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哨楼】山岳平平>第10章 穿山穴陵甲

  正于寨外安营的张佩金听见寨中一阵骚动,随身带了几个人手风尘仆仆就往寨中赶,症状见向客栈走的陈玉楼一行。

  灵鸡公双眼插空去张佩金面谱上好一遭逡巡,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几人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明回转客栈,受方才已经皆有所思,其中最坐立难安的就是这位匪首。

  他受方才一惊想起早先同陈玉楼上山的经历心中已经打起退堂鼓,可又碍于面子说不出来——陈玉楼二次到访看样子是不可能退的,现下一双眼定定落在鹧鸪哨面皮上,只希冀着这是位知难而退的主。

  鹧鸪哨只装作没看见,张口冲陈玉楼拱手转移话题:“陈兄可有什么高见?”

  “天色如何?”

  “离日落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兄弟可愿随我去近处一观遮龙山?”

  灵鸡公心下说总把头怕不是经方才一吓上了头了,观山势要用眼,可他双目尽失又要用什么观山?

  他正惊异,隔壁鹧鸪哨已经欣然应允,还转过头望着自己等答复。

  得,看样子这位也不是知难而退的主。

  灵鸡公立刻改变策略:“总把头,寨里刚进了人俑人心惶惶,我还得去寨子四处点了雄黄,熏一天一夜才能除晦气——”

  陈玉楼闻声淡然笑笑,一扬手便断了他话头:“要不说你总是操心太多,点雄黄的事差小的们去就是了,何必劳烦匪首亲自去。”

  灵鸡公语塞,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只得硬着头皮陪几人同去。

  云南自古便是个钟灵俊秀之地,遮龙山更是如此。其主峰直入云霄,山顶残雪与浮云融为一体,两侧则为陡峭山崖,处处林海,绵延不绝。山间云雾很多,自山腰而起,且层层分明。山下古木遮天,又有清流飞瀑,倒是与人皮地图上所画的场景颇为类似。

  若是别人一观此景定是赞不绝口直道入了人间仙境,可现下鹧鸪哨边看边给陈玉楼描述,自己又陡然想起寨里遇见的石俑,心下只觉得阴森诡谲,不知其中暗藏多少痋术杀机。

  “依照人皮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去献王墓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遮龙山雪线之上的风口翻越,另一条则是沿蛇河绕过遮龙山,穿过澜沧江与怒江之间的原始森林,其间危机四伏,哪一条都不好走。上次到遮龙山,是我与匪首带众人跋涉整十日方才费尽千辛万苦翻过雪山风口,下到虫谷没走多远就中了护陵的毒瘴。如今兄弟已是了尘大师的弟子,便先看看还有其他招儿没有?”

  “了尘大师虽收我为徒,却并未来得及教我摸金校尉那套外观山形,内查地脉之术。

  鹧鸪哨极目而望,见山间似有溪流反射日光点点,便又将具体情形描述给陈玉楼,“我看这遮龙山下似有活水穿行而过,不知陈兄可愿近前一看?”

  一旁灵鸡公听到了赶紧就往前凑,说什么都想看看这位卸岭总把头失了招子之后还能靠什么观山相地。

  陈玉楼一双慧眼虽素被称为有观泥痕、辨草色、寻藏识宝之能,可这能也并非只靠一双眼。

  他细听确实听到暗流潺潺之声,一时间心下大喜,三两步要循声而去,不料山体湿滑,一步没踩稳就是个趔趄,眼瞅着就要顺坡而下。

  这边花玛拐与邬罗卖忙不迭冲去要扶,都只见身侧黑影一闪,再定睛时鹧鸪哨已经拎着脖颈把人捞回来站定了。

  “陈兄可还好?”

  “咳,没,没事儿。内个,我刚才呀确实听到这山间似有暗流之声,不过还得再细瞧瞧——”

  陈玉楼故作无事发生,象征性拂了两把衣角泥土,拼命枉顾左右而言他。

  邬罗卖心直口快:“总把头您可真给我们吓死了,若是您有个好歹——”

  “闭嘴闭嘴——”花玛拐听他这一句丧气话差点儿原地裂开,一边紧赶着就小声拦,一边又跟陈玉楼找补,“都是这山路太湿滑,您当心脚下。”

  陈玉楼凝固的面色逐渐开始冰消雪融。

  邬罗卖在后边心悦诚服,学到了学到了。

  鹧鸪哨在前方开路,陈玉楼紧跟其后循声而行指点方位,一路曲折。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那山脚看似不远,实际几人走过去却花了小半个时辰,好在却有一条水流不甚丰沛的小溪蜿蜒曲折,竟穿山而过。

  陈玉楼紧走两步,弯腰蹲下以二指沾过溪水,在指尖摩挲一阵后送去鼻尖嗅了嗅,低声道:“放一枪。”

  这边鹧鸪哨,张佩金和灵鸡公三位都以为是在跟自己说,举枪就打。

  陈玉楼仿佛听了场烟火秀,耳朵给震得嗡嗡响,一时气结:“……我说一枪!”

  张佩金与灵鸡公极具默契地各自噤声,齐刷刷看一眼鹧鸪哨。

  请吧您内。

  鹧鸪哨眼伸划过身侧众人,举起胳膊僵硬地又来一枪。

  陈玉楼侧耳细听谷中回音。

  “错不了了,这谷间应当确实有条通路。可是若想靠炸药爆破,必须要算好用量,找准炸点才行。”

  “总把头,若是万一——”邬罗卖在旁边听地入了神,张口问道。

  “万一找的不对用量过多,山就塌了。”陈玉楼以折扇柄敲了敲脑壳,“山塌了就塌了,可那献王墓也就白瞎了不是?”

