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67章 作文

  近期村子里办了一个合作社性质的养猪场,胖子兴冲冲地去承包了几头猪,准备过年卖几头再杀一头自家吃。我家本来就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加上两只狗,胖子说到时候分一部分给我,我就没去瞎凑热闹。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天胖子就急匆匆地踹开我家的门冲了进来,满脸的又惊又喜,气都没顺过来就冲着我抖着声音一通嚷嚷:“怀上了怀上了!”

  他跟颗炮弹一样直接弹进了我家,这阵仗把趴在门口的小满哥都惊了一下,西藏獚则直接被吓得一个弹起开始叫。

  “什么怀上了,你家的猪怀上了?”我差点没被他吓到茶杯摔在地上,听他语无伦次的一通“怀上了”满心疑惑。但随即又一想,他那几头猪才多大,他自己怀上了这猪都不可能怀上。

  闷油瓶扫了西藏獚一眼,阻止了它的乱叫,然后去看我们家的门。胖子刚刚那一踹极其用力,门板都有点松动了。

  胖子一听,大怒,差点没冲上来抓着我的衣领摇:“什么玩意儿!你嫂子怀上了!”

  我一听也是一惊,腾地站了起来,道:“靠,可以啊你!”

  虽然我之前老是调侃他“趁早留个种”,但玩笑归玩笑,这事得看缘分。如今着实有点突然,我来回走了几步才消化了这个事,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就,恭喜。”

  听到我这句话胖子似乎才反应了过来,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连“唉”了好几声重重拍了我好几下,然后又像回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我光想着冲过来第一时间告诉你俩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你嫂子。”

  说完他急吼吼地往外冲,跑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红光满面地冲我说:“晚上都上我家吃饭,胖爷我下厨,庆祝庆祝。”

  说完也不等我应,撒腿就跑了。我呲牙咧嘴地揉着被他拍得生疼的肩膀,看着他几步一蹦,那高兴劲儿都溢出来了,恨不得直接变成最大号的二脚踢冲上天炸开。

  当天晚上我们过去时老板娘还挺不好意思的,说都一把年纪了,胖子太夸张。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老板娘不年轻了,我虽然没照顾过这类人,但知道大龄产妇会有一定风险。

  胖子后来也反应了过来,一拍脑门就心疼上了他老婆,和老板娘商量要不就不要了。老板娘倒很看得开,俩人去医院查了一切安稳,老板娘还反过来开导胖子。

  最后胖子就不坚持了,开始天天兜兜转转围着老板娘,恨不得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所有事情都他来干。我看着他一副任劳任怨但又幸福得冒泡的样子,倒也为他感到高兴。

  回去后我就和闷油瓶商量,把之前存的一些合适的药材送到胖子家。之前那阵子他没少进山,这药都是给我的,存了不少,如今我用不上了,放着也是白放。不过这东西毕竟是他找来的,我得征求下他的意见。

  他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还多进了几趟山搞来一些别的合适药材。胖子也不矫情,全部收下了,只说情都记着了。我倒摆摆手,说他现在有空和我们逼逼,不如照顾好他媳妇,有什么需要我俩再帮忙的直接开口。

  然后这需要帮忙的事儿很快就轮到了我头上。有一天胖子带着老板娘去产检,刚好他家小丫头要开家长会。胖子疼这小姑娘就跟亲闺女一样,虽然小姑娘不怎么在意,但胖子满心愧疚,又实在不放心老板娘一个人,思来想去觉得没人去不行,就找我去顶班。

  闷油瓶又进山了,应该是今天傍晚回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

  胖子家的闺女如今也上初一了,我开着那辆破尼桑皮卡车去了镇上中学,一走进去就看到一群半大的小子在操场上打篮球。我看时间还早,就插着手站在边上看,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有点感叹。

  我中学那会儿也跟这群小子差不多,总的来说还算听话,但抄作业翻墙这些事也是一件没落下过,还做过要当篮球明星的梦。只是没想到后来干的工作完全脱离了普通人的轨迹,虽然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归于平静了。

  我又想了想闷油瓶小的时候,他别说童年了,一早就被丢出去放野,张家老一派那些破事我真是没一件瞧得起的。

  我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篮球,哪天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我可以教他,教会了和他练练。

