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帛坐在马球赛的观众席, 翘首以盼王爷的出场,准备喊出最大声,做王爷的最强啦啦队。

  他吃着糕点, 坐在他旁边的太子妃突然说道:“侧王妃, 我相信, 太子殿下和梁王兄弟齐心,一定可以打败北狄人的。”

  黎玉帛:“……”老嫂子,你可真会装,我不信你不知道这兄弟俩水火不容。

  心里骂着,嘴上还得笑着说道:“太子妃说的是。”

  太子妃淡淡笑道:“侧王妃一定觉得我没话找话, 没准心里还骂我呢。”她突然侧了身过来, 低声说道:“不怕告诉侧王妃,上回涌泉寺太子想要霸占侧王妃的事我都知道。”

  黎玉帛扭头看了太子妃一眼,她长得挺漂亮的, 杏眼圆脸,非常端庄大气,但眉眼间隐隐含愁。太子妃继续说道:“曾经我梦想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我无限的宠爱和荣光。嫁给太子后,我以为实现了我的梦想,没想到到头来竟成了这样的笑话。当我得知那件事的时候, 我真是同情你……”

  顿了顿,太子妃眼中隐隐有泪光:“不,应该是我同情我自己。若太子和梁王一样,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娶男子做妃,我断不会嫁他。谁能想到婚后会这样呢?”

  这不就是同妻吗?

  黎玉帛不禁对太子妃生出同情, 道:“太子妃, 你别伤心, 经历那样的事,想来太子会有所收敛的。”

  太子妃摇摇头,捏着帕子掩了掩鼻子,看着黎玉帛说道:“你不知道太子殿下,他不会死心的,你还要小心才是。”

  她的样子恳切真诚,不似作伪。况且她敢这样背后说太子殿下的坏话,说明她还是明事理,不愿和太子同流合污的。

  黎玉帛想了想,道:“太子妃,恕我直言,我们一向没有正儿八经说过话,今儿个你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太子妃轻轻叹口气,如一朵在轻风细雨中微微颤抖的栀子花,苦笑道:“不然我还能对谁说呢?太子殿下还有两个侧妃,我和她们说这些,无异于将把柄扔在她们手上,让她们有机会踩我一脚。我也不能和娘家人说,娘家人只会告诉我嫁给太子要知足。我更不能去和淑妃娘娘说,淑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母子同心,我一个外人,说什么都遭人嫌。我只能和侧王妃抱怨抱怨,因为我知道侧王妃对太子殿下的行为深恶痛绝,断不会拿此威胁我。”

  啊,好像也确实如此。

  黎玉帛道:“太子妃看开点,日子还长着呢。”

  太子妃摇摇头笑道:“希望太子殿下能迷途知返吧。”她举起一杯酒,敬给黎玉帛:“没想到竟能和侧王妃这么投契,也算有缘分。我敬侧王妃一杯,盼着将来侧王妃还能听我唠叨。”

  黎玉帛端起酒杯,说道:“不敢不敢。”

  他设身处地为太子妃想了想,确实挺惨的。虽然身在高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男人偷.腥在封建社会尤其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很正常,但偷.腥对象是男子,太子妃怎么可能不膈应呢?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太子妃嫣然笑道:“有的事,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她突然指着前方道:“瞧,他们入场了。”

  黎玉帛顺着太子妃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大周朝队伍一行人骑着高大的骏马,缓缓而来。这次马球赛特别隆重,礼部还专门做了两个队伍的衣裳。

  大周朝队伍的衣裳是红色的,又值春天,明艳如桃花翩翩,就连黎玉帛厌恶鄙视的太子殿下都被衬得帅气了三分。

  黎玉帛的眼睛自动忽略了太子殿下、黎仁果、元咏竹等人,锁定在剑眉星目的霍曜身上。一袭绣万马奔腾的暗红色衣裳,衬得霍曜皮肤愈发冷白,如天山顶上的一捧雪,可望不可即。他的面容犹如刀刻,冷硬而俊朗,眉目天然透着一股锋利之气,不看人时懒散矜贵,看人时深邃如猛虎。

  霍曜手里握着球杖,横在黑马脑袋上,头微微歪着,有点愤世嫉俗睥睨群雄的味道。

  他虽然不是队长,不是第一个入场的,但他气场强大,如龙腾虎跃,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被霍曜吸引。

  在黎玉帛眼里,霍曜更是浑身镀了一层金光,帅得无与伦比。他忍不住高声喊道:“王爷加油!”

  霍曜听到黎玉帛的声音,抬头望过来,朝他勾起嘴角,微微点头,修长脖子上的喉结愈发凸出明显。霍曜高高扎起的马尾,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黎玉帛血槽空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这套马球制服也太帅了!

  北狄队伍的衣裳是蓝色,很快就入了马球场。

  鼓声响,比赛开始。

  两个队的参赛选手骑着马,手里挥舞着球杖,在马球场驰骋厮杀,很快场地上就溅起阵阵尘烟,观众席的黎玉帛都快看不到白色的马球在哪里了。

  黎玉帛只好不看马球看霍曜,便看到霍曜骑着战马转圈,始终没有靠近马球,冷眼瞧着马球在其他人球杖里打来打去。落在旁人眼里,是努力了也无用,是无能没本事,但黎玉帛知道王爷能蒙眼射箭,又花了时间在家里打马球,绝不是这个水平。

  那王爷为何要故意装出努力又不能打进球的样子呢?

