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烈火行舟【完结】>第101章 ”臣自请,辞去临台侍郎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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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台正堂。

  杜昙昼坐在椅上,单手撑着下巴,眸光意味不明,似有所思。

  终雪松忧心忡忡:“如今我朝和乌今的关系岌岌可危,要是让人知道莫大人连杀了三个乌今人,我们该如何向木昆王子交代?万一消息传回乌今,那些本就倒向焉弥的势力会不会借题发挥,趁机单方面撕毁盟约?”

  杜昙昼默然不语。

  终雪松坐立难安:“木昆已经得知解披被杀一事,只是还不清楚真凶是谁。鸿胪寺已派人入驿馆安抚,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他的忧虑,可他只要在缙京一日,总有一天会知晓此事,万一——”

  堂下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有侍卫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正堂。

  杜昙昼蓦地抬眼,冷声问道:“何事惊慌?”

  “禀大人!”侍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狱卒刚刚发现,莫大人逃狱了!”

  杜昙昼瞳孔一缩,呼吸瞬间一滞。

  终雪松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什么?!”

  同时,临台殓房。

  莫迟翻窗而入,几步走到停尸桌前,一把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麻布,解披的尸身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莫迟别的一概不看,第一眼就把视线集中在解披的双手上。

  解披的右手掌中有茧,左手的指间有几道伤痕,但唯独没有任何烫伤的疤痕。

  果然!

  莫迟耳朵里哄的一声,像是被针尖狠狠一扎。

  在驿馆与他交手过的男子,和眼前断了气的解披,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可他们为何长了同一张脸?!

  莫迟心神一晃,马上把手伸向解披的下颌,沿着他下半张脸摸了一圈,都没有摸出易容的痕迹。

  到底哪个人才是当年在雪夜伏击他的杀手?

  巨大的谜团笼罩下,莫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看向解披的尸体。

  很快,他就从解披青筋暴起的手臂和精壮的双腿中,就看出此人生前必定武功高强,他的所有身体特征都符合一个杀手的身份。

  再回想起当时在驿馆,与那个不知名男子交手时的怪异之感,莫迟几乎可以断定,死掉的解披才是真正的杀手。

  那枚铜带钩,应该也是属于他的。

  莫迟转身走到一旁的条案上,那里摆放着解披的衣物和随身的物件。

  莫迟见到了那枚铜带钩,但他的注意力迅速被另一件物事吸引了。

  ——绢布券。

  从解披嘴里取出的绢布券,就放在他的衣服旁边。

  当看清绢布券上的内容时,莫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后。

  几日前,他为了确认鹿孤到底是不是周回,曾经将一张二十匹的绢布券给了景三,拜托他为自己提供线索。

  难道是景三?!

  ……不对,莫迟拿起绢布券,只认真看了几眼,就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莫迟拿到的绢布券,是朝廷早就命令官家印坊印制出来的,发放到他手里时,纸上的墨早就干了。

  可这张绢布券的印字,有几处地方残留有墨痕被蹭开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张绢布券在印出来以后,尚未等到墨迹干透,就被人拿出来使用了。

  莫迟混乱的心绪当即就归了位,脑中凌乱如麻的思路就像缠绕成团的棉线,被他在千丝万绪中终于理出了线头。

  黄粉、烟丝、绢布券,有什么人能清楚这三处细节,又有能力制造出来?

  莫迟闭上眼,脑中顷刻间浮起一个画面。

  那是在驿馆,当他与假装解披的那个人对峙时,那人曾在昏暗的光线里回过头来,他的左眼下方,有一道隐约的凸起,看上去像是一条自上而下的刀疤。

  莫迟如醍醐灌顶,脑中一片清明,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底已没有丝毫犹豫。

  他终于能确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能够顺利地嫁祸于他了。

  景三的话回响在耳畔:

  “过几天就要送字板到乌今去。”

  “请镖师多贵啊,都是我们自己的雕版师亲自送到关外。”

  “还有三天就要出发,再迟就要误了过所允许的日子了。”

  三天。

  从他见过景三到现在,正好是第三天。

  ——要来不及了!