  正想着,我就感觉有个东西直朝着我面门飞过来,我看也没看直接抬手拦了下来,发现是场内的篮球。

  球场里的小崽子喊了一嗓子:“叔叔,丢回来。”

  我听到过后“嘁”了一声,拍了拍球试了试手感,有心想露一手,站在场边就投了一个三分。

  只是毕竟还是手生了,没进。我撇了撇嘴,这时一看时间发现我这一耽搁已经迟到了,也顾不上在意那几个小崽子的笑声,转身就朝着教学楼走去。

  等我兜兜转转找到那小丫头的教室,家长会已经开始了。教室分成了两个部分,穿着校服的小孩儿在前面坐得端端正正,神色各异的家长在背后虎视眈眈。我勾着腰从后门溜了进去,打着手势在一堆家长中间穿梭,收获了不同程度的好几个白眼,让我产生了一种学生时期迟到溜门的错觉。

  好不容易挤到了中间一个空位上坐下,一坐下我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我只知道以前我妈来开我家长会时,我在前面那叫一个如坐针毡。会我不是没开过,大到堂口的伙计批斗大会,小到村里的妇女琐事唠嗑会,茶杯摔过瓜子也磕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我来帮别人开家长会。

  不过说是家长会,更像是校园开放日,没来个现场发成绩单,血雨腥风的感觉少了很多。这是一堂作文课,我抄着手坐在后排听了一连串奇思妙想。现在的小孩儿脑子里跑马的能力也是一流,正常的写自家爹妈干架日常,奔放点的写自个儿昨晚做的梦,玄幻程度可以直接放到编辑社出版。

  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我们那阵子无非就是我爱爹妈我爱国家,十个里面九个想当科学家,剩下一个是航天员,现在的小孩儿已经不满足这种正常的职业了,给他们装个助推器估计能瞬间表演一个飞上宇宙与外星人互殴。也不知道绘声绘色把自家爹妈干架日常描写成修罗对打的那个,能不能正常走进家门。

  这时我听到老师点了“林洁”这个名字,抬眼一看,胖子的闺女站了起来。只见她端端正正地站好了,拿着作文开始念,题目是《我的叔叔婶婶》。

  我一听,这题目还挺正常的,估计又是一通家长里短亲情深厚,只是老板娘和胖子都没什么亲戚,她写“我的爸爸妈妈”都正常,倒不知道是哪个叔叔婶婶能让她专门挑出来写。

  小姑娘开始念正文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她的语气开心得要命,就好像她不是在念一篇作文,而是在念什么让她上头的东西。

  “我的叔叔婶婶。我的爸爸有个兄弟,兄弟有个对象。刚开始爸爸和我介绍的时候,兴冲冲地和我说,小洁,这是小哥,这是嫂子。我刚准备叫人,我爸爸又一拍脑门,说,这是我闺女,辈分乱了,然后热情地和我介绍,这是你叔叔,这是你婶婶。从此以后,我就有了一个叔叔和一个婶婶。”

  “我的叔叔话不多,但长得非常帅,比电视里一些明星还好看。爸爸说叔叔没下乡养老之前是个传奇人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人闻之色变,只可惜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直接吊死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上,也就是我婶婶身上。”

  “爸爸还说,我婶婶年轻时也是个传奇人物,早些年虽然人有点傻白甜,但也是清新脱俗出水芙蓉,不把西湖比巴乃,却道墨脱就是娘,佛曰:雷峰塔总是要倒掉的。婶婶和我叔叔一眼定缘分,感情日益深厚,爱情长跑十多年,终成眷属。”

  “只不过我爸说婶婶有段日子和叔叔长时间分居,受了点刺激,脾气变得很暴躁,就跟我们村的大鹅一样,神神叨叨凶得要命,逮谁咬谁,还不听劝。如今叔叔回来了,婶婶才变回了一些当年的样子,爸爸说傻点也好,傻子总比疯子好。”

