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70章 白发

  今年下半年的时候,我和闷油瓶出现了一些状况。这一年是我和他从青铜门出来后的第二年,在住院的期间我曾经想过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但不管是我还是他,身体指标都一切正常。

  只是这种状况在我们回到雨村过后发生了,我一算时间,刚好是轮转一年的节点。我们在里面完成了一种反推,如今出现一种关联一般的影响反而是正常的情况。

  而这个状况并不是身体上发生什么变故,简单说来更类似于一种精神方面的影响,虽然这个影响的时间很短,如今已经恢复了常态。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在此不一一赘述。只是通过这件事,我意识到青铜门对于我和他来说,将我们的命轮一起推向了一个新的方向,这个改变可能不是单单发生在我身上的。

  但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办法验证,当我看到他背着背包,踩着晚霞,从山里回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想法都会如同乡村间的炊烟一般,消散在晚风中。我会放下所有的思绪径直走向他,只要时间还在走,这些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张海客一行人在去年来过一次后倒没再来过,当时闷油瓶和他们回了一趟张家,想必也经历了一些很复杂的事情。我巴不得这群张家人不来,给我一个清闲,恢复之后又和胖子干回了时不时捣腾一下土货的生意。

  虽然闷油瓶今年交的那个存折够养活十个他和我,但男人总得有些事业,这个事业哪怕是围着腊肉打交道。

  有一天我出了村,闷油瓶也不在家。他进山会给我一个回来的大概时间,我回村的时候比较早,他应该还没回来。

  只是当我插着口袋拖拉着步子快走到家门口时,变故发生了。我家的钥匙除了我和闷油瓶,就胖子有,胖子刚和我一起回村,直接回了他家里,我一看那院门,居然是直接敞开着的。

  闷油瓶这人做事一板一眼,如果他先回来,必定是他人进去了,这门也关好了。当下我就怀疑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家里进了贼。扫了一眼隔壁大妈家,发现她不在,我直接翻墙进了她家,踩着她家院子里的水缸,趴在墙上偷偷摸摸地往我家院子里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那时小满哥还没来,但我家的鸡养了这么久,也是认主的,如今竟也安安静静该干什么干什么。我看着不由心生疑惑,再一看,发现我昨天晾在院子里的外套不见了。

  我心说,好家伙,还真是进贼了。这时看到从里屋走出来一个人,穿着我的外套,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我的躺椅上。我一看差点没吐血,这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不正是张海客那个狗日的。

  说实话,这些年张海客没有刻意让自己像我,我感觉我已经可以把他的脸和我自己区分开了。但此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穿了我的衣服,又刻意开始假扮我,我看过去一时间竟难以分辨。

  但分不分得清另说,这人非法入侵民宅是真。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刚想大喝一声“呔”从墙上翻过去,这时又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我看到闷油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这次进山的方向和我回来的方向刚好相反,我都没发现他也已经走到村子边缘了。而张海客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一刻,见到闷油瓶回来了,一点不慌,反而还带上了一抹笑容,直接就迎了上去,用我的声音我的语调说:“回来了?”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鬼把戏。不过讲实话,我那件外套很大,张海客似乎也是摸不准我此刻和他有什么细节上的差别,很多地方该裹进去的都裹进去了,此时晃眼一看,完全以假乱真,我自己都辨别不出来。

  我心说完了,他怕不是在背后准备了一个麻袋,等闷油瓶放松警惕的一刻,就套了他拖回张家。但闷油瓶进了门,只看了他一眼,就皱起了眉,问:“吴邪呢?”

  张海客拿我惯用的表情给了他一个反应,闷油瓶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最后张海客垮下了肩膀,耸了耸肩,说:“小张哥和我打赌,说我现在不能骗过你十秒钟。我还不相信,结果别说十秒,三秒都没有。”

  说完,他把我的外套脱了下来,走到了石桌前坐下,点了一根烟,敲了敲桌子:“谈谈?”

