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靠在江巽雪的肩膀上, 眼眶红红的,江巽雪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江巽雪静静地抱着少年, 他没有再劝余岁, 余岁也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这时的哭泣也只是为了释放自己心中的情绪——
他虽然改变了之后的发展趋势, 但失去记忆、修为的栖梧魔君,已经在万蛊门吃了三年的苦了,若是余岁还有记忆,这些他也许不会放在眼中, 只是眼前的人,却只是一个少年罢了。
不知为何,江巽雪看着余岁在他肩头哭的时候, 他竟是也有了哭泣的冲动。
这是没来由的,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悲鸣——似乎只是因为看见余岁伤心, 他也会跟着难过。
但是江巽雪知道他不能哭,他也没有哭的理由。
过了片刻,余岁才渐渐地冷静下来,看着尊主,又想想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哭,不是因为他不想成为尊主的弟子,只是因为他终于距离他想要的光更进了一步。
哪怕这一步和他最想要的, 似乎不太一样。
“属下在尊主面前失态了。”
江巽雪唇角微微勾起, 轻笑了笑, 摇摇头:“叫错了, 该叫我师尊了。”
余岁微微一愣, 看着尊主,也笑了笑,道:“师尊,徒儿失态了。”
“既然你是我的徒儿,那便不算失态了——”江巽雪笑道:“我还在想,只可惜,为师遇见你的时候太晚了,不然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余岁莞尔,笑道:“现在也不晚,万蛊门对我这一生,最大的影响便是让我遇见了尊主。”
江巽雪轻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他们两人的初遇,那个绮丽与暧昧,痛苦与欢愉并存的夜晚,似乎就这样埋藏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
余岁看着尊主,又看看放在一旁的面具,想了想,问道:“师尊,为什么您总是带着面具?”
江巽雪想了想,道:“许是习惯吧——”
这对他来说,是延循原主的习惯,而原主为何这么做,他便不得而知了,但很有可能与自己有些关系。
毕竟谁也接受不了,魔尊和被称为正道楷模的源青仙尊长得是一个样子,如今过去千年,能够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了。
但这些在修真界中大多都地位不低。
“我起初是不想让人见到我的样子,后来便是习惯了吧,怎么了?”江巽雪笑问道,“可是我这鬼面具太难看了吗?”
这鬼面具难看不假,但不得不说,江巽雪还是要多谢这鬼面具的,不然他忽然进到魔尊的身子,对魔尊也不熟悉,一些小的细节上难免会有疏漏,有这面具,也多了一份遮挡。
“不是,不是。”余岁连忙否认,虽然这鬼面具确实不好看,但毕竟是尊主戴的,哪怕是不好看,也是好看的。
余岁想了想,道:“没什么,徒儿就是在想师尊一直戴着面具,那不如我也跟师尊一样,也戴一个面具?”
江巽雪微微一愣,阿岁的容貌应当也是没有改变的,也就是和他是栖梧魔君之时是一个模样,虽然据他所知,余岁三百年来独来独往,哪怕是成为了魔君之后也是行踪诡秘,除了几个极为亲近之人外,是没有人见过余岁的。
如此看来,有人认出余岁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若是戴上面具,便是多了一层保护。
江巽雪眉头微蹙,忽然发现,他竟然没想过什么时候告诉余岁他的真实身份。
“师尊?”余岁见尊主不回话,又问道。
江巽雪轻笑了笑,倒是开了个玩笑:“你若是想要戴面具,自然也可以,不过这面具却不能日日戴着,不然哪天面具下换了个人,都没人知晓。”
余岁笑了笑,点点头:“徒儿明白。”
余岁却是想到,似乎从最一开始起,尊主在他的面前便很少戴面具,哪怕像刚刚一样,有外人在时会戴着面具,但只要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候,尊主便不会戴着面具。
想到这,余岁的心情便有些雀跃,只是他忽然想到,他并也不知师尊的名讳,不过这也还好,毕竟整个修真界皆是如此。
不知名讳,只知青冥。
尊主曾问他知不知道他的名讳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微微一愣,尊主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他应该知道尊主的名字吗?
江巽雪歪了歪头,看向少年,温声道:“不过,有一处我这个师尊却是不足的。”
余岁会过神来,笑道:“师尊怎会有不足呢?”