  “婶婶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叔叔为了婶婶跑遍了各地,好在今年已经好了。只是因为生病,再加上分居这事说来还是叔叔自己闹的,所以叔叔惯婶婶的程度与日俱增。婶婶自己还不觉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挑挑拣拣要这要那。今天和自家狗吃醋,明天说不定就要天上的星星了。叔叔没什么脾气,婶婶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在婶婶心里有点数,一般都不会太过分。但我爸说这就叫恃宠而骄不自知,臭德行。”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的叔叔婶婶还是非常恩爱,爸爸说,没有什么比得上叔叔婶婶跨越的时间和共同对抗的命理。这些道理太深沉了,我不是特别懂,但我知道叔叔和婶婶就是绝配,神仙眷侣不过如此。叔叔也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对象,虽然我还是觉得嫁老公要嫁我爸这样的。叔叔话太少了,我家的河马狗一天吠的次数都比他一辈子讲过的话多,只有婶婶受得了他,还老是乐颠颠的一副自己捡了个宝的样子。”

  “但叔叔这种敢于承担,敢于给暴躁婶婶扭性子,婶婶闹别扭也不发脾气的大无畏精神,值得我学习,婶婶分居长达十年也能坚持下来的毅力,也值得我学习。我要努力学习,以后成为像叔叔婶婶一样厉害的人。我爱我的爸爸妈妈,我爱我的叔叔婶婶。”

  当小丫头把最后一段又红又专的结尾念完时,我坐在后面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在她念作文这段时间,我的表情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丰富变化,从津津有味变成一脸懵逼,从阴晴不定到大惊失色,最后定格在了一句震撼我天灵盖的总结上。

  ——狗日的你是不是在说闷油瓶和老子?!

  周围的家长倒是听得一阵津津有味唏嘘不已,我旁边一个大概是见我表情变化太丰富,戳了下我:“你是林洁的家长?”

  我精神恍惚地“啊”了几声当应了,那人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嘀咕了一句:“说是她爸好像太年轻了,我听说她爸是个胖子……哦我懂了,你是她叔叔?”

  我听到“叔叔”这词忍不住抖了一下,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拍着我肩膀说:“林洁这作文写得挺好的,不过你也是不容易,你家那口子看样子是个挺能闹腾的,你可真护着你家那口子。”

  我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带上了和善的微笑,转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作文课就在一阵众人皆乐我独恍惚的氛围中结束了,老师还给小姑娘的作文发了一个奖状,给我的公开处刑插上了结尾的一把长刀。

  等到散会时,小姑娘才一转头发现了我,笑成一朵花的脸顺便转变为了大惊失色:“婶……小吴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脸上和善的笑容更甚,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婶……小吴叔叔和你谈谈。”

  那小丫头没答话,紧紧地抱住了书包,甚至还后退了几步,鼻子抽了抽,思索了片刻,又壮着胆子说:“小吴叔叔,我家后山没地方埋人了。”

  我一听反而被她逗乐了,看她一脸壮士断腕视死如归“我要被杀了”的表情,神色松了松,也思索了片刻,换了一个问题:“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吴叔你找我爸什么事?”

  “没事,走,叔叔开车带你回村。”

  我站了起来,又冲她招了一下手,她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我身边。

  跟小孩儿置气没用,我还能真把她埋后山不成,没胖子在背后胡诌,就没这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大作。我转身带着她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想,我家的麻袋还有没有多的,回去我就拿麻袋蹲村口暗杀那死胖子,打死算我的,直接套了拖后山埋了。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这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那小丫头一路上跟着我都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一脸的胆战心惊,直到快到校门口了,才突然跟找到了救星似的喊了一嗓子:“小张叔叔。”

  我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闷油瓶站在校门口,愣了一下也几步迎了上去:“我以为你傍晚回来?”

  他简短地说:“提前了,没看到你,胖子说你在镇上学校。”

  我挠了挠头,知道他是来接我的,心里有点小高兴,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小姑娘倒是来来回回看了我们一圈,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往门口挪,等挪得差不多了,拔腿就跑,只留下了一句“小吴叔叔你们聊,我去下门口书店,一会儿我去停车场找你们”。

  我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又好气又好笑。闷油瓶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神色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我听他一问,立马又回忆起了那篇作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憋出一句:“老张,暗杀胖子,约吗。”

  我也不急着出去了,蹲在操场边和闷油瓶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闷油瓶跟着我蹲在那里,一言不发,很认真地听完之后,又接过了我手里的作文本。那小姑娘的作文散会后我直接给她缴了,回头我拿着去找胖子兴师问罪。

  他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面不改色发表了一个评价:“部分夸大,但是胖子的作风,童言无忌。”

  我差点没被他的话气到翻白眼,都忘了纠正他“重点不应该是叔叔婶婶以及抹黑我的光辉形象”,说:“谁他妈童言无忌,胖子还是他闺女,谁在你眼里还不是个儿童?”