  闷油瓶没动,站在那里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我这时才发现很多时候张家人在场,我也在场,闷油瓶虽说处在张家一个上位者的位置,但很少像现在这样刻意拿族长的威慑力去压制他们。

  张海客自然是感受到了,肩膀僵了一下,那种淡定自若的气场瞬间去了一半,狠狠吸了一口烟,道:“我没动吴邪。”

  闷油瓶没回话,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表情,又过了几秒,撤掉了一点那种压制感,走到了他对面坐下,但神色依旧没有缓和下来。张海客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又说:“族里的老家伙又在向我施压了。”

  闷油瓶不为所动,仿佛这事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张海客继续道:“你真打算就这么跟吴邪过一辈子?你当时为了救他回族里,那些老家伙差点没气疯,现在哪怕解决了一些事,最主要的问题在哪里你不会不清楚。”

  “与他们无关。”闷油瓶冷冷道,张海客仿佛预感到了他会是这反应,表情倒没太大变化,又吸了一口烟,随后我看到他手在兜里掏了一下。

  我屏息趴在墙角偷看了好一阵,此时注意到张海客的小动作,还以为他要掏什么张家圣旨出来,按着闷油瓶的头让他听令。但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划了几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把屏幕凑到了闷油瓶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视死如归。

  张海客开始长篇大论,之前他和我叭叭张家九门那些破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口才不差,只是我没想到他还有去相亲网当主编的潜力。

  我听到他从张家本族靓妹,介绍到海归白富美,暗骂“果然还是惦记着闷油瓶那点陈年老酿”,立马趴不住了,当下就想从墙上翻进院子里。

  只是我忘了自己还站在水缸边缘上,脚一滑就踩空了。闷油瓶在我发出声音的一刻就把注意力从张海客身上挪开了,此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几步踩着墙就飞身到了我跟前,一把将我提溜了起来,止住了我掉进水缸里的行为。

  张海客“啧”了一声,也停止了他的媒婆行为。我被闷油瓶从墙头拎了下来,此时顾不得丢人,顺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但思来想去,最后只憋出了一句:“张海客,账结了没?”

  张海客最终还是一个人离开了,他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只是走的时候使劲按了按眉心,好像对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情很头疼。他出门时把视线定格在了我身上,闷油瓶看了他一眼,直接把我拉了进去,关上了门,拍了他一鼻子的灰。

  我看了看门,又转头看闷油瓶。他把我从墙上拎下来过后,就一直捞着我的腰没撒手。我并不在意他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反而靠得理直气壮,这使得张海客一直到走都在暗中翻白眼。

  此时我感觉他又把我拉过去了一些,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好像想说点什么,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去年张海客来的时候,我和他一起排过张家族谱。最开始张海客还颇有微词,但闷油瓶对自己家里有什么人兴趣不大,见我有些兴趣,就把族谱丢给了我。

  在这个过程中,我从张海客那里听到了各种老九门的旧事,同时也在族谱中看到了张启山之外无数名不见经传的张家人。我并不认识他们,但族谱上无数漫长的年岁记录,让我再一次感叹张家人漫长的生命。

  如今张海客的到来是老派张家人的逼迫,或者说是给我的一种示威,我并不担心闷油瓶会因此回到张家,但他的到来,也让我重新想起了一些东西。虽然我早就已经学会了不再去纠结这些不可改变的部分。

  我在心里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像是转移话题一般说道:“对了,你刚才怎么认出来不是我。”

  虽然我知道闷油瓶绝对可以分辨出来我和张海客,但如张海客所说,三秒都没有,他认出来的时间也太短了。

  闷油瓶看着我没出声,突然抬手就去摸我的脖子。我感觉他的手指从我脖子上的刀疤抚了过去,回忆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啊,张海客明显也是知道这个问题的,刻意把衣领拉了上去,虽然没拉到顶,但也遮住了刀疤的位置。

