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10章 示弱

  闷油瓶看着我的表情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我很快把情绪压制了下去,拖着他脚下不停往出口去。

  我这一炸是完全脱离计划外的,这并不能保证墓室在这一炸下能不能撑住,也不能保证外面接应的人是不是已经来了。但在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不能让他死。

  好在当我们拖着闷油瓶快爬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哑姐他们的信号,心下更是放心了,赶忙招呼外面的人来接把手。

  外面有医生,检查了一下闷油瓶说没有大碍,这种毒在墓室里已经很淡了,现在并不致命,只是这种毒很奇怪,好像只针对特定的血液。

  我挥了挥手让他闭嘴,有些话不要多说,然后就招呼伙计把闷油瓶送到医院去。闷油瓶叫了我一声,我看到他意识好像有点恍惚了,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现有点低烧。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安抚,也不再耽误时间,让伙计赶紧送出去。

  闷油瓶走后我才仿佛是松下了一口气一般,找一个伙计要了一根烟,抖着手点了几下,没点着。坎肩一直在旁边,见状马上凑上来帮我点着了。

  “姓黄的呢?”我狠狠吸了一大口,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逮到了。”坎肩说,“他虽然不是狠角色,但东西藏得很死,之前早就在他身边布下了眼线,您一下去他派人把洞口炸塌了就马上开始转移那些货,正好一窝端。”

  我“嗯”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带我过去,我有话要问他。”

  回去的路上,我感觉我的手还在有些不自然地发着抖。我用另一只手按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墓室里的第二具尸体我估计是姓黄的放着阴我的,起尸不出奇,墓主人下面有第二具尸体不出奇,问题就出在那毒上。闷油瓶说那个毒只针对他和我,我的山寨宝血这些年时灵时不灵,刚刚似乎也有中毒反应,但反应很轻。闷油瓶则整个人都中招了。

  这说明这个毒是针对张家人的。

  也只有他们,会有这种东西对付张家人。

  但我已经把他们全部连根拔起一个不留了。我只要静下心来,就能清楚地回忆起我这些年所计划的每个步骤,每个细节,走错的或者成功的每一步棋,以及最后我一遍遍确认后才肯定的结果——我已经把他们彻底摧毁了。

  是哪里出错了吗?

  是我漏掉了哪里吗?

  我不敢去细想,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去想。

  “东家,到了。”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坎肩帮我打开车门。我收起了乱七八糟的思绪,阴沉着一张脸走进了屋子。

  姓黄的被绑着按在地上,正跪在那里破口大骂,见我走了过来,马上叫道:“吴邪你狗日的!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我没说话,上去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然后把他揪起来,两拳就狠狠打了上去,血瞬间糊了我满手。

  姓黄的鼻梁断了,似乎被打懵了,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冷冷地问:“你的东西哪儿来的?”

  他反应过来,“呸”了一口嘴里的血,哈哈大笑起来:“你也会怕!我告诉你!这东西就是专门治你和哑巴张的……”

  我面无表情,一拳又打了下去:“东西哪儿来的?”

  姓黄的一直在嘴硬,但他每嘴硬一次,我就会重复问话打一拳,一直反反复复持续了十几回,他一张脸都看不出五官的形状了,嘴里只剩下“喝喝”的喘气声。

  我再次问道:“东西哪儿来的?”

  面前血肉模糊的人如同破风箱一般喘着气,吐了一口血,然后拼尽全力说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我的货,你……也别想拿齐,你,你下地狱去吧……”

  他这话刚说完,我就面无表情地抽出了旁边一个伙计腰上别着的枪打开了保险栓,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头扣动了扳机。

  我的行动很突然,也没有任何犹豫。“砰”的一声枪响后,姓黄的倒了下去,血流了满地,随后杀猪一般地满地打滚嚎叫了起来。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上面有一点被珠子打到的痕迹——在我开枪的一瞬间,坎肩弹出一颗钢珠打中了我的手,导致我只打掉了对方的一只耳朵。

  我看着坎肩,脸色阴沉得可怕。坎肩一头汗地站在哑姐旁边,哑姐叫了我一声,我没出声,把枪丢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所有伙计噤若寒蝉,马上让出了一条道让我走。我走到了门外,站住了,突然有点迷茫。我该往哪里走?