  他听了这话居然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说:“你不是。”

  但虽然这么说,我却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很淡的笑意。这时一个家长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子路过,嘴里叨叨着“咋了又被老师骂了,看把咱孩子气的”。

  闷油瓶听到后就顺手在我背后顺了一把,从头顶直接顺到了背,然后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别气了。”

  我一听,更气了,但他又伸手过来牵我的手。我哼哼了几声,倒也想着算了,回头找胖子算账,拉着他站了起来。我拉着他刚想走,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着我们飞了过来。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过闷油瓶反应比我快得多,我也懒得动,他直接就把那篮球抓到了手里。

  我回头看向场内,居然还是之前那群半大的小子。他们好像也认出了我,为首一个很明显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笑声。我看着他们,反倒是笑了笑,转头问闷油瓶:“会打篮球么?”

  闷油瓶没回答,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球。我不在意,说不打紧,然后拉着他开始往后退。

  为首的那个急了,还以为我要直接拿着他们的球跑路。我摆了摆手让他们别急,一直拉着闷油瓶退到快一百米的地方,然后指了指对面的那个篮筐,说:“小哥,把球丢进去。”

  之前在长白山那阵闷油瓶说过只要不超过一百米,他就能拿石头丢中我,眼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我就见他举起了手臂,五指扣着球,用一种丢沙包的干脆姿势,直接把球甩了过去。

  虽然这并不是标准投篮姿势,但他准头很好,隔着这么远也不带眨眼的,那球唰的一声就速度极快地飞了过去,干脆利落正中篮心。

  场内的那群小子直接傻了,球最后从篮筐里落了下来,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回了他们的脚边。

  我这下爽了,心里瞬间就不气了,也不多说话,装了逼就拉着他朝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乐呵呵地和闷油瓶比了个拳头,想和他对拳。

  这种手势我上学打球时和队友,和胖子也比过很多次,但对于他来说可能有点陌生,不过他看了我的手一眼,还是很配合地抬起了手。我直接过去和他撞了一下,然后顺势把他牵在手里,说:“现在的小孩儿,能耐,都不知道我上学打球那阵还是校队的。”

  当然我没说最开始我丢人了,眼下还是他帮我出的头,只想着如果是他的话,校队都得靠边站。而大概是因为在学校,刚刚又发生了这么一出,我话头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讲了一些有的没的我上学那阵发生的事情,走到门口又兴致勃勃地买了两根烤肠,塞了一根给他。

  校门口的东西说实话,卫生和营养也就那样,但相信没有哪个上学的没吃过校门口的路边摊。如今虽然也是一把年纪了,终究还是有了点怀念感。现在和以前比起来,除了人已经走出了少年时期的纯粹感,大概还多了买啥东西不用再看爹妈的脸色。

  我一路上没忍得住,零零散散买了一路,嘴里说话也没停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闷油瓶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立刻住了嘴转头去看他,发现我塞给他的东西他已经吃完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把竹签往垃圾桶里丢。

  闷油瓶的童年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当下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来劲儿了。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不说他,我自己讲着讲着都觉得有点陌生。

  他走回我身边,见我住了嘴,有些疑惑地给了我一个眼色。我发现他居然是在示意我继续说。

  我愣了愣,刚想讪讪地问他几句,他却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拉着我一边走一边说:“是你的事情。”

  他这话有点没头没脑,我又愣了一下,然后品了一阵,明白了过来。我紧赶几步走到了他旁边,道:“那我继续说了,话痨是间歇性的,眼下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上过的学你也跟着我一起过一遍得了。”

  这时我也明白了过来,这与其说是一种倾诉欲,不如说是一种分享欲。想到这儿我挠了挠头,不由得勾起了嘴角,又说:“回头我教你打篮球?”