  但随后,我发现他摸的位置很靠上。我自己也抬手摸了一下,再一想,脸上就烧了起来。

  前天他搞我搞得有点狠,一边把我按在床上一边就在我脖子这里连啃带嘬地来了几口,这痕迹现在都还没下去。

  想到这儿我定了定神咳了一声,随后不由得有点同情起了张海客,张家人吃住的账是他骂骂咧咧结的,和小张哥打赌还输了。一边想着,我一边打开微信给小张哥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张海客连三秒钟都没骗过闷油瓶,让他收钱的时候干脆点。

  张家人在这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雨村几次,最后闷油瓶烦了,出面直接向上头施压,日子才清静了不少。转眼到了年尾,今年过年和前两年不太一样,我妈不想折腾,打电话让我直接带闷油瓶回杭州过年,老吴家的聚聚。

  我一想胖子今年结了婚,他那一大家子过年也能热热闹闹的,就答应了,带着闷油瓶飞回了杭州。今年大概是我们铁三角到了雨村后,第一次分开过年,但不管是我还是胖子,都不觉得三个人之间少了什么。

  之前张海客一行人来看他们族长时拎了不少补品,我没浪费,直接拎到了我爸妈家里。我妈第一眼看到,直骂我浪费钱,我说这个算是闷油瓶的,她那眼神就缓和了下来,我爸还拉着闷油瓶说他有心了,再次让我知道了我是这二老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闷油瓶在这两年里和我爸妈打过不少交道,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家了,此时进屋放松了不少。只不过我拉着他走进客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我二叔坐在沙发上抽烟。他听到动静,抬头给了我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狗日的,这老狐狸怎么也在。再转念一想,老吴家的聚聚,除了我们一家,剩下的不就只有二叔了。

  想到这儿,我定了定神,喊了一声:“二叔。”

  他“嗯”了一声,把烟掐了,又抬头看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冲他点点头,二叔盯着他看了一阵,也没吭声。我感觉他俩似乎是用眼神交换了很多我看不懂的信息,最终我二叔收回了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时我妈在厨房招呼我们过去帮忙,我应了一声,如释重负,赶快拉着闷油瓶过去端菜。吃饭前,我爸端了几个碗出来祭祖,我看数量,知道算上了我三叔的份。如今我并不知道三叔是否还活着,但我爸和二叔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于是我不再说话,站在旁边看二叔默默地把酒泼掉。

  因为有二叔在,这顿饭吃得我有点不自在。我去了雨村之后,二叔不止一次劝过我回城,直到我在医院躺了一遭,他才逐渐收了声。此时聚在了饭桌上,二叔看了我一眼,似乎又想说什么,我爸咳了一声,叫了一声“老二”,意图明显地敲了敲酒杯。

  我爸虽然平平淡淡不问外事,但二叔一向给他面子,此时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那话头也就止住了。

  我埋着头只顾吃饭,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发展,大概是二叔来和我碰了几杯后闷油瓶替我喝了一点,二叔开始和闷油瓶拼酒。他这举动在我看来颇有几分刻意,但闷油瓶也承了他的意,二叔来一杯,他就面不改色地喝一杯。

  闷油瓶喝酒的场合屈指可数,我直觉他的酒量很好,但也不知道具体深浅,此时见这两人眼也不眨地你来我往,一小瓶白的眼看着就见了底,不由心里也有点没底。我不担心闷油瓶喝趴下,我担心二叔走不出我家的门。

  最后还是我妈开了口,夹了几筷子菜放到我二叔碗里,让他多吃饭少喝酒,同时把菜往他面前推了推,说:“给小张夹点,我坐得远,够不着。老二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和小辈较劲儿。”

  此话一出,我看到二叔向来冷静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色。这个神色在哑言失色和匪夷所思之间来回切换了一下,最后我妈又催促了他一声,他才非常缓慢地举起了筷子,丢了一筷子青菜到了闷油瓶碗里。

  这一筷子夹的仿佛不是菜,而是赐给他伙计自行了断的毒药。我看得一口饭差点没噎到喉咙里,闷油瓶倒还是很镇定的样子。而我妈本来就存着让他们缓和一下气氛的心思,看到此景松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了笑,又对闷油瓶说:“小张,还不谢谢你二叔。”

