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的冬雪随着第一缕春风拂来,渐渐化了。义庄这样充满死气的地方,居然也有着绿色的生机在墙根断垣处勃发。

  春天到了。

  薛洋跟着晓星尘又去夜猎过几次,义城周遭的走尸渐渐少了许多。

  有时候他们也会去更远的地方夜猎,甚至一出门就是两三天。

  可等事情结束了,他们依然会回到这小小的义庄。

  晓星尘没有提过要离开,薛洋自然更不会提,两人都有些要安家的意味。

  薛洋很享受这样和晓星尘相依为命的日子。仿佛只要有晓星尘在身边,他便能得到一份平和安宁。

  他希望这样的岁月能够长长久久,如此平凡却足够暖人心窝。

  暮春时候,万木葱茏,山野繁茂,生灵苏醒活络,万物欣欣向荣,可这也正是妖魔尸怪出没最频繁的时候。

  临村有人慕名寻来,要请本事高强的道长前去除妖降怪。晓星尘欣然前往,薛洋仍旧替他扛着剑一路随行。

  这次要对付的是一群成了精的黄鼠狼。

  这些邪物成精后,比旁的黄鼠狼大上一倍,很是吓人。春日好动,又耐不住饥,便从深山上跑下来,钻到村子里也不管是人是物,就是一通乱咬,咬死了几个人,没死的伤口上染了瘴毒,竟传起了瘟疫来。

  晓星尘这次呆的很久,他费了许多心思,才将那群狡猾的黄鼠狼精一一扫灭。又多留了几日,待在村长家中,给那些患瘟疫的村民治病,期间光是薛洋上山采草药就不知去了多少趟了。

  对于这种治病救人的事,薛洋是无甚感觉的,就算被治好的村民在他面前千恩万谢,他也扯不出一丝笑意了,这般吃苦受累只不过是为了道长罢了。

  彼时,薛洋将药篓子丢在地上,蹬蹬胳膊甩着腿,冲着炉子旁边看火的晓星尘道:“晓星尘,你怎么还在忙?不是叫你去休息么?”

  薛洋有些心疼,晓星尘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连蒙眼的白绫也隐隐透出血迹,这是思虑过多的后遗症。

  薛洋心里有些恼火,这些人凭什么要折腾他的道长,若不是道长在,他就干脆些,全部都炼成活尸算了!

  “你都几天没有阖眼了?”

  薛洋心里有气,上前两步就拽住他的胳膊,要拎他去房里睡觉。

  晓星尘被他粗鲁地拽起来,也不生气,反而拍拍他的手背笑道:“阿洋,这是最后一盅药了,快好了!你别着急!”

  最后一盅?那不就是说,他们可以回去了?薛洋心中一喜,也不拉他了,反而蹲到晓星尘身边,鼓着腮帮子,往炉膛里吹气,巴不得火烧旺一些。

  晓星尘听见他的怪声响,好笑得很,伸手搓搓他的脑袋道:“不是这样的,药的火候须刚刚好,你这样吹火,失了药效,我就得再去煮一盅了。”

  “这么麻烦!”

  薛洋瘪了嘴,索性往后一坐,就歪到在晓星尘腿边,只得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等。

  这个午后太过安静。

  微风轻拂,鸟雀轻啼,炉上药盅里的汤药微微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晓星尘就在身旁安静地坐着。薛洋不知为何,就有种困倦的感觉,他也不忍着,干脆地往晓星尘腿上一靠,就睡起来。

  晓星尘一惊,手一摸,触到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又听到浅浅的呼吸声,知道他最近跑来跑去累坏了,心里顿生怜惜,也不叫醒他。反而将腿靠过去一些,让薛洋能够把头枕着他的腿上,舒适点。

  晓星尘怕他别着脑袋睡会扭了脖子,闲来无事便将手搭在他的肩颈上轻轻按着,薛洋舒服极了,嗯了一声睡得更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村长携着几个村民进了院子,一进门均是一愣。

  那平时凶巴巴的黑衣少年,脸颊上沾着几缕墨发,正伏在道长的腿上,兀自睡得香甜,那盲眼的白衣道长唇畔含笑,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少年的后脑。轻风拂过,白襟交叠着黑衫,掀着柔软的弧度,仿佛岁月都静止了。

  这画面,静极了,也美极了,叫人心里一窒。

  药好了。

  晓星尘这才拍醒薛洋,又对着进来的村长道:“老先生,这最后一炉药分给病患,就无甚大碍了!”

  薛洋揉揉眼睛,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伸了个懒腰叫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村民们简直感激涕零,要塞些钱帛米粮过来,薛洋喜滋滋地正要去接。

  却被晓星尘轻喝:“阿洋,不可。”

  又对村民说道:“无需客气,贵地刚遇精怪之患,又历疫病之苦,这些物事还是留待休养生息之用吧!”说罢拱拱手,携着薛洋便走了出去。

  “诶,道长……”薛洋苦着脸被拖走,可转过头,还眼巴巴地瞧着那村长手里抱着的银两米粮,末了,愤愤地瞪了人家一眼!

  村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