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不是有阿岁陪的师尊吗?”

  这句话落在余岁的心中,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尊主的心中有这样的作用——

  但若是他在尊主的心中真的那么重要,那为什么这二十年来, 他却是觉得尊主对他有些若有若无地疏远了呢?

  尽管尊主对他一直很好, 但他却是总有这种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种感觉所带来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难道这只是他的错觉吗?

  余岁心中想到。

  但若是他的存在,能够让尊主远离孤单,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江巽雪的目光落在了余岁身上。

  月色美,梅花美, 青冥山上的一切都很美,但落在江巽雪的眼中,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余岁的陪衬罢了。

  江巽雪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心, 他想要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驱赶出去。

  “阿岁,你最近是在开始作画了吗?”江巽雪想和阿岁聊一些别的, 随口问道。

  余岁捏着酒杯的手指指尖微微一顿。

  他笑了笑,道:“是啊,师尊曾经教过我一段时间的丹青,许久未练了,忽然想要拾起来。”

  “我的画技也只能说是中上,你学的又快。你那一段时间学的便已经学了我的全部了——就是不知道你想要画什么?”

  江巽雪一向是这样,凡是他认真学过的,没有一样不是学精了的, 但他却从不说自己精于此道。

  余岁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心跳得不要那么的快, 笑道:“倒没有什么特别想画的, 我平日里也只画些山水画, 我从前很少画人物, 进来倒是有些想画了,就是总觉得还不如以前画得好。”

  江巽雪认真听着,缓缓点了点头,笑道:“你只不过是太久没有画了,只要你想要画,定然能够画出来的。”

  余岁笑了笑,尊主总是在夸他,几乎从来没有贬低过他,甚至还说过他这个徒弟,很快便能超过他的话。

  如果不是他无意之中看见了见尊主画的丹青,他都会信以为真了。

  “等阿岁画好之后,再拿来给为师看。”

  余岁乖巧点头。

  江巽雪缓缓给自己倒酒。

  余岁的目光微垂,他在暗中看着尊主,尊主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他的心中缓缓松了口气。

  看样子——尊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然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要和尊主解释了。

  他一定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放起来,江巽雪心中想到。

  此时在酒的作用下。江巽雪也有些粗心了,若是平时,他一定能够发现,余岁手中酒杯中的酒水,在微微的颤抖,尽管那颤抖几乎是不能够察觉的。

  他笑了笑,又为余岁斟上了一杯酒,道:“阿岁,你感觉这酒怎么样?”

  余岁回过神来,笑道:“尊主的酒自然是极好的。”

  “你总共才喝了几次酒,哪能分得清楚酒好酒坏呢?”

  余岁微微一愣,忽然想到自己似乎确实没有喝过几次酒。

  “师尊说的是,徒儿竟然当真没有喝过几次酒。”

  余岁的目光落在了尊主身上,笑道:“那师尊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又喝过多少次酒?”

  江巽雪的目光落在远方,那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缕怅然和迷茫。

  他开始频繁的饮酒,不过是他换了躯壳之后开始的,但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曾经滴酒不沾的日子,仿佛已经远去,那些回忆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

  是啊——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的记忆又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至于他喝过多少次酒,他也数不清楚了,这二十年喝得酒,是一千年前他喝得酒的好几倍吧——

  他喝酒的原因有很多,他想要借喝酒来让他忘记,他对阿岁的感情,还能够让他忘记许多东西。

  尽管他从未喝醉过,但是那一半处于梦境,一半处于现实的状态,仍旧令他欢喜无比。

  余岁看着尊主,他看出尊主的神态有些不对,尊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而这段回忆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这一刻的尊主仿佛无比的脆弱。

  但这脆弱的瞬间即逝,若非余岁一眼也未眨,他都会怀疑尊主刚刚的那一瞬脆弱,是他看错了。

  “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也忘记我喝过多少次酒了——有时候为师也会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

  他的目光落在了余岁的身上,他成为“天选之子”来到余岁的身边,今年已经有二十四年了。

  余岁把这一杯酒一饮而尽,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阿岁不知道这酒,和别的酒相比怎么样,但阿岁确实觉得尊主酒是极好的。”

  一阵清风吹过,梅花的花瓣迎风起舞,宛如蝴蝶一般,在这月光的映衬下,更美了。

  江巽雪笑了笑,道:“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这酒是好是坏,但想来是比从七夜魔君,那拎过来的那壶酒好上许多。”

