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他们的刑警将巡逻车停下时,法院的台阶上已经挤满了新闻界人士。多亏了法院的发言人暂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成步堂得以快速支起轮椅然后把御剑抱上去。成步堂看着那些记者的后脑勺,等待着这其中的某一位幸运儿最终发现他们,然后像一群地鼠一样突然在他们身边冒出头来。而御剑则老神在在地在手机上打着什么——多半是在给夕神发短信。

  至少这能让成步堂免于面对他不想让成步堂帮忙而非要自己推动轮椅的执着争辩。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被人发现,安全地绕过法院大楼的转角。成步堂俯视着御剑身上那套久违的酒红色西装和白色领巾,在看了那么多天的病号服、休闲t恤、睡衣裤以及(他个人最喜欢的)裸\\体之后, 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王泥喜在无障碍通道的入口处迎接了他们。他十分体贴地为行动不便的御剑打开大门,一起进入到法律从业人员聚集的大厅。从这一刻起,御剑收起了手机,开始自己推动轮椅——尽管成步堂想要提醒他不要过于逞强,但那样他大概率也只会弹弹他胸前的飘飘、完全不屑一顾吧。一旦这个男人进入法院,他就是一个完全、彻底的斗士——成步堂告诉自己不要与他在这种地方唱反调,不论他这副样子是多么诱人。

  “很高兴再见面,御剑先生。”王泥喜似乎正打算滔滔不绝地发表对御剑这份职业精神的由衷敬重与赞美,但这时响也突然搂过他的肩膀,捏了捏他的脸。

  “早,御剑局长。”这位魅力洋溢的德国检察官一把将手足无措的年轻律师扯到自己旁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上司一遭,忽然咧嘴一笑,叽哩哇啦地吐出一大串德语。

  “请你规矩点,牙琉检察官。”御剑严厉道,“尽管这可能让你很痛苦,但在审判结束前,请不要和王泥喜先生勾肩搭背。我非常不希望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你沦落到亚内前检察官那种境地。”

  响也闻声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立刻松开了王泥喜,被释放的人质红着脸回到成步堂身边。他故作轻松地撩了撩刘海,理解地点点头。“说到这个,你真的要让我给亚内翻译那句话吗?他在整理桌子的时候哭得就像个宝宝。他哥哥也很生你的气。”

  “可耻。”御剑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个……成步堂桑?”

  正翻看着案卷的成步堂抬头看向旁边的王泥喜:“怎么了?”

  “您的——您的衬衫上好像有血……”

  他低下头看了看马甲下面的白衬衫,发现领带左侧有一团正在慢慢变大的血迹。这一瞬间成步堂不得不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只得挠着头打着哈哈手忙脚乱地应对周围关切的目光。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另一边的御剑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保持着完美的镇定。

  【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等我们今晚回家走着瞧。】

  “啊!只是刮胡子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仅此而已!”

  “在胸口上?”响也皱起了眉。

  “也许您在去被告休息室之前需要先收拾一下,成步堂桑。”王泥喜打开随身携带的包包,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创可贴和一次性消毒湿巾。“给。我们在大厅这里等您?”

  “呃——”成步堂噎了一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几个年轻人转身离开,直到御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我没想到我……让你伤的这么重。”检事长温柔地承认。

  “你在开玩笑吗?这是——呃——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伤。我简直希望它留下疤痕。”御剑想要开口反驳,但成步堂只是灿烂地笑着,把那些从王泥喜那得到的补给品装进了口袋。他迅速地抓住御剑轮椅的把手,把他朝法院的工作人员休息室推过去。在那里他们可以在熙熙攘攘的法院大楼里拥有片刻的私人空间。

  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和附近的衬衫纽扣,他的伤口终于得以显露出来。检事长把眼镜架在头顶、刘海别在耳后,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杰作,但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他肃穆的目光穿过成步堂胸前的伤口,看到他脖子上的齿痕——谢天谢地,它们刚好能隐藏在衣领下面。当在他脸颊上看到明显的红晕时,成步堂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现在真的在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勃\\\起——”御剑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然而对方显然完全不介意这种打情骂俏般的攻击,特别是作为一次绝佳性\\\爱的证明。

  “它不应该还在流血的,成步堂。”御剑抱怨道。

  “也许吧,但我一直是个容易出血的人。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上体育课,结果我的脸被躲避球击中了吗?”

  “你因为鼻血流个不停昏了过去。我父亲不得不把你带回家,因为你的母亲……身体不适。”

  “因为吸毒而像条尸体一样脸朝下倒在某人的床上,大概。”成步堂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索片刻,而御剑试图阻止自己在脑海中想象出他所描述的那种画面。“那是唯一的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一起过夜。一般都是矢张我们三个,是吧?”