  莫迟心头剧震,他抓起绢布券,转身就往外跑。

  推开殓房的大门,看清院中的景象后,莫迟不由得停住脚步。

  杜昙昼就站在外面,他的身后是终雪松以及一众侍卫。

  莫迟顿时反应过来,他的越狱被发现了,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如果是从前,莫迟肯定会干脆利落地逃走,凭他和那群人现在距离,他们绝对追不上他。

  ……如果没有杜昙昼的话,如果杜昙昼的面容上不是写满了惊怒与焦急的话。

  莫迟的动作霎时停顿,他站在殓房门口,在那个短促又漫长的时间里,居然一步都没有动。

  侍卫齐齐围了上来,断绝了他的所有退路,终雪松震惊又痛心的眼神清楚可见:“莫大人!你已经犯了罪!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莫迟没有留神去听他在说什么,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停留在杜昙昼身上。

  杜昙昼始终站在原地,和莫迟遥遥相望,中间还隔着那一群侍卫。

  沉默地与他对视片刻,杜昙昼才迈出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往前走来。

  他越过一众侍卫,站在最靠近莫迟的位置,却又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莫迟。”杜昙昼的声线绷得极紧,仿佛一对粗糙的弓弦在用力摩擦:“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先跟我回去。”

  莫迟摇了摇头,一眼不眨地凝视着他:“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

  杜昙昼呼出一口长气,强行压抑住情绪,竭力平稳语气,换上最温和稳定的口吻,对莫迟苦苦劝道:“我明白,地牢里的环境是有点差,你暂且忍耐几日,待我查明真相,一定马上放你出来,还你清白。”

  莫迟看他一会儿,突然问:“木昆给你看过的处邪朱闻的画像上,也有我在其中,对吗?”

  杜昙昼一怔。

  莫迟弯起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会向你解释的,但不是现在。”

  他话音刚落,天空中乍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霎时照亮了整座临台官署。

  响彻耳际的轰鸣声尚未过去,一直纹丝不动的莫迟突然动了,终雪松从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他,见到他好像要跑,疾声命令道:“拦住他!他要逃走了!”

  众侍卫一拥而上,但谁都没有杜昙昼身形更快,他几个箭步上前,出手如电般抓住了莫迟的手腕。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已经用尽全力攥住莫迟的手,可下一瞬,掌心猛然一空,刚才被他抓住的那只细瘦的胳膊,陡然探向他腰间,夺走了他腰上的佩剑。

  “……抱歉。”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昙昼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莫迟久久没有离开,可能就是为了对他说这句话。

  身前吹过一阵劲风,莫迟反身跃至殓房之内,而身旁的侍卫已经掠过他追了进去,终雪松紧跟其后跑入屋内。

  杜昙昼犹如被钉在原地,四肢的血液涌上大脑,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耳畔的嗡鸣声一刻不休。

  莫迟已经一脚踢开了殓房的窗户,腾身跃至高高的窗棱上。

  接下来只要轻松一跃,他就能轻而易举地逃出临台,但在跳下高窗前,他猝然回头望了一眼。

  追他的侍卫和终雪松并不知道,他回头想要看什么。

  但杜昙昼却十分清楚,因为莫迟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他脸上。

  杜昙昼不禁往前迈了一步,莫迟眼底的不舍与决绝一闪而过,他飞快地回过头,从高高的窗户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一刹那,一声炸雷如石破天惊般在天空响起,闪电紧随其后划破夜空,照得殓房内亮如白昼。

  众侍卫连同终雪松都跑了出去,绕至后院想要继续追捕莫迟。

  而杜昙昼心里清楚,以他们的身手,绝无可能再追踪到莫迟的行迹。

  他在殓房外站了一会儿,浑身的血液渐渐流回四肢百骸,他慢慢移动脚步,走到了房中。

  四下看了看,他发现解披身上的白布被掀开,而放在一旁条桌上的绢布券不知所终。

  仔细观察尸身,杜昙昼敏锐地察觉到,尸体的手臂位置发生了一点改变。

  莫迟越狱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查看尸体的手?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

  杜昙昼蹲下身,把解披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异常之处。

  杜昙昼站起身,目光再次看向条桌。

  衣服没有动过的痕迹,解披腰带上的铜带钩也还在原位,看来莫迟是毫无犹豫地拿走了绢布券。

  天边的闷雷滚滚不止,闪电的白光不时大亮,不久后,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小雨迅速变大,渐成暴雨之势,缙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尽管心中焦灼难当,但杜昙昼没有追出去寻找莫迟的影踪,他站在殓房内,锐利如刀的目光在解披的尸身上一寸寸扫过。

  眼前的困局犹如雾锁烟迷,而他决定留下来,做那个拨开迷雾的人。

  那天晚上,终雪松和临台的侍卫果然没能追上莫迟,他们一直追到官署所在的坊门口,都没能再次见到莫迟的影踪。

  疑似接连犯下三起命案的凶手脱逃,这种事已经难以再继续遮掩下去。

  当天晚上,全城的翊卫尽数出动,在缙京城里寻了一整夜。

  而京城的第一场春雨,也不知疲倦地下了整整一夜。

  暴雨连夜冲刷,即便莫迟曾经留下些许足迹,也早都被雨水带走了。

  天亮后,解披的死上报鸿胪寺,作为鸿胪寺卿的终延,在家中接到邸报后,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他只是问来送邸报的侍从:“陛下知道此事了么?”

