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的最后一周,我的直觉告诉我大家似乎都异常兴奋,一下课走廊里就跟炸了锅一样。

  也许是快放假了,很少有人能收住心学习。

  “我听几个高年级说,他们这周末要去霍格莫德村……”海格凑过来跟我说。

  “霍格莫德?”我隐约听过这个地方,我对那里还蛮好奇,听说蜂蜜公爵家的糖果很好吃,“我也想去。”

  “我也想啊,可惜三年级才能去。没事,算一算,一年级这不就快过去了?二年级……三年级,也快。”海格遗憾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到时候咱可以去那个三把扫帚,他家黄油啤酒特别出名,天冷的时候大家都去喝那个,别提多舒服了。”

  说着说着,我仿佛已经提前去到了那里,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还有些期待。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起床吃过早饭,就拎着包去了图书馆。

  这一路上我就发现学校里人一下子少了大半,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基本都去霍格莫德度假了。

  我看了好久的书,等合上的时候,窗外刺眼的阳光已经照了进来,整个图书馆都亮堂堂的。

  我又往里面走了走。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里德尔正坐在那里低着头写什么东西。

  他真的只对学习感兴趣吗……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想跟他说话,但是又不太好意思打扰他,好在他很快就发现了我。“有事?”

  “你不去霍格莫德?”

  “去过一次,没什么意思。”他依旧低着头,笔尖有节奏地划过纸面。我打眼一看,没看懂他写的是什么,那张纸上面还画了一个很怪异的图案。

  我没说话,在他对面坐下来,继续看我的书。我竟还蛮享受这种感觉的。清晨的阳光不会那么热烈,在冬季里又显得有一抹暖意,耳畔是“沙沙”的疾书声,身边没有几个人,不吵不闹,安宁又惬意。

  很快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里德尔停了笔,合上了书本,起身把书放回了原位。

  “你下午要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他的手指顺着一排排书脊划过,有目的地寻找着什么,不过似乎并没有找到,最后他停住了,“你想去霍格莫德吗?”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很少主动问我些什么,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没什么必要的问题。

  “当然想啊。不过我才一年级,要等我三年级才能去,还挺遗憾的。”

  “走吧。”他的目光移向我。

  “去哪?”

  “你想去的地方。”里德尔挑了一下眉毛,走过来把我手里合上的书抽走,转身放回了书架上。

  “嗯?”我惊讶之际,还是起身跟上了他,既兴奋又十分紧张,“我没法去呀,要是被发现怎么办?我不会被开除吧?”

  “不会。”他很随意地回应了一句,“之前胆子不是还挺大的,现在又不敢了?”

  我心虚地抿了抿嘴:“倒也不是。”

  他径直越过了楼梯,绕过走廊里一套高高的盔甲。

  “不下楼吗?”我有点疑惑。

  “你下吧,被抓了我也没办法。”他淡淡地说。

  我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跟着他走进了旁边的一扇门。我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里面一面气派的落地镜反着亮光。

  我好奇地走近,看到它的顶部刻了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没看出这个镜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里德尔绕到了它后面,我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有一条密道。

  我们走到尽头是一个胡同,从这里出去就是霍格莫德村了。

  这儿到处都被皑皑白雪覆盖,空中还不间歇地飘着雪花。我感到很新奇,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真没想到一年级就有机会来这里逛一圈。

  我少买了些糖果和巧克力,又去海格所说的三把扫帚买了一杯热腾腾的黄油啤酒——怪不得出名,毕竟于寒冬里来上一杯,确实很暖胃。

  回城堡之后,我在走廊里碰见了海格。于是我从兜里拿出了几块糖给他,谎称是托高年级帮忙买的。

  “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我想想谁愿意帮我带……”他说。

  圣诞节放假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回家了,只有一小部分留校,而我自然是选择留校的。

  一想到暑假还是要回去,我就感觉一阵难忍的压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尽管科尔夫人很好,但霍格沃茨远比伍氏孤儿院更像一个家。我在这里有朋友,有和蔼的教授,没有人因为我会魔法而认为我是个怪物,因为每个人都如此。

  伯斯德也回家了,这让我感到空间自由了不少。

  我去图书馆找书时,恰巧又见到了里德尔。他选择留校也是意料之中。

  他面对一排排书架站在那里,好像思考着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我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好久之前就在找自己父亲的入学记录了,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有。

  “找到你父亲的名字了吗?”我随口问了问。

  他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紧绷的表情才逐渐放松下来。“没有。”

  “怎么会?”