  我一听,那口饭就不是噎在喉咙里了,差点没喷出去,咬紧牙关嚼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咽了下去。闷油瓶听了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非常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然后我见他看向了愣住的二叔,淡淡道:“谢谢二叔。”

  听了这话,我感觉二叔非但不高兴,反而脸都差点气绿了。我把头埋到了碗里,开始艰难克制我肩膀的抖动。

  我其实大概能理解二叔的心情,吴家到我这代绝后,在他看来都是闷油瓶的锅,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也是正常的。只是其他人不知道,闷油瓶在道上的传奇事迹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这声“二叔”听到他耳中,估计是一阵山崩地裂惊天地泣鬼神,还得减寿三年。

  我感觉闷油瓶的手伸到了我的背后,似乎是在帮我顺气。我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拿敲敲话在他手背上敲了一句话:真有你的。

  他不置可否,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到我碗里。接下来二叔是彻底放弃了和闷油瓶拼酒,沉着一张脸开始吃饭,这顿饭算是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只不过临走前,二叔叫了我去阳台上。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抽烟,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他的表情有点放空。直到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嗯”了一句,抬手把烟掐了。

  我此时才发现,二叔也老了。他向来是我最忌惮的一个,也是吴家最深藏不露的一个,如今三叔不知所踪,我全身退局,吴家剩下的所有也都只能由他来承担。我不知道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是不是一种负担,只是看着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二叔看了看我,点了点他旁边的位置。我走到他身边,他说:“知道你和他的区别在哪里吗?”

  我没说话,也没点头或者摇头。他看着我,骂了一句:“和老三一样,倔脾气。”

  骂完,他转过头,吸了一口气。此时已经到了十二点,伴随着他的动作,外面炸开了无数烟花,在一连串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声中,我身后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了一阵的“过年好”。

  二叔在这时,突然道:“时间过得挺快的。”

  他这话有点没头没脑的,我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接他这话,笑了笑,只说:“二叔,你喝多了。”

  他摇了摇头,再转头看我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随后一声不吭地拍了拍我的肩,准备回去。我把他送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叫闷油瓶挑几样补品过来,让二叔拎回去。但也不知道闷油瓶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张家人那堆补品这么多,他偏拎了一盒脑白金过来,差点没把二叔的脸又气绿。

  我赶紧混了几样其他的,和脑白金一起塞到他手里,好说歹说才送走了他。

  我和闷油瓶在我爸妈家没住多久,虽然吴家没什么人,但远房七大姑八大姨还是有,接下来几天串门的肯定不少。我不想被吵得头疼,躲灾似的拉着闷油瓶直接回了吴山居,和我爸妈说我们会在杭州小住一段时间,过几天再聚。

  吴山居我有一阵没来过了,去的时候还盘算了一下打扫卫生要多少时间。只是一到门口,我发现店门开着。我短暂地愣了几秒,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走了进去,看到王盟坐在桌子后面。

  当年在长白山上他和我对着干,我让他要么回去继续给我看铺子,要么我就把他埋在山上。他最终选择走了,但我并不认为他会很干脆地回到这里。时间会改变一个人,他跟了我这么多年,是我的心魔把他拉下了水,眼下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不知道他的心魔是否还存在。

  我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这下才回过了神,看到了我,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憋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喊了两个字:“老板。”

  我哼了一声,说:“开门做生意,就这眼力劲儿?教你的去哪儿了?”

  王盟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好一阵子,才嘀咕了一句:“也没生意可做。”

  我眉头一跳,心说反了天了,还学会顶嘴了,看来当年在山上没抽够他,这几年反省不够。正想着找个趁手的家伙再抽他一顿,他眼睛往我身后一瞥,跟找到了什么救星似的,“唰”的一声就窜了出去,离得我远远的,同时无比响亮地喊了一声:

  “姑爷!”

