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咄禄王子听到霍曜充满敌意的语言, 并未生气,只是淡淡一笑,随即饮了一杯佳酿。

  淑妃看出其中的关窍, 笑了声道:“梁王和侧王妃是皇上赐婚, 素来鹣鲽情深, 只可惜侧王妃是男子,不能为梁王绵延子嗣。皇上和本宫也正担心这点,若贵邦有合适女子,可与梁王……”

  骨咄禄王子打断淑妃的话道:“淑妃娘娘,实不相瞒, 我们草原部落向往自由, 人活一世,舒心为上,至于传宗接代并不重要。”

  淑妃原想趁机挑拨梁王和侧王妃的感情, 拉拢骨咄禄王子,没想到骨咄禄王子居然笨到这点话都听不明白,不领情就算了,还回话回得让她下不了台。淑妃讪讪道:“若都如此,祖宗基业无人承继,万代江山岂不拱手让人?”

  骨咄禄王子道:“从侄儿一辈中挑好的来承继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的生活准则一向是及时行乐。”

  恭和帝端起酒杯,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向恭和帝。恭和帝呵呵笑道:“朕活到这把年纪,心里头想的也是骨咄禄王子说的,及时行乐。至于绵延子嗣, 万一生出个想害自己的孽障, 还不如不生!”

  这句话意有所指, 淑妃和太子心虚地默默对视一眼,却也不得不陪着饮下这杯苦酒。

  宴会毕,宫中组织看戏,演员们粉墨登场,咿咿呀呀演起一段传奇故事。

  骨咄禄王子正好坐在黎玉帛后面,眉眼弯弯笑道:“梁王侧妃,请问这出戏是什么戏?”

  黎玉帛听着台上唱得悲悲戚戚,答道:“狸猫换太子。”刚刚报幕人不是已经说过嘛?

  骨咄禄王子道:“我想起来,这出戏我小时候跟随我的母后也看过,结局是兜兜转转,还是太子即位,真相大白天下。所以说该谁的还是谁的。”

  黎玉帛心想,此人真是莫名其妙,看戏就安静看戏,逼逼叨叨这么多做什么?

  他和霍曜面前摆了一张长桌子,桌上铺了富贵华丽的绣花桌布,又摆了一些精致的吃食。黎玉帛并没有回头看骨咄禄王子,也没有再答话,拿起一块白玉霜方糕来吃,忽然感觉左腿膝盖被人用腿轻轻撞了一下,而且撞他的那条腿明显高些,非常有力量,被控制得恰到好处。

  他和霍曜共用一张桌子,除了霍曜再无旁人。

  可黎玉帛斜眼觑着霍曜,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台上的戏曲,神色依旧冷傲,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黎玉帛以为是霍曜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但下一刻他的腿又被轻轻撞了两次,这明显是故意为之,仿佛在提醒他不准和后面的人说话。

  搁这桌子底下玩,冷面阎王真有你的!

  黎玉帛挪动腿脚,回撞了霍曜两次,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一会儿骨咄禄王子又将一碟羊奶酪送到黎玉帛面前,说道:“侧王妃,这羊奶酪是我们北狄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美食,你尝一口。”

  恭和帝宽仁,早已经在每个人桌上都摆了羊奶酪,黎玉帛桌上自然也有,骨咄禄将他桌上送来的又是何意?这么殷勤,不由得惹人疑心。

  骨咄禄王子又道:“我以前天天吃,回去后还能天天吃,侧王妃身在中原,难得吃一回,若侧王妃喜欢,我这一碟也送给侧王妃。”

  黎玉帛扭头看着骨咄禄王子,断然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这时,黎玉帛感觉左腿被霍曜的右腿贴上了,蹭了蹭,仿佛在奖励他刚刚回绝得很好。

  黎玉帛眼角满是笑意。

  他以为骨咄禄王子和太子、黎仁果一样贪恋他的美色,但对上骨咄禄王子的眼神,干净清澈,没有任何杂念。直觉告诉黎玉帛,骨咄禄王子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霍曜坐在旁边,早已憋得脸色铁青。为了两国交好,他才一直隐忍,没想到骨咄禄王子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摆明了就是要勾搭侧王妃。

  霍曜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连后脑勺都透着强烈的威压感。他微微侧眸,瞥了眼略显粗犷的骨咄禄王子,一字一顿道:“骨咄禄王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虽没动怒,但眼神深邃似海,如凶猛的恶狼一般。

  旁人若见霍曜这副威严摄人的模样便知道他现在极不高兴,能躲多远躲多远,偏偏骨咄禄王子初来乍到,不知道梁王的脾性。而且他自恃宠外邦王子使者的身份,对梁王也不惧怕,道:“中原有个词叫一见如故。我对梁王侧妃便是如此,想交个朋友。”

  霍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见如故是双方都对彼此如见故人。”他握起黎玉帛的手,轻轻摩挲,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本王的爱妃对王子可没有这种感觉……”

  霍曜话没说完,突然顿住,舌尖顶了顶上颚,因为他感觉右小腿被黎玉帛的左小腿非常亲昵地贴了贴,像某些特定时候黎玉帛才会做的事,只不过现在穿着衣服,那时候没穿衣服。好在他定力深厚,控制住了表情,只是舔了舔唇,眼神落在黎玉帛的鼻尖痣上。