  “我想,他根本没进霍格沃茨。”他面色阴沉地越过我,径直离开了图书馆。

  回去后,我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意外的是,他的书本摆在前面,他却并没有看,而是倚靠在扶手椅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看见我过来,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做什么反应。

  “怎么了?”我试探地问。我想,他多半还在为自己的父亲可能是个麻瓜而苦恼。

  “我不想再用这个名字了。”

  他用魔杖在空气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为什么?”

  “他——太令我失望了。”他烦躁地打乱了那些字母。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安慰他。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字母,我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其实,你的名字里,有一个很好的寓意。”

  里德尔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但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把那些混乱的字母重新排列了起来:“你知道吗?Vol de Mort在法语里是飞离死亡的意思。”

  他愣了愣,沉默不语地注视了它们好久。

  “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往回走,而那些字母,也随之消散在了空气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对于考试,我还是蛮紧张的,因此经常在课后去问教授一些问题。毕竟,万一考不好被开除,那我是真的欲哭无泪了。我可不想白白体验一年就回到孤儿院去。

  不过教授们都挺喜欢我,因为我课堂表现还不错,挂科我想还是不至于的——只是有些课程实在催眠到听不进去,比如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

  宾斯教授是个幽灵,看起来已经很年迈了,总喜欢穿过黑板来教室上课。第一次见这场面我还觉得有趣,可惜后来就不这么觉得了。

  尽管困意席卷而来,我还是努力睁着发涩的双眼,认真记录他讲的知识。

  偷偷吃块糖不会被发现吧……

  “吃糖吗布莱克?”我压低声音礼貌地问了他一句。宾斯教授专注地讲着课,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我把一块糖推到布莱克的桌子上,然后继续做起了笔记。

  过了好久——可能久到我都忘记了我给过他一块糖时,我听见了他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谢谢。”

  离下课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宾斯教授的课就讲完了。他把时间留给我们自己复习后,就从黑板穿过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室里安静的气氛稍稍活跃了一点,一大部分人从瞌睡中清醒过来,交头接耳询问这节课讲的内容——显然,很多人都没有听课。

  我翻了翻今天的笔记,妖精起义的时间漏记了。我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焦灼地锁着眉。

  “需要帮忙?”布莱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需要——今天的笔记可以借我看一眼吗?”我就像找到了救星,急忙顺着说了下去。

  “你不是有里德尔的笔记吗?”他挑了挑眉毛。

  “他写的太多了,不知道哪些是课堂讲的,我翻不到。”

  他应了一声,把他的笔记递给了我。

  “谢谢,你人真好。”我冲他笑了笑。

  “不用。”他很快就否决了,“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我愣了一下:“什么人情?”

  他没再说话。

  我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顿时有点想笑:“不会是刚刚那块糖吧?那也算人情?”

  “算。”他很平静地给予了我肯定。

  “好吧,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摇了摇头,全当他是在开玩笑。

  考试的内容还算简单,但我是绝对没想到我竟然考了年级第一。

  这实在是超乎我意料了,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心情就轻松了起来,连没什么盼头的暑假似乎都美好了许多。

  “……什么有天赋?她平常天天来图书馆看书,可努力了,聪明算不上,但这么努力考第一也是正常,我但凡稍微认真一点儿……唉,真是羡慕她有那个自制力学习……”

  “不是,她装什么装啊……成绩好了不起的样子,以为自己就多厉害了,你看她平常都瞧不起人,谁跟她打招呼她看都不看一眼……”

  我在书架后面漫无目的地翻着,听见前面传来了几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刚开始我还不确定是在说我,直到我透过书架的缝隙看了一眼,看见帕金森、拉维和伯斯德还有其他三个人聚在一起,聊的正欢。

  “嗨。”我把书插回去,绕到他们旁边,倚在书架上,友善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在说谁?”