  有个伙计追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哑……哑姐说姓黄的东西还没吐干净……”

  “有烟吗?”我没接话,看了他一眼,他哆哆嗦嗦地把烟掏出来全部递给我。

  我又说:“货不要了,去查毒是从哪里来的。”

  说完我就不打算理他了,顺着路直接往前面走。

  我也不知道我要往哪里走,走了一阵发现周围都没人了。这边的铺子之前被我端了,现在还没找到新的买主,此时一整条街大门紧闭,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一屁股坐到了一个石阶上,开始一根一根地抽烟。我手上全是血,抓着烟一下就把烟屁股浸湿了,抽到嘴里一股子怪味,手在这个时候也因为刚刚太用力开始生理性地痉挛颤抖起来。

  我开始一遍遍梳理这些年所有计划的细节,看我到底是哪里疏漏了。我来回理了十遍,都找不出纰漏,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崩溃。

  这是一件非常让人绝望的事情,你花了十年,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去摧毁了一个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摧毁的强大势力,你也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现在,你却发现你的计划可能还存在着漏洞。

  而你已经没有力量再与他们抗衡第二次。

  我一直坐在那里,一直抽烟,一直反复地想,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黑暗的房间,那时候我就是这么坐在那里,反复地计划反复地推翻,每失败一次,我就在手臂上划一刀,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位置能再让我补一下。

  我坐了很久,烟屁股丢了一地,直到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我才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我这边而来,然后有人停在了我前面。

  我恍惚了一下,抬头看到闷油瓶站在我面前。我看了一眼他的手,发现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他整个人脸色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小哥,你……”我顿了一下,一时有点语塞,然后问道,“你没事了?”

  闷油瓶点了下头,我感觉他气息有些不稳,又说:“你回来得也太快了,再回医院住几天。”

  他摇摇头,我举起手中的烟,想了想,又放了下去,在身边的台阶上掐灭,然后弹了弹身上的烟灰,站了起来。

  我坐得太久了,刚开始站起来的时候觉得有点腿麻,闷油瓶扶了我一把,我站稳后摆了摆手,想把胳膊抽回去,却发现他抓得很紧我抽不回来。

  我抬眼看他,他的脸上有那种大病初愈的苍白,眼睛里面交织着一丝焦虑和紧张。

  我笑了一下,说:“小哥你紧张什么?”

  我觉得我的状态是不正常的,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口,我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告诉我,现在还不到崩溃的时候,我还要继续查下去。

  但查下去,如果结果真的是我出现了纰漏,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一方面我觉得我必须要继续下去,一方面我又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再翻盘,这两种情绪压得我要窒息了。

  闷油瓶也看着我,我突然感觉到他的手抬了起来,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后颈,有些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我直觉他是想把我按晕,我对于他直接把我按晕这件事简直都有心理阴影了,现在跟条件反射似的把自己的脖子捂得死死的。

  闷油瓶的手僵了僵,又放了回去,随后他似乎是想了一下,抓着我胳膊的手放开了,改为拉着我的手往住所的方向走去。

  我手上全是凝固的血液和汗渍,他也不嫌弃。我安静地跟着他走,走回家里后他带我去卫生间把我的手洗干净。我看着他垂着头很专注地给我洗手,一时间心里还有点乐呵,心想小哥给服务,这是什么皇帝待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谢,走了几步准备回卧室,半晌又退回到书房那边,说:“小哥,今晚我们换个房间。”