  “应该是知道了,宫门刚开,消息就由临台的人递进去了,杜昙昼已经进宫,其他的小人就不清楚了。”

  终延思索着抿了一口茶,又问:“雪松呢?”

  “雪松少爷昨夜忙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莫摇辰的踪影,此刻不在临台的话,就应该在鸿胪寺。”

  终延想了想,说:“陛下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宣雪松入宫。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雪松的衣服肯定湿透了,进宫前他一定会回府更衣。等他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侍从应下,又问:“此事也与鸿胪寺有关,陛下可能会召见大人,大人不用更衣以做准备吗?”

  终延放下茶杯:“不急,就算真要做什么,也要等雪松回来,我向他了解过情况以后,再做决定。”

  侍从行了礼,很快退下。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终雪松就急匆匆回到了府中,然后就被下人带到了终延面前。

  “雪松给叔父问安!叔父,昨夜的事想必您已经知晓,陛下急召我进宫,待雪松从宫里出来,再向叔父细细禀报!”

  “不必。”终延叫住了急着去换官服的他:“具体的细节我无需知晓,我只想问你两件事:第一,莫摇辰到底是不是真凶?”

  终雪松斟酌着答道:“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他确有最大嫌疑,但是……”

  思考良久,终雪松也没有想到“但是”后面应该接什么。

  看他的表情,终延就懂了:“第二件事,查案过程中,你起到的作用大吗?”

  终雪松想了想,说:“有几个关键人物是我调查出来的,应该还算有所贡献吧。”

  终延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

  终雪松急急离去,终延站起身,把下人叫了进来:“更衣,我要进宫。”

  半个时辰后,当接到皇帝召见旨意的终延,慢腾腾爬完了十几级汉白玉梯,终于来到了川泽殿前时,殿内早已站了好几位大臣。

  而杜昙昼就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肩背挺得笔直,一如他往常那样。

  终延歇了几口气,正了正衣冠,迈步跨进了殿内。

  “微臣拜见陛下!”

  褚琮朝他一抬手,立刻有内侍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跪地行礼。

  “谢陛下。”

  终延直起腰,垂手站在一侧,状似随意地扫了一圈。

  殿内,除了他和杜昙昼,还有早些时候进宫的终雪松,就只剩下冷容、韩永年,以及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岳秩。

  甫一和岳秩对上视线,终延就将目光移了回来。

  他微弓着背站在杜昙昼侧后,眼睛只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不再抬头看任何人。

  韩永年继续刚才的话题:“眼下还是要将木昆王子保护好,一是不要让他出事,二来也是封锁他的消息,暂时不要让他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以免因为流言影响两国的盟约关系。”

  岳秩横眉一扫:“流言?方才终主簿已经将这三起命案的各项证据说得清清楚楚了,韩大人为何还要说是流言?”

  韩永年当即回道:“杜侍郎才是负责调查罪案的官员,杜大人方才也说得清清楚楚,他有理由认为莫摇辰是清白的,岳大人又何必心急呢?”

  岳秩正要反驳,被褚琮制止:“两位爱卿稍安勿躁,杜昙昼,朕也不愿意相信莫摇辰是杀人凶手,你说认为他是清白的,可有证据?”

  杜昙昼拱手道:“臣心中已经有了眉目,请陛下给臣几日时间,臣保证一定为陛下查出真凶。”

  岳秩马上听出他话里的漏洞,冷斥道:“有了眉目?那就是还没有证据,既然如此,杜大人为何坚称那莫摇辰是清白的?难道就因为他给你当了几日护卫,你就要包庇他吗?”

  韩永年抬眸瞪他:“岳大人此言恐怕就是信口雌黄了吧?本官光知道,你身为御史中丞,平日没少检举京官,难不成都是靠胡编乱造来给他们定罪名的?”

  “你——?!”岳秩一时气结:“本官行事光明磊落,经得起天下人检验!倒是请韩大人好好想想!万一我大承因为一时疏忽,放走了连杀三个乌今人的凶徒,届时等木昆王子知道了真相,他还愿不愿意向我朝借兵?愿不愿意继续与中原结盟?!”

  岳秩的一番话完完全全戳到了褚琮最担忧的地方,他马上看向一直没开口的终延:“终卿,此事涉及乌今,以你鸿胪寺卿的身份来看,应该如何处置?”