  骨咄禄王子道:“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没有……”

  黎玉帛眼神藏着戏谑的笑意,凝注着霍曜,眉来眼去的同时,又仿佛在用眼神挑衅似的。他享受着霍曜手指摩挲他的手背,又用腿撞了下霍曜,对骨咄禄王子道:“我没有。”

  骨咄禄王子:……

  忽地他爽朗地哈哈一笑:“真好真好。看梁王和侧王妃两人如此情深义重,梁王又待侧王妃这般体贴入微,我觉得好极了。”

  黎玉帛无语凝噎,一时也搞不清骨咄禄王子到底想做什么,扭过头来专心看戏。

  安静了没一会儿,黎玉帛分明感受到霍曜居然抬起长腿,架在他的左腿上,甚至还一摇一晃。

  卧槽!霍曜的腿好重啊!

  同时又有说不出的刺激。

  黎玉帛瞪着眼睛,怒视霍曜。霍曜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神色如常地看着台上人聚人散。

  这时候,恭和帝忽然说道:“好!今天演得很好!都有赏!朕最爱看这段母子重逢骨头团圆的戏,这两位角演得入戏,不错!”

  淑妃笑着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最爱这场戏。纵有奸人陷害,亲情永远不会因此断开。这两位角演得臣妾都落泪了。”

  黎玉帛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捏了一把霍曜的大腿。

  霍曜终于侧头来看了他一眼,双眉轻轻一挑,像是问你在做什么?

  ???

  黎玉帛心道,明明是你先动手动脚的好吗!!

  黎玉帛将左腿从霍曜右腿下抽了出来,反过来搭了上去,洋洋得意地看着霍曜。

  霍曜轻轻一勾嘴角,抖了抖腿,黎玉帛的左腿也这么轻轻颠了起来。他身后按住霍曜的腿,想让他停下来,霍曜力气大,被他按住也照样可以抖动。

  黎玉帛露出个苦瓜脸,这人也太霸道了吧!

  他想将左腿拿下来,没想到霍曜伸手按住他的腿,不让他拿下来。

  更无语的是,回梁王府的路上,两人一上马车,霍曜就将黎玉帛紧紧搂进怀里,像是要将他掰开揉碎,藏进心窝。

  霍曜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玉儿,我都快忍得爆炸了!”

  黎玉帛故意调戏地勾着霍曜的下巴:“那就别忍着,自己释放出来,本少爷我今天可没兴致!”

  马车开动起来,黎玉帛甚至听到杨智及公公咳嗽了两声。

  霍曜嘴角噙笑,手指摸着黎玉帛红润的唇畔,说道:“没兴致,你今天把腿搭在我腿上?”

  黎玉帛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平日霍曜高冷禁.欲,气势凛凛,俨然一朵高岭之花,如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佛,无论是如刀刻的冷硬轮廓,还是修长有力的手指,常常勾得黎玉帛遐想非非。此时此刻眉眼带了点色气的霍曜,就像从云端跌落下来的陌上公子,玩味盎然,有种别样的风度。

  黎玉帛抬起手挑开霍曜的衣裳,往下再往下……

  *

  未央宫。

  太子来请淑妃的安,淑妃道:“晔儿,今天你看见没有,骨咄禄王子对梁王侧妃很有兴趣啊!”

  太子喝了口茶:“何止是很有兴趣,骨咄禄王子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马将梁王侧妃生吞活剥。”

  淑妃甩了甩手帕,道:“本宫稍稍试探,骨咄禄王子还帮梁王侧妃说话,堵得本宫说不出话。他自己那个恶心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既然都赶在一起,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太子道:“母妃想怎么做?上回的仇要加倍报回来!”

  淑妃阴恻恻笑道:“既然骨咄禄王子喜欢梁王侧妃,那就找个机会成全他们一夜春风,我们再来个瓮中捉鳖!”

  此时京城使馆中,骨咄禄王子手里拿着一枚镶嵌金雄鹰的戒指,细细观看,叹了一声。

  忽然有素日跟随他的随从侍卫走了进来。

  骨咄禄王子神色惶急,站起来问道:“查得怎么样?”

  侍卫道:“回禀王子殿下,梁王侧妃黎玉帛是大周朝户部侍郎的养子,去年夏天嫁给梁王。至于他之前的身世,实在是无从查起,只打听到是个孤儿。”

  “孤儿?孤儿?”骨咄禄王子在房间里激动地来回踱步,“是孤儿便有可能是我弟弟!我第一眼瞧见黎玉帛便觉得他长得像我已经去世的母亲,太像太像了!母亲当年生下弟弟后,被父王其他妃子将弟弟抱走。就算后来父王为母亲平反,弟弟也失踪多年。没想到今天我会在长安城遇到!真是太好了!”

  骨咄禄王子脸上露出欢喜神色,思索半晌,吩咐道:“你不要打草惊蛇,细细查访!母亲说过,弟弟手臂上有一块梅花胎记。若梁王侧妃真是我弟弟,也可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

  梁王府外,杨智及公公道:“王爷、侧王妃,到梁王府了。”

  霍曜系好蹀躞金玉带,帮黎玉帛抹掉嘴角残渍,道:“好吃吗?”他真的很爱问这句话。

  “好咸!”黎玉帛嫌弃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