  闷油瓶似乎想说什么,我摇摇头,把门关上了,然后坐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

  纸上面写满了字,但全部都是些意义不明的句子和符号。这些纸有很多,不止我这边的住所有。我的计划从来都是记在脑子里的,并不会记录下来,这些东西只是方便我理清思路用。

  我坐在那里,又开始从头到尾理思路,不知道理了多久,抬头看到天都黑透了,于是站起身来打开门出去。外面亮着灯,客厅里没人,我往我卧室里看了一眼,也没人。

  我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冲到了卫生间和阳台,还是看不到闷油瓶的身影。

  我突然就有些慌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慌什么,最后钥匙都顾不上拿就想往门外跑,还没开门出去,就看到闷油瓶打开了门。

  他有些诧异地站在门口看着我,手上端着我平时吃饭用的饭盒。

  我直愣愣地停在了原地,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刚刚出来没看到你人……”

  闷油瓶指了指桌子上,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给我留了张字条,上面说他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我把那张字条看了又看,又盯着他和饭盒,问道:“你吃过了吗?”

  他点了点头,把我按到桌子旁边,把筷子递到了我手里。我有些走神,第一次没握住,他很耐心地捡起来换了双新的,又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心想,这已经不是皇帝待遇了,这是神仙待遇。

  我没什么胃口,往嘴里送了几口,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来。闷油瓶一直坐在我旁边,我顶着他的目光飞快把饭塞完,然后站了起来又想往书房走。但还没走几步,他一把逮住了我。

  “吴邪,你需要休息。”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我敏感地察觉到这次的意思很不一样。于是我挣了一下,表示我还不想睡觉。

  他没理我,一把环住了我的腰,大力拖着我往我的卧室走。我又挣了几下,但顾及到他抓着我的手是之前受伤的那只,也没敢太大力,最后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卧室。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闷油瓶面无表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现在我旁边坐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粽王,被粽王盯着谁还能睡得着,难道还指望着对方给你唱一首摇篮曲。

  最后我只能闭着眼睛装睡。闷油瓶的呼吸很轻,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他的手似乎伸了过来。

  “不要按晕我。”

  我奇迹般地知道他想干什么,往里面侧了侧头后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竟然有一点恳求的味道。

  黑暗中,闷油瓶没有回话。我感觉他的手还是伸了过来,但他没有往我脖子上按,而是停在了我的床沿,挨着我的手。

  我这才发现我的眼睛很酸涩,半晌我又开了口。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平静的,但一些东西我无法控制,使得我的声音有点抖:

  “小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说了我现在的顾虑,以及将来可能的失败。我非常恐惧,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怕一个人死,但现在我的身边存在着其他人。我的计划的崩盘会导致我身边的人的死去,这是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害怕的事情。

  这些年来,曾经有无数次我想要示弱,但我知道不行,现在我却突然发现,我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那个宣泄口。

  在我没有承担起这些之前,我不需要这个宣泄口,闷油瓶和胖子一直是顶起一切的存在。到了后来,我不想让胖子再过多的分担这些。我把他从绿洲硬生生地扯回到风暴中,这已经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了。

  闷油瓶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仿佛可以无视所有的痛苦。他就像一根支柱一样,可以面不改色地把所有坍塌都抗下。我向往这种强大,同时又为他感到伤感。

  所以我在十年中所作的一切,不仅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魔,还是为了承担他所背负的一些东西。但我又不止一次在临界点想过,如果这个人还在就好了。

  他是那么强大,如果他还在,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想法,我一方面想要默默替他分担,一方面又想要他出现在我行进的途中。

  他就仿佛是那个支撑我崩溃节点,和可以让我示弱的存在。

  我不停地说,说到最后我把闷油瓶的手抓着,各种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他一直很安静地听着,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他另一只手摸到了我脸上。他没有抽回我抓着他的那只手,反而很轻地和我握在了一起。

  我感觉他带着些凉意的指尖按上了我的额头,把我的眉心给抚平了。

  我觉得还挺舒服的,心想这手艺活都可以去开按摩馆了,黑眼镜搞穴位按摩的手艺应该也不错,到时候他们下岗了可以一起组队开个店,一个盲人按摩一个哑巴点穴,就叫残疾人大保健馆。

  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