  我一扭头,看到他跟个狗腿子一样凑在闷油瓶身边,仿佛刚才的迟钝都是我的错觉,非常有眼力劲儿地又补充了一句:“姑爷,我帮你拿行李?”

  闷油瓶听到这两声“姑爷”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但也没让他拿行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放下了手里准备抽人的玉腰带,又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吴山居打理得还算整洁,哼了一声:“还算有点眼力劲儿。”

  说完,我就直接往里屋走去,闷油瓶冲王盟点了一下头,拎着我们的行李跟着我进来。而我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我当年在长白山上说,如果我回来,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王盟大概是拎不清我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还站在原地有些发愣,讷讷地“啊”了一声。

  这时闷油瓶走到了我旁边,我突然伸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把他拉到了我身边和我贴在一起。我的举动很突然,他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很配合地和我站在一起。

  我又伸出左手去拉他的左手,拿手心扣住他的手背露出了戒指,晃了一下,说:“这就是原因。”

  说完我松开了闷油瓶,丢下了一句:“下个月给你涨工资。”也不看王盟的表情,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杭州的冬天虽然温度也不高,但比起雨村,少了那种湿气,我在吴山居住了几天,过得还算是自在,寻思着以后看季节,杭州住一段时间,福建住一段时间。

  而杭州和雨村的不同大概就在于一些现代化的设施,雨村有的是那种远离都市的乡野僻静,西湖边虽也算悠闲,但毕竟还是在城市中。

  于是我趁着年后商场打折,拉着闷油瓶去逛了一下附近的大型商场,雨村什么都好,就是买东西不方便。趁着这个机会,我把雨村不好买的东西都补全了,又给闷油瓶挑了几套衣服。我给他挑的时候他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在我给自己买的时候,偶尔会指几套他觉得好的。

  我试了发现他其实眼光比我好得多,也懒得多想了,干脆地直接打包带走。买完后我打了个电话叫王盟开车来拖回吴山居,随后和他两手空空地继续逛商场。

  顶楼是电影院,我一寻思也是好久没进电影院看电影了,一时之间来了兴致。在我挑电影的时候,闷油瓶就在旁边拿着我买的爆米花和可乐,我对近期的潮流趋势了解甚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好看,挑了一阵挑烦了,就随便选了一场。

  只是一进去我就后悔了,万万没想到我的点背儿在此刻也发挥得淋漓尽致,一点就挑了个恐怖片。恐怖片不同于丧尸片,对于我来说,丧尸就跟粽子似的,能用枪打爆头的,都不算事儿。但恐怖片不一样,需要用魔法打败的无形生物在我看来更让人头皮发麻一点。

  我倒不是说怕这个玩意儿,只是恐怖片多多少少都在音效上一惊一乍的。就比如我怕胖子么,我不但不怕我还能和他相互干架,但他冷不丁在我背后大吼一声我还是会被吓一跳。

  但进都进来了,中途溜走太没面子,最终我只能在一阵鬼哭狼嚎的音效中,强装镇定地观看。我中途偷看了闷油瓶好几眼,他倒看得面不改色,周围人被吓得一片尖叫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转头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中看了我一眼,随后握住了我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在安慰我。我心里一阵暗骂,倒也没抽出来。

  旁边有这么一尊佛坐着,恐怖值的确下降了不少,但这片的确也搞得够折腾人,看到后面我爆米花都吃不下了,生怕惊到噎住,只能去暗中捏闷油瓶的手,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来一个惊悚桥段我就捏他手一次,最后总算把这场熬了过去。

  等出来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我在里面的反应,觉得表面上还算镇定,这老脸没丢,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去看闷油瓶的手。刚才在里面我不觉得,现在我才发现我那手劲儿不小,直接给他手上掐出了几个印子。

  当下我就有点不好意思,看到路过甜品站赶忙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塞了一个到他手里,想以此缓解我的愧疚感。他看了看冰淇淋面露疑惑,但我塞到他手里他还是拿了,这时又见我的视线时不时往他手上瞟,似乎是明白了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事。”

  说完他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的力道不算重。”

  我“哦”了一声,但此时又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次,我都给他掐出印子了还不算重,我啥时候还用更大的力掐过他?