“那便是你的道——你以琴入道,是为琴修,而我修的却不是此道,于此道上,我对你并无太多进益,我能教你的只是功法,也只能助你修炼。”
江巽雪笑了笑,“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余岁摇摇头,笑笑道:“徒儿既然叫了这声师尊,那便哪怕是师尊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江巽雪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道:“这样也好,这天下的琴修,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谁有资格做你的师尊,只是少了人引领,你怕是要吃上些苦头了。”
“尊主可不要诓我,我虽是修炼时间短,却也是知道,修为和所修之道的境界不同,前者除了天资,教导也占了极大的用处,后者却并非是能够教导出来的。”余岁笑道。
“师尊虽不是琴修,但师尊所知所学,宛如浩瀚沧海,弟子学其中之一,便能够受之不尽了。”
余岁这话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却基本是属实的。
琴棋书画,奇门遁甲,阵法符咒,十八般兵器,江巽雪都有涉猎,他还会点医术,甚至有些冷门的驯兽、种花他都会些。
当然,江巽雪能够被称为仙尊,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他的修为——江巽雪三百年便是大乘期,那时的他世间已无敌手,能够与他一战的,只有不出世的长者散修,所以江巽雪最强的便是武力值,这倒是和魔尊一般无二。
江巽雪听着余岁说得头头是道,也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甜了,说得全是让师尊开心的。”
余岁也笑了笑,却是道:“师尊,我的拜师礼要在一年后再办,是吗?”
江巽雪点头,问道:“怎么,你是不愿意在那个时候吗?”
“当然不是。”余岁起身恭敬道,“师尊坐好,徒儿去去就来。”
江巽雪便坐在了凉亭之中,他有些好奇,余岁会去做什么——其实他只要用神识一看,便能够知晓,但还是在这里静静地等着。
过了片刻,余岁端来了一盏茶,恭敬地跪在江巽雪面前,道:“拜师礼全凭师尊做主,只是礼不可废,师尊请受徒儿一礼。”
说着,奉上了茶盏。
江巽雪微微一愣,接了过来,细细地品着。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余岁恭敬道,看了看师尊,随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看着少年,江巽雪的心间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江巽雪轻笑了笑,温声道:“阿岁,起来吧。”
余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尊主所说的阿岁正是他,不禁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他果然是太贪心了,得到了一束光,便想要太阳把光只照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余岁静静想到,尊主虽然不会只关怀他一个人,但如今他成了他的弟子,尊主定会在把光多给他一些——
有时候他不禁在想,尊主哪里是魔尊,说是圣人也不为过的。
江巽雪轻笑了笑,也许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少年好,只是因为愧疚和完成任务,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在自己的心中已经占据了很大一片位置。
沈素衣的话在江巽雪的脑海中响起,她说话向来三分真,七分假,不知道有几句话是真的。
难道少年身上真的与合欢宗有着某种联系?
江巽雪温声问道:“阿岁,为师只是简单问你,你不要多想,在你的记忆中可曾有遇见过什么高人,或者是得到过什么宝物?”
若是平时,余岁肯定会忍不住担忧,但许是今日成为尊主弟子的缘故,他对尊主与自己之间的信任也多了几分。
他仔细想了片刻,“师尊所说的高人和宝物,弟子均为看见,但弟子在万蛊门时,曾经有一桩怪事发生过。”
江巽雪指尖一顿:“如何说?”
“有一日弟子毫无缘由的昏厥过去,弟子无知无觉,但醒来之后,负责看守弟子之人却是认为弟子定是有了什么宝物,曾经数次逼问于弟子。”
“只可惜弟子实在不知,自然也无法回答于他。”
江巽雪眉头微蹙,,“此人是谁?”
余岁微微一愣,道:“李畅意。”
“原来是他。”江巽雪缓缓道,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意,这人和另外一个人被他扔到了夏弄潮的手中,不知弄潮的手段如何,有没有让这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余岁思考片刻,又道:“弟子是在万蛊门附近的村庄醒来的,难道弟子曾经是合欢宗的弟子?”
说着,余岁不禁扶额,合欢宗什么时候收过男弟子了?
江巽雪轻笑了笑,淡淡道:“放心,无论你出身哪里,是何身份,我只知晓,如今你是我的弟子,我问那些,也只是害怕有人想要暗害于你。”
余岁飞快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好了,时候不早了。”江巽雪温声道,“早些休息吧,明日先来青冥殿,外人虽不说,为师让青冥中的人认认你。”
余岁点点头,轻笑了笑,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欢喜。
江巽雪再看了看少年,身形便隐在了梅花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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