  “因为那个球是矢张扔的,他那次当然没有被邀请。”御剑咕哝了一声,把成步堂的脸转向一侧,以便更好地观察其他的伤口。“多亏没有他,我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至少你的血止住了。”

  “那家伙偷了你的午餐费,还用球砸坏了我的鼻子,弄得我这里到现在都还有一个奇怪的小肿块。”成步堂伸手沿着自己鼻梁摸了摸,“可他现在还是我们的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剑沉默了片刻,只是用湿巾和创可贴把所有伤口都处理好,然后帮他扣好衬衫和马甲的纽扣、最后重新系上领带。“我不认为哪里奇怪。”在寂静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小得几乎难以听清,“其实,我觉得……很帅。”

  “啊?”

  【刚刚他说了什么?御剑怜侍,帅哥中的帅哥,帅哥之王,刚刚是不是说了我受过伤的鼻子很帅?!】

  “你的鼻子,”御剑把成步堂的领带打成完美的结,然后塞进马甲里,抚平所有的褶皱,“它……呃……”

  【冰山男神的皇冠快要掉下来了!这是我对他做的吗?是我让他像个小学生一样结巴又脸红吗?】成步堂咽了下口水,伸手去摸御剑的脸,拇指肚的薄茧抚过他下颌的曲线。【我真不敢相信。即使在我们上过床之后,他还在想着这些可爱的事情,我们的热情一点都没有燃烧殆尽的迹象。】

  “成步堂,我们该去被告休息室了。”

  “我知道,再给我……几秒钟……”成步堂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么黏人,简直像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特别是在御剑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之后。他前倾身体,把两个人的唇瓣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个吻的感觉甚至比想象中更好。一碰到御剑炽热的皮肤,他就感觉自己像黄油一样滋滋响着融化掉了。他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加深了这个吻。

  他在御剑的轮椅上找到了支点稳住身形,然后肆意地用舌头覆盖住对方的。这一次他品尝到了牙膏的薄荷味和淡淡的伯爵红茶的香气。他多么想撕开他们的衣服,骑到这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身上,就好像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做爱了一样。但他知道此时此刻性\\\欲不论再怎么强烈,都必须给正义让步。

  但当御剑恰到好处地转过头,以便更好地接受他的吻时,他不得不在本末倒置的威胁下快速抽身离开。他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只见御剑不紧不慢地擦干净了嘴角的唾液,抚平了成步堂衬衫的翻领。

  “这场审判恐怕要成为我的死期了。”他冲着御剑的嘴唇气喘吁吁道。

  “险些也成为我的。”检事长把轮椅稍微向后推了一点,给了成步堂移动的空间。“走吧,你还得想办法说服法官让哈罗德·克里斯平主任上庭作证。有关他的所有文件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你,亲爱的。”

  御剑发出了一声表示厌恶的声音,自己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那么让我们长话短说吧,成步堂律师。”裁判长的声音中饱含着深深的疲惫,而在法庭的另一头,原本心不在焉的夕神检察官终于收拾起精神,把他那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成步堂。

  “你想让我撤回昨天做出的判断,即内科主任哈罗德·克里斯平先生与这个案子无关,因此也不需要出庭作证。”

  “是的,法官大人。”成步堂叹了口气,“我想有很多问题需要他本人回答。”

  “但昨天,亚内检察官为他不能出庭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这样做只会把我们引入歧途。”

  “你未免太相信一个已经被剥夺了检察官资格的人了,裁判长。”夕神沉声道,“如果辩方希望请那个什么主任出庭作证,我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呃……如果这能让我们不再局限于挖掘受害者的私生活细节,那我也很乐意允许这个请求。”随着木槌落下,法官命令法警从几个街区以外的医院把那个倒霉男人带过来,顺便宣布休庭20分钟等待证人到来。

  成步堂瞥了一眼手表。

  “审判才开始不到五分钟,我们就休庭了,”王泥喜在他旁边一边筛选着文件一边喃喃道,“我好想马上就把那个混蛋的阴谋全都揭露出来啊。杀死和自己有婚外情的女人是一回事,但试图谋杀住院的御剑检事长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等你听到他为什么要杀御剑再说吧,孩子。”成步堂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答道。王泥喜停下了整理文件的动作,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的老板。

  “您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事情吗,成步堂桑?”他问。

  “嗯……说实话,这很难解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宁愿只解释一遍。”

  “我介意。”

  “真是太糟糕了。”成步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王泥喜的肩头,“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尤其是考虑到我们最初的合作关系是那么不稳定,但今天你必须相信我。等会儿御剑出庭作证时,你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了。”

  “好…好吧,成步堂桑。”小个子的辩护律师犹豫着点点头,“但是,如果这件谋杀未遂的动机这么让人难以置信,那您最好准备了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因为我在这些文件里……完全找不到。”他指着面前的案卷道。

  “我有证据。”成步堂朝坐在走廊那头检察官办公桌后面的御剑瞟了一眼,那人洁白的手指正优雅地夹着一只钢笔放在皮质笔记本上。“真宵带着春美以及大量纸质证据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那些都能证明克里斯平医生杀死御剑的动机。如果我能证明他谋杀未遂,那么指控他犯下真正的谋杀罪也会变得简单的多了。”

  王泥喜看起来仍有些犹豫不决,但他还是对成步堂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到开庭的准备当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