  没多久,第一个球被骨咄禄王子进了。

  北狄的人放声狂叫,但在场的都是大周人,嘘了一声后不敢喝彩,故而北狄人的声音非常明显刺耳,大周臣子个个面色凝重,如丧考妣。

  就连黎玉帛都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尴尬,但他看向霍曜却冷静得很,环顾球场四周,似在筹谋什么。他虽然不知道霍曜为何如此,但猜到这一定是王爷的战略。

  倒是恭和帝先鼓掌笑道:“北狄队伍打起马球来,真是生猛啊!赏!”

  骨咄禄王子骑马到御驾前,叩谢隆恩,还看了一眼黎玉帛道:“侧王妃今日也来看马球赛了!那我可得好好表现!”

  黎玉帛没理会骨咄禄王子,他并不想看骨咄禄王子八面威风的样子,只想看霍曜纵横球场。

  太子气得咬牙道:“梁王,你能不能涨点精神?球都到你跟前了,你还不能打进对方的球门,你是故意要输给对方,让孤在父皇面前丢脸吗?”

  霍曜始终记得涌泉寺之事,对太子殿下怀恨在心,已经连面上的和善都不想伪装。他阴森森道:“你这样的人,给自己丢脸的机会多的是,用不着我动手。”他提着缰绳,马骤然嘶鸣一声,提起马蹄奔跑,甩太子殿下一脸灰。

  气得太子攥紧拳头。

  霍曜和元咏竹早就商量好战术,先让北狄的人进三个球,到时候恭和帝着急,太子着急,霍曜再接连进球,逆风翻盘,那时候恭和帝才会对霍曜另眼相看,否则一开始就进球,恭和帝只会觉得大周朝无所不能,能赢,都是他治理有方的缘故。

  同时,还得防着太子进球。

  所以前三个球打下来并不容易,每次都战兢兢,唯恐发挥失误,导致计划失败。好在北狄人确实球技厉害,没有给太子进球的机会,在尘烟厮杀中进了三个球。

  太子急得跺脚,咬牙切齿吃了好几口尘土。

  连恭和帝都坐不住了,觉得丢了好大的面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恭和帝的名声岂不被人踩到脚底下。恭和帝面有愠色:“依朕看,不是北狄人勇敢,是我朝人怯弱无用!晔儿,你怎么回事?你从小就打马球,还是朕亲自教的,如今竟然连一个球都进不了!”

  太子面露难色:“儿臣……儿臣旧伤未愈,今日状态不佳,还请父皇……”

  恭和帝斥责道:“旧伤旧伤!都这么久了,还拿旧伤说话!”

  比赛继续,霍曜给了元咏竹一个眼色,让他悄无声息拦着太子,不准他进球。霍曜自己冲锋陷阵,他眼神犀利如刀,胯.下骑着烈马,手里挥舞着球杖,对准马球一击,一击即中。

  北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白色马球以抛物线的方式,咻的一下,快速且凶猛地穿进了他们的球门,根本来不及阻挡。

  全场欢呼,人声鼎沸,这是大周朝的第一个球!

  恭和帝终于脸上又有了笑容。

  黎玉帛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在胸前挥舞:“王爷,王爷!王爷牛逼!”

  他身边的太子妃也笑道:“梁王好身手!”

  黎玉帛看见霍曜朝他远远对视一眼,随即再次投入比赛中。

  霍曜的眼神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看人的时候懒懒的,又深邃,仿佛一眼能将人看透;看其他的东西,譬如现在的马球,坚定若有光芒,散发着囊中取物的自信。

  他的双腿非常有力,一夹马肚,更显出雄壮威猛的力量感来,骏马也不得不服从他听命于他,在他胯.下驰骋赛场,比别的骏马凶猛百倍,嘶鸣声都高亢许多。

  他的双手也充满了爆发的力量感,挥动球杖击中马球的时候,仿佛随心所欲,能一击将马球击碎,又仿佛只要他想,他能用马球击碎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脑袋。

  黎玉帛感觉此时的霍曜完全不同于平日的他,先不说暗红色球服衬得他愈发矜贵冷淡,单是打马球时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爆发力,汗水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流到白皙的脖子上,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在球场上所向披靡,在马背上纵横天下。

  很快,霍曜又进了两个球,两个队分数打平,全场欢声如雷,有的人甚至手舞足蹈,譬如黎玉帛。

  恭和帝笑得更开心了,对霍曜的球技连连夸赞。

  霍曜忽然骑着马奔向黎玉帛,黎玉帛一时激动,走出观众席。霍曜脸上满是汗水,甚是还沾了尘土,他将黎玉帛抱起,放在马背上,在球场跑了一圈,然后又把黎玉帛放了回去。

  好野!好狂!

  但这是什么操作?

  黎玉帛自己也搞不清,就觉得很羞耻很刺激。

  要不是公众场合,他真想让霍曜穿着球服流着汗,就这么凶猛地禽兽地,用打马球的那种爆发力把他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