  他此时又像是读懂了我的表情似的,突然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更糊涂了,绕到他背后去看,发现他与其说是拍的肩膀,那个位置不如说是靠近后背的地方。

  我看了一会,陷入了沉思,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面上猛地一烧,转头就去看他。

  他很淡定地和我对视着,我瞪着眼磨了磨牙,那句骂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老流氓。”

  这词我往常都在心里骂他,但我发现这人近期越发吃我吃得死死的,说好听点叫坦坦荡荡,说难听点叫肆无忌惮。而他本人通常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仿佛对此作出反应的只会是我一个人。就比如此时,他听到了依旧面不改色。

  我看他那一脸的老神在在,心头越发感到不得劲儿,突然就觉得我那冰淇淋买亏了,于是探头过去,嗷的一口把他那冰淇淋直接啃掉了一半。

  只是这一口下去,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有气势的眼神,就因为吃得太快,一下子被激得头生疼。他也在此时终于卸下了那副淡定的面孔,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抬手帮我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按摩手法我一向受用,我哼哼了两声,想着掐得用力是吧,下次再给你掐用力点。这事最后也就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年转眼间就过完了。我打算再住些日子,没急着回雨村。吴山居虽说算是重新开业了,但生意和往年一样冷清。我把活都丢给了王盟,自从上次我说给他涨工资之后,他那股别扭劲儿就淡了很多,近期处着颇有几分回到了当年的感觉。

  闷油瓶对于环境的适应力一向极强,很快就把晨练场所从雨村的院子转移到了西湖边,习惯了在周围都是大爷大妈的环境里绕着西湖慢跑,跑完后再绕道去我常吃的几间早点铺,把早饭买回来。

  我在这种悠闲的生活中越发倦怠,也不是没想过和闷油瓶一起去晨跑,但十次里面有五次我都起不来。他叫我几声,见我眼皮掀不开,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算了,甚至还会把被子给我盖得更严实一些。

  一天我依旧是在他出去了好一阵过后才醒了过来,走出房门时闷油瓶还没回来,王盟在院子里扫地。我站在门口很用力地伸了一下腰,刚想问王盟闷油瓶出去多久了,一扭头就突然看到厅里我的书桌上摆着什么东西。

  我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一枝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月季,很新鲜,开得正好,还沾着露水。我拿着这花有点摸不着头脑,喊了王盟一声,他进来一看,说:“哦,今早姑爷剪的。”

  我一听更觉得疑惑,探头往院子里一看,发现摆在那里的一株观赏月季此时已经秃了头。坎肩听说我到杭州来了,之前来看过我一次。虽然我觉得他不是来看我,更像是来瞻仰闷油瓶的,还如善从流地跟着王盟改了称呼,一口一个“姑爷”叫得无比热切。

  他来的时候也没空着手,带了些观赏花草来,其中就有这株月季。刻意剪花这种行为和闷油瓶靠不上什么边,他应该是有其他意思。我看了看手里的月季,又抬头看了看日历,这时恍然大悟,嘴里不由“哦”了一声。

  ——过完年好像是还有个送花的节日。

  那株观赏月季据坎肩说还不便宜,我此时多看了一眼,心想,算了,反正这花也不是我种的,不由勾了勾嘴角,转身找了个花瓶把这花插了起来。

  闷油瓶在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额头上挂着一层薄汗,估计又是绕着西湖来了好多圈,手里还拎着早饭,冒着热气。我把花瓶直接摆在了我的书桌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情缓和了一些。

  我也没多说什么,勾着嘴就去接他的早饭袋子,又抬头看了看他挂着薄汗的额头,觉得他的额发长了,该理一下了,说:“吃完我给你理个发?”

