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城堡时而在烈日里喧嚣,时而在暴雨里淹没。保持了一整天的晴空朗朗骤然在夜晚发生变化,外边一片漆黑,一阵骤雨敲打着窗户,天空黑沉沉的,看来布满了乌云。

  我和哈利三人占据了休息室内最为清净隐蔽的一角,漆成深红色的边桌上放满了我的信纸和杂物。他们三人坐在扶手椅上,看起来十分愤怒。

  “难怪这几天晚上我总听见你在梦里惨叫!”赫敏双手摊开,皱紧了眉头,嘴唇抿得紧紧的,“而你告诉我只是做了噩梦。”

  “我之前确实只以为是个噩梦。”我反驳道,触及她的眼神又缩了缩脖子,“直到我今天早上发现了这个。”

  我解开右手衬衫袖上的纽扣,露出手腕上泛红的齿痕。一天时间过去了,尖利的齿痕有所消散,看起来没有清晨那么恐怖。

  赫敏立刻就站起身把我拉到他们身边,哈利和罗恩也凑过来仔细检查着我的手腕。赫敏用食指点着齿痕数了数:“这个数量是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有的合理数量,但是这个形状看起来不太像是人类的牙齿。”

  面对我和罗恩惊讶的眼神,她淡然地说:“我父母是牙医,你们忘了?”

  “他确实拥有一嘴类似鲨鱼牙的牙齿,很恐怖。”我一想到当时被尖牙刺进皮肤的触感就有些害怕。“昨天晚上是第三个噩梦,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真实,可是在第一个梦境里,他完全碰不到我。”

  “就是今天你的博格特那种样子?”哈利担忧地看向我,用指腹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腕,而我的耳垂立刻就疼起来了:“唉哟!不行,不行。”

  我额前渗着冷汗往后退,不敢再离他们更近。

  “好吧,我们先来整理一下目前已知的线索。”赫敏见状,立刻把哈利和罗恩赶到了更远的地方,“你们把凯莉的姨妈寄来的信件,按照时间分一下类。”

  “这对耳钉是随着你的信件一起来的,而这封信里自称是你的姨妈。”她从一片雪花纷飞中准确找出了那封信,“但是‘她’说自己胳膊受伤,无法用惯用手给你写信,以此来解释了不同的字迹。”

  “对!然而今天吃晚餐的时候,外公寄来了他们的婚礼照片,温蒂姨妈也在,她的两条胳膊都好好的!”我赶紧把那张照片找出来,他们互相传阅后,罗恩捏着下巴说道:“既然如此……今天她又寄来的那封信,还是以‘胳膊坏了’的借口解释字迹问题,那就不成立了。”

  “所以从一开始,这封信就不是你的姨妈寄来的。”哈利咬着牙说,“我猜到是谁了。”

  “我们都知道是谁,哥们。”罗恩面露同情看向我,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没有其他人能做出这么变态的事情。”

  “但问题是,他怎么做到的?”我不解地摇摇头,“他怎么知道外公和罗莎莉要结婚,他怎么知道温蒂姨妈喜欢给我做这些小玩意儿?”

  “因为他的父亲推荐了你的姨妈进理工学院,获得了她的信任。”赫敏手里抓着一大把信件,“而且他们还是同一栋公寓楼的邻居……你姨妈是多久搬过去的?”

  我愣住了,仔细回想着:“在她搬出外公家的第一周,她那时候本来找不到合适的公寓住,但是有人遗失了一张公寓转租单在她的车旁边。她就试着打过电话,立刻就租到了公寓。”

  “我知道我的猜想可能有点离谱,但是……”罗恩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膛,“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我的大脑一团乱麻,忍不住扶着额头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我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掉耳钉的问题?”

  “对,他在信里提到了毒角蟾蜍的汁液。”赫敏猛地抬起头,“快!哈利,把我的书包递给我!”

  哈利慌慌张张地从一片狼藉中找到了她的书包扔过来,赫敏立刻从中找出那本熟悉的《强力药剂》,开始翻找起来。

  “她还没还这本书,我早该知道的。”罗恩自以为悄悄地在哈利耳畔说道。我有些焦灼,抬眼却和哈利目光撞在一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收回视线,而是同样担忧地望着我。

  “哈,找到了!”赫敏惊喜地大喊,“……毒角蟾蜍的汁液具有罕见的黏着力,但需要溶解也十分简单,只需要……两片嚏根草、混合芸香精……”

  “这些都能在温室和医疗翼拿到!”哈利迫不及待地说,“我现在就去。”

  “等等,现在已经到休息时间了!”我望向窗外,云间忽的闪过一道寒光闪闪的电光,在窗户上反射出我惨白疲惫的脸色。“我们明天再去拿吧……只是一个晚上的话。”

  “你忘了我有什么了吗?”哈利勉强地笑着,“我可以穿着隐形衣去,这样今晚你就不必再梦见那个人了。”

  “好主意,不如我们俩现在就去?”罗恩蹑手蹑脚地探出头看了一眼休息室,“现在休息室里没剩几个人了。”

  赫敏啪地合上书,准备收拾东西和他们一起去。

  “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好吗?”哈利想靠近过来,但碍于我的耳钉又只好站在原地,我看见他欲言又止,眼神有些复杂。“赫敏,你得待在凯莉身边,防止她睡着才行。”

  她回头看向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那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陪着凯莉。”

  没一会儿功夫,罗恩就带着隐形衣下楼来,两个男孩一前一后钻进斗篷里,弯着腰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休息室。

  我的眼皮有些沉重,连续几晚的噩梦让我此时睡意很浓。赫敏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凯莉,你别睡着了。我得上楼去拿坩埚和用具,你一起来吗?”