  “若是用穿山分甲术呢?”鹧鸪哨听他所言,直觉若是搬山的穿山穴陵甲应当算的上精准。

  “可行!”陈玉楼顿悟。

  他在瓶山时听红姑说过几句穿山穴陵甲的神奇之处,彼时只觉得红姑大概是被鹧鸪哨迷得七荤八素爱屋及乌,连见到穿山甲都觉得可爱。

  “陈兄要不要试试?”鹧鸪哨突然就将一团滑溜溜软乎乎带着鳞片的东西放去他臂弯,用脚后跟都猜得出来是穿山甲。

  他板着张脸故作镇定抱着穿山甲心里七上八下,当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可臂弯里那穿山甲只轻微挣扎片刻,爪子就抱着他手腕不撒开了,软软叫一声,还用脑袋去蹭了蹭他手心。

  陈玉楼暗自骂了句娘。

  真他娘的可爱。

  他把那两个家伙轻放于地面,临了还恋恋不舍揉了揉小家伙脑壳。

  旁边众人眼见着鹧鸪哨从随身竹箱中掏出圆乎乎盘成一团的穿山甲,又眼见着那两只睡得迷迷糊糊的穿山甲舒展舒展四肢缓缓爬起,发出一阵惊叹。

  鹧鸪哨掏出蚯蚓筒给两只穿山穴陵甲喂了些,这才领着去寻个山体薄弱之处挖了起来。

  穿山穴陵甲开始工作,一干人才有些时间原地休整。

  陈玉楼这边屁股还没坐热,便听见远处一位响马急驰而来,直奔灵鸡公。

  “老大不好了,有一队唐继尧的巡山小队朝我们的方向来了!估计半炷香的时间就到!”

  “撤!快撤!”

  灵鸡公赶紧招呼大家撤退,心下只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哪儿哪儿的晦气事儿都给赶上。现下想罢应是这些军爷今日最后一次巡山,还正巧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唐继尧深谙水至清则无鱼,平日里虽剿匪不少,但也给众多匪首留了条后路——那巡山小队天黑后便不会再有动作。兵家日间活动,响马夜间出行,久而久之倒形成一套微妙的平衡系统。其间如何互惠互利更是不可言说。

  “许是刚才听着了枪声赶来查看,应当没有大碍。鹧鸪哨兄弟带穿山穴陵甲先行一步,我带其他人断后。”陈玉楼闻声起身。

  鹧鸪哨眼看一干人就要走,伸手要拦,情急之下只拦住了身边的陈玉楼与张佩金:“这穿山穴陵甲一旦挖起来就直到挖通方才罢休,今天这山体处又相对薄弱,因此须得一气呵成不可中断。现下刚挖到一半,如果离开就是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那不能够!可就算此路不通也有它路可走,也不至于为此吧一干人都撂在这儿。

  “多少人,多少枪?”

  “一小队二十人,人手一条枪。”

  陈玉楼犹豫之间顿了顿脚步,心念一动。

  自己此行虽以查看山势为主,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所带人手还算充裕。之前张佩金就提过这些巡山小队人手皆有可克毒瘴的面具,若是现下将计就计先手夺过来倒也是条可行之路。

  心念已定,陈玉楼拉过张佩金只道让他按住灵鸡公不要轻举妄动,又让花玛拐嘱咐大家伙准备准备,就地隐蔽。

  “可还有其他装备?”

  “有手榴弹,但看得不真切。按照以往的配置,应当是一人一颗,空哦给你个二十颗。”

  陈玉楼与鹧鸪哨听他所言心中各自一紧,枪还好说,可手榴弹一旦炸开必然伤及山体,若是炸的不好,想罢这好不容易打出的洞就彻底没了。

  此次伏击需得一击致命。别说不能让对方拉响手榴弹了,便是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但凡留下一个给唐继尧报了信,都是给自己酿出苦果。

  热兵器的使用也需谨慎,方才只放了两三枪就已经引起剿匪小队的警觉,现下若是再发枪战想罢影响的范围会更大。

  张佩金与几个随从一个个将刺刀擦得锃亮,都暗中埋伏在道路前方,倒是后负责收住路口一网打尽。

  灵鸡公单蹦一个暗自叫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苟去了树丛里。

  陈玉楼与鹧鸪哨一同依照地形沿山脚两侧布置卸岭一众潜伏于灌木草丛之中,人手一柄短刀出鞘,都是见血封喉的架势。

  “弟兄们,咱下献王墓总归是要借这些小队的面具一用的。既然这仗早晚都是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当是我卸岭初到此地先来个开门红!”

  陈玉楼言罢与卸岭众人一道匿身于灌木中,静待时机。

  鹧鸪哨临走前想了想,还是从身后两把枪中取出一把交给陈玉楼,转身阔步三两下上了道路最前方的树冠,用钻天索将身体固定好隐于枝叶后,寻了个观敌料阵的最佳位置。

  他本就擅用德国二十响镜面匣子枪,此刻恰好成了陈玉楼他们留下的后手,一旦战况失控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便要靠他一枪毙敌。

  转眼暮色四合,万籁俱寂,只听得树冠间突然传来几声鹧鸪啼鸣。

  是鹧鸪哨自前方传信,巡山小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