  他点了点头,于是吃完之后我搬了个凳子放在院子里,抡起剪刀干回了我的桥洞剃头师傅活计。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有光跳动在他的头发上,我抓起他的头发下了几剪子,看了看院子,一下子回想起了什么,不由又笑了笑。

  我给他剪头的时候他一向安静,我也没说话,周围就只有那种咔嚓的声音。但剪了一阵,我突然语气上扬地“嗯”了一声。

  第一眼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因为按理说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他的头上。这东西在我头上倒是有,虽说我面上不显老,但毕竟也是到了一个年纪,扒开头发细看总能发现几根。

  此时看到这个东西我愣了愣,也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心情,确认了好几眼,才凑过去从他一头黑发中单独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剪断了,拿到了手里。

  他在我发出一个语气词后,就想转过头看我,但我按住了他的头,让他别动。此时我松开了手,他又叫我了一声:“吴邪?”

  我没回话,给他解开毛巾抖掉了碎发,随后放下剪刀凑到了他的正面,突然一脸严肃地说:“小哥,你笑一个。”

  我的要求非常突然,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但我的表情很坚决,跟个强烈要求黄花大闺女给爷笑一个的土匪似的,他大概是觉得有点无奈,很轻地扬了下嘴角,给了我一个很淡的笑容。

  我“啧”了一声,并不满意,觉得不够,干脆自己上手,往上推了推他的脸。他由着我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表情更加无奈。我从他眼中读出了不解,也不着急,摸了一阵又凑到他眼睛旁边去看,半晌嘀咕了一句:“好像是有一点。”

  说完我又确认了好几遍,但始终看不真切,又觉得有点像我的错觉,最后也就想着算了,不再去纠结这件事。

  这时见他还在疑惑地看着我,我也没正面回答,撑着他的膝盖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跟前,冲他笑了笑。

  我笑的弧度比他刚才的要大,连带着眼睛也弯了弯。他一眨不眨很专注地盯着我,随后抬手摸上了我的眼角。

  我知道他是明白了,也不多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顺势笑着凑上去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手一捞就把我捞到他膝盖上坐着,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后脑勺就亲了过来。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这个问题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我没有办法回答。我们的人生行走在无数奇景之中,所有人在转眼之间,都可能消散无踪。

  对于他来说,其他人漫长生命的推进,只如同秒针前进的一格。王盟被我牵绊住的时间,吴家流淌过的时间,在张家的族谱之上,都不值一提。而我从很久以前,就清楚了我和他的差别。

  这是很早就已经想通了的一件事,在我的命轮被他改变了之后,我面对这件事就更加坦然了。我最多能想的,大概就只有以后我想睡在一个很清静的地方。

  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不是一个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被过去束缚住一切的人,也不是一个会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可能会去到一个别人触及不到的地方,回归到那种游离在人世之外的状态。

  可能在某个时刻,他会回忆起一些过去,但我想他会明白大家都没有白走这一遭,所有的回忆刻在他生命的印记之中,已经是足够的了。

  所以我最多能想的,大概也只有以后我想睡在一个很清静的地方,让他偶尔来一次的时候,不会被其他人打扰。

  人的这一辈子,大概这样就足够了。

  只不过现在这件事情,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回到雨村之后,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当时我从他头上剪下的东西收进了一个盒子里。

  我书桌旁边有个抽屉,里面放着很多东西,有鬼玺,也有我偷拍他的照片,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物件,沉淀了很多时间。

  我定睛看着盒子,这时听到闷油瓶在外面叫我,赶紧应了一声,把盖子合上,盖住了那根白发,随后把盒子放进了抽屉里。

  如今对于他,我依旧没有办法做出一个很准确的判断。万物的轮转必有因果,等价交换是世间的规律。他强行推动命轮,重新给予我时间,这其中是否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代价是什么,我没有办法得知,他也没有办法得知。

  我走了出去,他正在门口等着我。这时正好是我们出去散步的点。我见他朝我伸了伸手,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眼里的神色柔和了很多。

  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

  我不知道。对于我和他来说,这件事情如今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说这个事情需要得出一个结论,也只能交给时间。这个时间也正好是一辈子。

