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