  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拉维反应迅速地露出了笑容:“我们在说……二年级的那个年级第一,你大概不认识她,大家都觉得她……她不是很友好。”

  “是吗?”我心知肚明地看着他们,本来还想问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院的来戳穿她,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必要。

  “是啊,是啊。对了,听说你考了第一,你真厉害,我要是以后有不会的问题,能问你吗?”帕金森也赶紧接上话。

  “可以啊。”我客气地笑了笑。我可不相信她们会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朝我问问题。

  暑假回到孤儿院,我和里德尔就像瘟疫一样,谁都不敢靠近我们。

  过了好几天我才发现少了人——哈里斯不见了。据科尔夫人所说,他今年十六岁,年龄是孤儿院里最大的,所以出去工作了。

  我自然是毫不关心他去哪、去干什么,少这么一个祸害落得清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艾斯莉?”科尔夫人敲响了我房间的门。

  “我差点儿就忘记了。”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叠起来的皱皱的纸条,“你去上学的时候,有个男人来找过你,或许是你们学校的教授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纸条递给我,“应该不是教授,看着不像……”

  我接过来打开,上面只写了一行地址——伦敦萨里郡阿苏礼德村五号。

  我已经可以肯定不是教授了。我把纸条重新叠好压在书下。

  “谢谢您,夫人,他还说什么了吗?”我问。

  “就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先是问我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艾斯莉·菲尔德的小姑娘,我告诉他你去上学了,他问我在哪个学校,我就说了是霍格沃茨。我问他,要不要等你暑假回来再来找你,他说他不会再来了,就给你留了个纸条,说如果你有事,就去找他帮忙……哦不,是务必要去找他。”

  我点点头。科尔夫人说完就出去了。

  我有什么事需要找一个陌生人帮忙呢?

  又过了几天,我想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就去探个究竟。

  当我循着地址找到这个地方,却发现是个老房子,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尽管还算干净整洁,但看上去还是不像住了人的样子。

  这就是个荒凉的郊外村庄。

  我试探着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我刚想转身离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男人,我看不大出来他的年龄,大概四十到六十之间,一头干枯的金色卷发,碧蓝色的眼睛无神且浑浊,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英俊的痕迹,但岁月让他变得瘦削而沧桑,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你是?”他低头看着我,愣了一愣,黯淡的双眼稍稍亮了一些,迟疑地问道。

  “我是艾斯莉·菲尔德,先生。”我回答。我还不是很确定我有没有找错人,不过这里确实是他写的地址没错。

  “哦……”他忽然直起了佝偻的身子,客客气气地邀请我到屋里坐会儿。

  我防备地站在门口犹豫着。他看出来我不太信任他,绞着手来回踱了踱步子,最后从身上拿出他的魔杖递给了我。我讶异地看着他,但还是接了过来。

  “别紧张,艾斯莉。”他尝试安抚我,可自己倒是紧张地交叉起双手,然后去屋里给我倒了杯水,故作轻松地找了些话题,“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我说。

  我想问问他是谁,不过他主动开口了:“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他示意我可以先坐下,然后他也坐了下来。

  “请问怎么称呼您,先生?”我问。

  他顿了顿,回答道:“你可以叫我坎德。”他尽可能友善地冲我笑笑。我对这个陌生男人的警惕心也降低了许多,能看得出他好像没什么恶意。

  对于突然获得了关于我父亲的消息,我自然是比较惊喜的:“您知道我父亲在哪?”

  他闷头喝了几口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他托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他放下杯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身后的柜子,从一摞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抽出了一个扁盒子。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揭开了它,里面装着一条很朴素的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不透明的墨绿色玻璃球。

  “这是什么?”我伸出手拿起它,在烛光下打量起来。坎德没有回答,直直地盯着我的手,皱起了眉头。

  “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事吗?”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问得我一头雾水。

  “什么事?”

  他嘴唇动了动,想着措辞:“就是……奇怪的事,不正常的——”最后他还是没找到令他满意的说法,“你还记得……”他看着我,骤然停住了。

  “哪天?”我更加迷惑不解了。

  “没什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它戴上吧,艾斯莉,不要摘下来。也许有一天用得上。当然……最好别用上……”

  我把它戴到了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看不出来这个平平无奇的项链会有什么用处。

  我和坎德先生聊了一会儿,他提到他曾经也在霍格沃茨读过书,还是与邓布利多一届的格兰芬多学生,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离开了学校。

  说着说着,时间也不算太早了。最后我把魔杖还给他,和他告了别,回到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