  而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我笑了笑,径直走向了他,牵住了他的手。

  (全文完)

第六册 一些杂七杂八的补充扩写

  云南德宏雨林仰韶文化时期地宫设定

  一、地宫怪物档案:

  1、寄生体(白色真菌菌丝):白色蜘蛛丝状,寄生后逐步掏空人体组织,将菌丝充满人皮后行动。重量轻,移动速度快,可自由压缩体积。大坝内为二代寄生体,通过感应热量夜晚活动。大坝内部的惧怕麒麟血,地宫底层母体滋生出来的则会被麒麟血所吸引。从口鼻耳进入,可用酒精或者高温消灭。

  2、人面蘑:白色,圆盘形,散发荧光,生长于水中,表面浮现人脸。真菌菌丝母体,麒麟血更加吸引其寄生。

  3、笄蛭涡虫:也称“天蛇”,古称“土蛊”。涡虫纲,笄蛭科。普通涡虫体长20-30厘米,头部作扇状。体黄或黑色,其上有五条黑色纵纹,生活于树根旁或墙脚下阴湿的土壤中。地宫为变异体,体型巨大,可分裂,盘踞于龙树之上。消化器官在身体中部。

  4、瓮棺尸:青白色,高50厘米左右,人身兽面,鸟爪。

  二、水坝基础设定:

  1、水坝: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后,一帮盗墓贼在云南边境建村扎营,挖掘龙脉。后期中缅边境混乱,为掩人耳目修筑了水坝,计划水坝完工后淹没村子和龙脉,同时一边施工一边在水坝底部继续挖掘。途中挖出了人面蘑菇,部分人回到村子后发现被寄生,以为是村子里出了状况,仓惶逃到水坝里。混乱中干活的和高层发生争执,大部分人被寄生。高层把被寄生的人锁在了地宫入口处的密闭室,有几只寄生体逃了出来。最后少数几人撤出,放水淹没了村子,数年后因为干旱,露出坝底,被神偷崔发现。

  2、办公室:一个没来得及撤出的高层自己躲了进去,内部反锁,寄生体压缩体积,从门缝挤了进去将其寄生,被寄生的高层后来一直生活在通风管道里。

  3、日志数字:3,12,46,5。分别代表:初期感染人数;中期感染人数;密闭室寄生体数量;游荡在大坝内部的寄生体数量。(大坝内实际为六只,办公室里的为后期被寄生的日志记录者)

  三、机关设定:

  1、气体机关

  基本原理:附近有地下河温泉,存在天然气或者硫化气体。高压气体在迅速释放变为低压气体时,会吸收周边的热量。制冷机就是根据这个基本原理制作的。

  三层二层中间为机关室,相通,底部连接主墓室。附近有天然气或者硫化气体,通过某个收集装置传送到机关室,机关室有一个带高压气阀的大型气体储存装置。回型走廊和主墓室踩中某点机关会发动,从墙体某个口瞬间喷出高压气体吸热降温。三层二层墓道呈现回字型封闭,温度瞬间降到零下二十度左右,人被冻死,呈现脱衣状态和笑面状态。

  外部潮汐持续挤压某处也可以自动发动机关,排出储存气体,三天启动一次。

  2、瓮棺葬天平机关:两边石盘同时压上陶人甬可启动。瓮棺为陷阱,直接将陶人俑压到瓮棺上会导致瞬间起尸。

  3、主墓室箭机关:占主墓室一半面积,机关密集,踩中地上某点启动。从墙体中射出。

  4、火道:东耳室前段甬道,墙体上存在大量油灯和火把。

  四、地宫背景:

  1、年代参考:仰韶文化时期。(距今约7000~5000年的新石器时代)

  2、原形参考:辽宁朝阳半拉山红山文化墓地。红山古国。

  3、神话参考:轩辕国。

  4、特有墓葬:瓮棺葬(多使用尖底瓶),积石冢,石棺墓,土坑墓。多为南北朝向。

  5、特有陪葬品:石钺,玉兽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