  闷油瓶“嗯”了一声,不过这声音我也品出了一种轻松。

  而关于作文的那件事,我和胖子嘴上打了好几天的架。最终他还是收回了那理不直气也壮的“有什么问题胖爷我看写得老好了”,老大不情愿地让他闺女给我重写一篇,改到我满意为止。

  那小丫头也老大不情愿,周末瘪着嘴就上我家来了,拿着本子和笔说来了解一下实情。

  我本来这一通扯皮就是针对胖子,他嘴上胡诌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和他干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他居然真指使他姑娘过来了。这一下我反而有点尴尬,搞得好像我四十的人还这么较劲儿。当下我就站在门后面,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不过闷油瓶倒正好从院子外面进来,那小姑娘也不进门了,直接咨询起了闷油瓶。

  我跟做贼似的站在屋子里看,本以为闷油瓶不太搭理这事,结果他思考了一下,居然真在石桌对面坐下了。

  不过就闷油瓶那直来直去又惜字如金的表达习惯,很多描述都跟意识流似的,通常就丢几个很简洁的词给你,答不上来或者不想答就回归哑巴老本行。那小姑娘问了一阵表情逐渐恍惚,最后自暴自弃般地说道:

  “那小张叔叔,你说下你觉得小吴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总行了吧?”

  说完她又生怕闷油瓶觉得这问题太抽象,瞟了一眼我院子里的花草,忙补充道:“比如你觉得他像什么花?”

  这问题倒着实有点新鲜,我虽然和闷油瓶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但很少从他嘴里听到对我本人有什么很具体的评价,更别提这种比喻一样的形容。当下我就直起了背,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没想到闷油瓶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干脆利落地吐出了三个字:“仙人掌。”

  这个词一出,差点没听到我吐血。仙人掌他娘的是花么,还不如说我是路边的狗尾巴草,至少我觉得我生命力还算旺盛。不对,我在他心里居然就是一颗仙人掌?

  那丫头也傻了,半晌讷讷地说:“仙人掌,不扎手么?”

  我一听,差点没被她逗乐。这小姑娘我现在确定了,和胖子就是天生的父女,胖子才当了她爹多久,她写作文就跟讲相声一样了,这思维发散的能力也和胖子有得一拼。

  而闷油瓶的思维也不太一样,听了摇了摇头,居然回了一句:“我不在意。”

  小姑娘一听,表情更呆滞了。闷油瓶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思索片刻,补充道:“盔甲其外,本质内里。”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就怔住了,心底腾地升上来一股有点复杂的情绪。

  而这话对于那丫头来说有点抽象,我看她的表情估计是没理解到,但她又有点不死心,说:“那换个别的比喻?小张叔叔你生活中有的东西。”

  闷油瓶这次倒答得比上次还干脆,眼神很轻地往上方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就淡淡说道:“太阳。”

  说完他就不管这小姑娘了,留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消化这些非常抽象的比喻,站了起来抬脚朝着屋子里走去。

  我在他说完“太阳”这个词后,整个人就傻了,他进来的时候我还站在门后面,脚跟生了根似的定在那里。我对上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后,条件反射地抬手摸了摸耳朵,感觉温度高得有点离谱。

  他看我站在那里倒一点不惊讶,我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又一琢磨他的听力,肯定一早就知道我站在这里了。

  于是我也顾不得燥得慌了,强装镇定地说:“仙人掌是吧,这些年没扎着你?太阳是吧,这些年没晒着你?”

  他听了还是一脸镇定,神色甚至松了几分,就这么用那双黑墨一样的眼睛直直看着我说:“没有。”

  我一听,感觉温度又噌地烧上去了几度,心里暗骂了几句,这时又见他打开了一点手臂,做出一副要抱我的样子。

  我嘴里嘀咕了一句“扎死你”,但还是认命地直接几步上前,闷头撞到了他身上,双手一伸就死死箍住了他的腰。

  胖子闺女的作文过了几天改好了,题目改成了《我的小张叔叔和我全天下最帅气的小吴叔叔》,内容变成了:我的小张叔叔话不多,但长得非常帅,比电视里一些明星还好看。我的小吴叔叔是一颗仙人掌,在太阳温暖的照耀下顽强生长。有时候小吴叔叔又会变成小张叔叔世界里的太阳,跟个路灯一样,照亮他俩奔向光明未来的宽敞大路。他们是神仙眷侣,天下无双,我爱我的小张叔叔和小吴叔叔。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闷油瓶评价:比上次写得好。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最终为了我的心率着想,我还是放弃了纠结这个事情。

  而最开始的那篇作文连同那张奖状,被胖子裱在了他家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我每去一次,他就跟我复读一遍。最后我日益麻木,这事也就彻底画下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