  余岁闻言,也笑了。

  七夜魔君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二十年来,尊主多次提及他,竟然是因为那壶并不怎么好喝的酒。

  “既然觉得好,便多喝几杯吧。”

  余岁的眼睛亮了亮,飞快地点点头。

  他并不是喜欢喝酒,但只要能和尊主在一起,他都会很开心。

  余岁的目光落在了尊主的身上,只见尊主的眉梢眼角是满满的笑意。

  尊主虽然总带着面具,余岁知道尊主也是世间少有的俊朗飘逸,只是尊主周身常常会带着些久居上位者的气息,掌握大权,杀伐果断——

  但只要尊主一笑,那些冰冷的词汇,便会在尊主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怕是任谁也想不到,他眼前的这个人便是魔尊。

  江巽雪不愿意回忆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有些事情深究起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怎么说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还是先不想了。

  无论如何要珍惜眼前人才是。

  夜,悄无声息。

  时间,缓缓流逝。

  两个人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静静的饮着酒。

  江巽雪仍旧是之前的样子,他半醉不醉,但又并不完全清醒。

  余岁刚开始还能保持着刚开始还能保持着清醒,但渐渐升起了醉意。

  细说起来,哪怕是不算之前江巽雪一人时饮得分量,余岁喝的酒是不如江巽雪喝得多的。

  但他很少喝酒,所以余岁喝酒来不知深浅。

  他已经有了醉意,但他却是不知道,只知道要陪着尊主继续的喝下去。

  他有时一下子便喝干了,有时又会喝得很慢。每一次喝多喝少,全凭他或者是尊主的心情决定。

  “阿岁,你醉了吗?”

  “没有醉,我现在很清醒,从未有那么的清醒。”

  江巽雪笑了笑。

  喝醉的人是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但此时醉酒,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江巽雪欣的,于是他便放任着余岁继续喝着。

  “这是梅花酒吗?师尊,我怎么感觉这个酒怪怪的?这是什么酒啊?”

  余岁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喝了下去,确实发现这杯酒和别的确实不一样。

  一杯下去,他的竟然有些晕乎乎的。

  “应当是梅花酒啊,我这次取来的全部都是梅花酒。”

  余岁却是摇了摇头,肯定道:“绝对不是。”

  白皙的脸颊带了抹红晕,江巽雪微微一愣,发现青年似乎是喝醉了。

  若是梅花酒的话,应当不会这么醉人才是,那这不是梅花酒又能是什么酒呢?

  江巽雪有些好奇,他看了一眼这酒壶,只是这酒壶长得都一样,自然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师尊一品,不就知道了吗?”

  江巽雪接过酒,轻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他细细地品了品,笑道:“这似乎是罗浮春。”

  他其实并未喝过这酒,只是在书中见过,如今一品却是觉得这感觉与罗浮春分外相似。

  “怪不得这么醉人,这酒的名字极美,宛如江南水乡一般温婉的名字却是极烈的酒。”

  这酒果然烈啊,他只是简单品了品,便感到了几分醉意。

  他把答案说了出来,余岁确实没有分毫反应,他不禁有些奇怪。

  再抬眼,他的目光落在了余岁身上,却是发现阿岁已经醉倒桌子上。

  江巽雪轻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揉了揉眉心,看着阿岁,看着月色与梅花。

  他轻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青冥山山巅极冷,虽是有梅香四溢,却不是一个好的睡觉的地方。

  江巽雪为阿岁把伏羲琴收好,小心翼翼地抱起来青年。

  这就有些奇怪了。

  青年的身材修长,只是比他微微低了一寸,平日里看着也不显瘦弱,但不知为何抱在怀中却是非常得轻巧。

  月光洒在青年面颊上,青年乖巧地躺在他的怀中,他看着阿岁,不知道为何,他的心中有些心疼。

  江巽雪静静的抱着少年,他能感觉到阿岁的心跳,阿岁的呼吸,两者都非常的均匀,他已经很久没有离阿岁这样的近了。

  江巽雪想,他一定是醉了,才会有这么出格的想法。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间,青冥山的路若是徒步走并不短,但江巽雪就是还觉得这条道太短了——若是再长一些便好了。

  他把阿岁放在了床上,青年的呼吸平稳极了,阿岁真的很乖,哪怕是喝醉了,也是这么的乖巧,一点也不折腾,只是静静地睡着。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余岁的身上,江巽雪静静地看着余岁,他并不想离开此地。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单更,这一周要忙到周六,双更maybe有些困难,但会尽可能多写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