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别动。”顾然一只手搭在瞎子的背上,另一只手不停在掐算,齐老八教他的本事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瞎子过了一会儿调侃道:“小祖宗,你好了没?你再乱摸,我可不敢保证大白天的不出点什么事。”

  “没个正型。”顾然啐了一口,面颊泛红,收回了手,沉吟片刻道,“你背上这东西我有办法,但这玩意儿要是除了,我不敢保证你眼睛不会加速恶化,你现在对你的眼疾有法子吗?”

  “跟你进度差不多,不知道去哪儿找虫盘。”瞎子笑了笑,看着顾然有点错愕的神色,耸了耸肩说,“你当我傻啊,真猜不出来你跑广西荒山野岭的干什么去了?别找了,虫盘这东西,我都不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眼睛就这样吧,影响不到我,背上这东西留着,我还能多活几天。”

  顾然点点头,“也好,等虫盘找到再说。”

  “你怎么就这么轴呢。”瞎子感叹一声,长叹口气。

  解雨臣不在,俩人在解府相对无言,顾然坐了一会儿,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二月红”就出了门。

  二月红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能活到这么大岁数已经是奇迹,现在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等着死亡的那一天。

  他活了太久,已经相当通透,多活一年少活一年没什么区别,就没去医院插着管子遭罪,只是呆在家里听天由命。

  他的精神不错,顾然来的时候还能说话。

  顾然有续命的药,但他从未开口说要给二月红,药也不过再让二月红支撑一段短暂的时间,意义不大,二月红也不会想再这么活下去了。

  二月红是个聪明人,和顾然很有默契,他也没有开口让顾然为他医治,而是问道:“见到黑瞎子了?”

  “你们之间的事,佛爷跟我提过一嘴。”二月红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很慈祥,“你们如果真能走到一起,也不错。”

  顾然自嘲地笑了笑:“不可能的。”

  “他很在乎你,我先前与他聊天的时候,他问起过你。”二月红似是陷入了回忆,“前几年的时候,正好我找他谈个生意,他听说你来北京见过小九,还问我来着。”

  “又不是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顾然叹了口气,“尤其像我们这样的人,顾虑更多,一旦有一个先走,另一个就是数不清年月的痛苦。”

  在这一点上,二月红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他的生命已经算很长的,但不过百年,而百年对于黑瞎子和顾然这种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二月红已经饱尝相思之苦,自然没法轻飘飘地认为这也很好克服。

  “那至少别老死不相往来。”二月红说,“当个朋友,没什么不好。”

  确实,顾然心里清楚,他和瞎子只能是朋友了。

  不得不说,二月红这笔生意是让顾然最开心的一笔,既拿了不少钱,又能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瞎子插科打诨。

  二人很默契地为彼此留了一道界限,朝夕相处都从未曾越界,朋友关系正常得顾然几乎以为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顾然自己去处理一个盘口的时候出了事。

  那是解家在山东烟台最重要的盘口,也是解雨臣正式掌家以来上蹿下跳最厉害的。顾然白天去收账,杀鸡儆猴效果不错,晚上便准备乘夜车回北京。

  他的住处很偏僻,尤其是入了夜,人来人往极少。

  顾然刚出了房间到街上,就听到了很轻的“噗”的一声,他下意识闪身一躲,一颗子|弹打到了墙上。

  盘口老大带了近百个伙计来的。

  顾然一打量就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自恃身手好,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学过用枪,尤其是张启山不强迫他学之后,几乎连枪都没摸过。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好几只枪一起开。

  所幸他对这一片的地形熟悉,顾然边打边退,挨了好几枪才从小路跑了出去。

  顾然不敢去车站,这群人敢在这里劫他,就表明已经要和解家撕破脸了,不弄死他是不会罢休的。去火车站的路上肯定也有埋伏,他只能找地方躲起来。

  躲到哪里也是个学问。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顾然必须得找个盘口伙计找不到的地方。

  幸好是烟台,有个他带出来的张家人在烟台。

  顾然回忆了一下地址,一路躲躲藏藏地跑过去。这人是顾然和张启山当年洗干净背景留下的人,住在老式居民区,好处是没有监|控摄像头,但坏处也很明显,同楼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起得很早,顾然得赶在天亮之前跑到,不然太容易吓到普通人。

  凌晨五点的时候,顾然敲响了门,很快,一个中年人开了门。

  中年人认识顾然,立马把顾然扶进屋里,关死了大门。

  顾然一进门就昏了过去,枪伤比刀伤更难止血,他能在失血的情况下跑到这里,已经到了极限。

  顾然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他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了,他几乎昏睡了一天。

  中年人一见顾然醒了就赶紧走过来。

  顾然哑声道:“电话在哪儿?”

  “在客厅。”中年人犹豫一下说,“您别动了,要给谁打电话,说什么,您告诉我。”

  顾然报出一串数字,“就说,让瞎子带人来把盘口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