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同听见其他人的声响, 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
那人被这么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分明眼神中没有什么东西, 但却是让他感觉冰冷无比。
他犹豫片刻, 戳了戳身旁的人, 让他不要继续说柳知同了。
周围人虽不理解，但还是掐住了话头。
*
江巽雪很快便回来，他看见在院子里的余岁，微微笑了笑。
“怎么出来了？”
余岁笑道：“更好衣后, 想起已经好久没有给花浇水了，便出来浇水。”
江巽雪点点头：“那你先吃，我来浇剩下的水吧。”
余岁摇摇头, 笑道：“马上就好了，师尊等我一会儿可好？”
江巽雪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岁岁，见他专注地样子便觉得欢喜，忍不住挪开眼睛，只不过又自觉自己的眼神太过热切，应该收敛一些。
尊主的目光仿佛能够化作实质，就算余岁想要忽视都不能忽视。
余岁浇着水便神游天外了，觉得自己的心魔太过荒唐，荒唐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相信。
若非他能够清楚地见到了心魔, 他也无法感知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迫切, 但还好此时的心魔仍旧被他锁在心底,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心魔是岁寒老人, 也就是师祖的原因, 才让修为不足练虚的他接触到，那师祖的意思又是什么，他为什么想要这么做？
他的眉头蹙了蹙，觉得自己心魔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才好。
花很快浇完，江巽雪笑着走过来，余岁也把自己的心思压了下去，他不想要让尊主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早点用过，余岁本想要修炼，但江巽雪却是叫住了他。
“岁岁，我知道你想要尽快突破，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先和你说。”
江巽雪温和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
余岁不会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江巽雪无论从师尊的角度，还是从道侣的角度，都是不会害他的。
清晨的青冥宫已经渐渐地忙碌起来了。
他们从青冥山下来，路过半山腰的时候，余岁便听见了额角兽的声音，似是想要叫他进去看看。
余岁觉得好笑，但现在的事情要紧，便没有理会它。
感到余岁渐渐远离的气息，额角兽愤怒地踢着蹄子，有些不悦，余岁已经离开，自然不知道这些。
江巽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觉得额角兽似乎有些过分缠着岁岁了，但又想着岁岁除了弹琴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江巽雪和余岁便来到了长宸殿。
殿宇金碧辉煌，此时清晨，这里仍沉浸在寂静之中，没有一个人影。
余岁微微一怔，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便想清楚尊主带他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了。
长宸殿，在尊主收他为弟子典礼那日，他曾经来过这里。
而这里，就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壁画。
余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思考，尊主带他来这里，大概就是为了那凤凰的壁画。
这里和幻境之中串联起来，尊主是想要告诉他关于第二个幻境之中，一切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想到这里，余岁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一些。
尊主又会告诉他什么呢——余岁的心中有些不安。
江巽雪微笑着看着岁岁，再看看长宸殿壁画上的那只凤凰，一时间有些感慨。
“岁岁，你曾经注意过这凤凰壁画吗？”
江巽雪的声音打断了余岁的思路，他回过神来，不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余岁点了点头。
这壁画就画在长宸殿最显眼的地方，只要来过的人，都会注意到这里，自然也包括他。
朝阳把光洒在壁画上，反射着光芒，看着有些耀眼，像是给这壁画带上了光晕。
“觉得熟悉吗？”
余岁点点头。
他曾经抱着伏羲琴与凤凰骨呆在一起数年之久，又如何能够不熟悉呢？
江巽雪笑了笑：“果然，你也觉得熟悉。”
余岁犹豫了片刻，问道：“那这壁画上的凤凰，又和东南域的凤凰有什么关系？”
江巽雪认真回答道：“这画上画的应当就是那只了。”
壁画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两人的目光落在凤凰上，凤凰展开双翅，无惧任何艰难，燃烧着旺盛的生命力，仿佛马上就要飞腾而出一样。
“应该”余岁琢磨这两个字，有些不解，他曾记得有人说这壁画是江巽雪亲手所画，为何尊主又会模凌两可地回答一个应该呢？
江巽雪又为何会不知道？余岁犹豫了片刻，仍旧是问了出来：“这壁画是尊主画的吗？”
江巽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余岁不明白江巽雪的意思，疑惑着看着他。
江巽雪温声道：“这应该是我画的，只不过有些事情我现在也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
余岁看着江巽雪的眼睛，那双透亮的眸子中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响。
“尊主的意思是什么……又为何会不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江巽雪笑了笑，温声道：“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
余岁有些困惑，但看着尊主的眼睛，又不觉得尊主这话的真假。
尊主又有什么必要来骗他呢？
江巽雪顿了顿，温声道：“这千年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了，所以这凤凰是不是我亲手画的，我也不能确认——”
“只不过看这壁画的，很有可能是我画的。”
余岁点点头，却是有些疑惑，更不明白为什么尊主会忘记这么多的事情，难道是这千年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让尊主遗失了记忆？
“尊主，你可是后来又受了伤，才忘记了这么多的事情？”
只不过青冥魔尊除了沉睡一事，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别的事情，难道是睡了一觉，忘却了记忆？
江巽雪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未受过伤，我曾经以为我不是青冥，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却是没有想到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余岁认真听着，思绪却是凌乱着，尊主不是自己又能是谁？
“这墙上的凤凰，便是证据，这世上见过凤凰真身的人不多，我是其中一个，这世上能画出这样的壁画的人不多，而我也恰是其中一个。”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我便是青冥魔尊——便是害你沦为祭品，险些丧命的青冥魔尊。”
江巽雪一连串的话语，终于让迷茫的余岁，终于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余岁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虽然因此成为祭品，但是我并没有真的因此死去，反而是尊主带我脱离了苦海，如果真算下来，这件事情是我沾了便宜。”
江巽雪的眉头蹙了蹙，道：“但是这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啊……如果他便是青冥魔尊，那他便是话本上卷中欺辱余岁，把余岁逼入绝境之人。
这么好的岁岁，他又是如何下得去呢？
尽管那是话本，尽管那并未发生，但是只要想到做这些事情的人，可能是他，他便无法接受。
余岁看着江巽雪的眼睛，认真道：“尊主说过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也做了你几十年的弟子，我还要做你一辈子的道侣，难道不应该让那件事情过去吗？”
看着余岁的澄澈的眼睛，江巽雪心中的自责溢满，余岁能够原谅他，是因为余岁不知道话本的事情，如果岁岁知道了，那会怎么样呢？
余岁认真道：“尊主，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我并不在意。”
江巽雪看着这双眼睛，终于是忍不住诱惑，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