  “我留在这里收拾一下吧。”我猛地哆嗦了一下,从困意中挣脱出来,“这里全是我的信,我会忙起来,不会让自己睡着的。”

  赫敏点点头,一路小跑上了楼。

  此时休息室只剩我一个人,昏暗的灯光闪耀着烛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简直就是催眠的好手。我撑着身体站起来,一点一点收拾洒落一地的信,尽量让手头忙起来,才能遗忘睡眠。

  然而,我四周明明没有一个人。耳钉却开始逐渐发热,随着热意越发烫人,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屈膝跪坐在地毯上,手中整理好的信件哗啦啦再度回归地面,随即一头栽进了纸张中。

  一片黑暗,一片无尽的黑暗。

  当我发觉自己已经深陷梦境中时,我有点慌张,不停地掐着自己的皮肤试图醒过来,但却丝毫不管用。

  “别这样对自己,亲爱的。”我头一次在梦里听见他说话,伴随着激起我鸡皮疙瘩的温热吐息,他正站在我的身后。

  我的身体再度无法移动了,无论是手指还是双腿,都像是被石化咒语击中似的——但是我的头却可以动。

  我缓慢地转过头,从余光中瞥见杰森熟悉的面孔,他不再是那副惨白的无面人形象,而是他本身的长相。

  此时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今天你的心情波动可真大啊,我在上课的时候差点念错咒语。”

  “真奇怪,你也在学校读书吗?”我冷静地说,“让我猜猜,是专供巫师少年犯的精英学校吗?”

  杰森突然开始大笑,他抚着掌笑得弯下腰:“你很有幽默感,这太棒了!我想婚后的日子我是不会寂寞的。”

  “呕,别让我恶心了。”我忍不住有了反胃的感觉,“没人会和你结婚的,像你这种变态就应该被关进阿兹卡班,和摄魂怪过一辈子!”

  “你不理解我,这实在是让我太难过了。”他顿了顿,蓦地直起腰收起了笑意。当他摒弃面具,真正面对我的时候,我才能看见他灰蓝色眼睛中的恶毒和嘲弄。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凯莉。”他自我陶醉地绕着我走了一圈,“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滚开!让我醒过来,我才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啐了他一口,感谢斯内普让我学会这个技能。

  “这个故事的开头……从一个麻鸡男人开始。”杰森凭空幻化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颊上的口水,“从前,有一个普通的麻鸡男人,他普通却又不普通。因为他拥有一个天才的巫师哥哥,这使他时常在想:‘为什么我不是巫师?’”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他没有魔力,却拥有同样的天才头脑,所以他把精力都用在了学术研究上,还收获了一个漂亮的拉丁女朋友。”

  说到这里,杰森伸出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被我仰着头挤出双下巴赶走。

  “而同样也是命运,当他得知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位来自拉丁美洲的女巫时,他几乎快疯了……最好笑的是,当这位麻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决定接受自己女朋友的一切时,他才得知,他们热烈的、情深义重的爱情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旅行之爱。”

  “这位女巫在她的家乡,是鼎鼎有名的富有小姐,她的伴侣绝不可能是一位麻鸡。”杰森发出遗憾的叹息,然而他满脸的愉悦让我觉得后面的故事应该不会很动人。

  “所以他犯错了,他从自己的巫师哥哥那里偷来了迷情剂……他终于重新回到了幸福的行列。”他双眼放光,一副十分向往的模样,“这对可人的夫妻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我。”

  “……迷情剂不是真正的爱情!它无法保证一辈子的幸福!”我瞪着眼睛大喊道。

  “无所谓,凯莉,无所谓。”杰森转过身重新面对着我,满脸怜惜,“当你拥有一个对你有愧疚的巫师哥哥或是叔叔的时候,很显然迷情剂可以保证一辈子的幸福。”

  我震惊地看着他,一个对女巫下药的麻瓜……还有对麻瓜弟弟心怀愧疚的魔药制作者巫师……以及杰森,由迷情剂而结合出来的错误。

  “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杰森骤然眯起眼睛,从中透露出危险的光芒,“因迷情剂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情感残废……对不对?”

  “我正是这个特例,我正是那个特殊的人。”面对我鄙夷的目光,他力求自证地大喊起来,抬手扇了我一耳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实在是太用力,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被固定在原地,我想我一定会被扇倒在地。此时我的右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对不起,凯莉。”他惊慌失措地捧着我的脸颊,“这不是我的错,谁让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总之,从我出生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我就踏上了寻找爱情的道路。”他颤巍巍地松开手,用手帕擦拭着我的脸颊,“我的胸腔内充斥着热情腾腾的爱意,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滚开,我宁愿你就这么痛苦致死。”我忍着疼意翻了个白眼。

  “再然后……是命运让我们相遇。”他猛地捏住了我的脸颊,被扇过巴掌的那一侧脸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你小的时候来过一次美国,是你爸爸妈妈抱着你来的。”

  “我那时正坐在树上……忙我自己的事情……”他含糊不清地说,“然后,出了点意外。我的血滴进了你的嘴里,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才是那个我一生需要追随的人。”

  我真的吐了,吐得一塌糊涂,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我也能把今天晚上吃的沙拉全吐出来。

  “我那个时候才一岁!”我的厌恶之情已经爆表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

  “我也才六岁,但那不是重点。”杰森皱了皱眉头,挥舞着他的魔杖把我吐出来的秽物全都清理干净。“重点是你才住了几个月就离开了,我就这么痛失了我的爱人。”

  我开始深呼吸,计算赫敏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唤醒我。

  “但是你知道吗,你有一个爱你的姨妈。”他满脸幸福地说,“但她确实有点小冒失,是不是?她遗失了自己的钱包,幸亏是我捡到了。”

  “而钱包里,竟然有你的照片,这也正是我终于锁定你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吹空调一边写,写得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