  比起岳秩的咄咄逼人,终延显得谨慎得多:“回陛下,臣听闻,最后死去的名叫解披的乌今人,是木库王子的随从,也是他一路护送王子平安进入缙京。臣想,此人对王子来说应该意义非凡,无论真相如何,都请陛下派真正能查出真凶的人介入调查,务必要给王子一个交代。”

  岳秩说话时,冷容始终板着脸,一动不动,好像殿中发生的所有争执都与他无关。

  可终延一番话说完,这位冷宰辅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韩永年也迅速察觉到终延话里话外的暗示,他看上去态度中立,谁也不支持,实际上却是在暗示皇帝,杜昙昼与莫摇辰关系匪浅,追查时定会心慈手软,不是“真正能查出真凶的人”。

  韩永年算是明白了,终延还想安插别的人手参与断案,以此在陛下面前立功,也为终家本就难以撼动的地位,再添砖加瓦。

  终大人想让谁插手呢?韩永年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立即确定了人选——终雪松。

  终雪松代表鸿胪寺和杜昙昼一起查案至今,也算在案件的追查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终延想要让终雪松全权负责调查,最好能让他亲自抓住凶手,而那个凶手如果是莫摇辰,那就更完美了。

  ——莫摇辰身为杜昙昼的护卫,却神不知鬼不觉连杀三人,如此罪名,杜昙昼怎么也要遭到问责。

  这样一来,终家人不仅为陛下立下逮捕凶手功劳,还能借此打压杜昙昼在朝中的地位,岂不是一石二鸟之功?

  要不是死的是乌今人,韩永年都要怀疑,此事从头到尾都是终延一手策划的了。

  至于岳秩,他和终家本就有姻亲关系,想来定会唯终延马首是瞻。

  果不其然,在听懂了终延的弦外之音后,岳秩立马站出来说:“终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还请您另择良臣,为您彻查此事!就算一时无法获得新的线索,至少要先将那莫摇辰捉拿归案!他身手非凡,再多耽误一刻,也许就会有第四个乌今人死在他手里了!”

  “陛下。”杜昙昼沉声道:“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莫摇辰绝不会是杀人凶手,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终延却十分罕见地反对道:“杜大人,人人皆知莫摇辰是为大承立下汗马功劳的夜不收,但功过不能相抵,你也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失了作为临台侍郎的准则吧?毕竟你该效忠的是陛下而不是他。”

  他的语气稳健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退一步来说,假设此事真的挑起了我朝与乌今的矛盾,那么无论是谁的身家性命,都没有办法为此而担责,你说是么?”

  终延的话相当直白,几乎是在说:倘若乌今单方面毁掉盟约,你杜昙昼的一条性命又有何用?

  他把话说得这么重,韩永年反而不知该如何驳斥,僵持之际,冷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敢问终大人,凶手是莫摇辰这个结果,难道就不会挑起两国争端了么?”

  众人一怔,褚琮最先反应过来:“冷宰辅此言有理!如果此刻就认定莫摇辰是凶手,那么就算他没有越狱潜逃,就算朕将他治罪,木昆王子真的能接受这个真相吗?他真的接受他的三位同胞子民,是死于我大承赫赫功臣之手吗?到了那个时候,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放弃与中原结盟,转而倒向焉弥呢?”

  岳秩不赞同:“就因为他是夜不收,犯法就可以不治罪吗?”

  韩永年当即回道:“岳大人还记得他是夜不收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冒死刺杀焉弥国王的人,刚回到故国没几天就被处死了!这个消息传到焉弥,只怕处邪朱闻的嘴都能笑歪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眼看着就要吵得不可开交。

  局面僵持之际,杜昙昼突然开口:“陛下!请听臣一言!”

  几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众目睽睽之下,杜昙昼做出了惊人之举——他抬起手,缓缓摘下了自己的官帽。

  官帽下一头乌黑的长发顷刻间披散下来,杜昙昼将官帽放到一边,然后弯下腰,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陛下,此事属臣办事不力,臣自请,辞去临台侍郎一职。”

  短暂的安静后,川泽殿里顿时跟炸了锅一样。

  冷容惊讶地扭头看他,韩永年恨不得冲上来捂住他的嘴,让他把刚才那句话咽下去。

  终延淡淡移开目光,不发一言,岳秩在一旁冷嘲热讽道:“杜大人这个时候想起来临阵脱逃了?”

  褚琮从龙案后走下来,想要去扶杜昙昼起来。

  头磕在地上的杜昙昼忽然又有惊人发言:“臣因罪卸职期间,请陛下将三起命案,全权交由终雪松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