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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高明本来只是每月例行来墓园扫墓, 捧着鲜花,与以前一样,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一名与弟弟同名、甚至与自己还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是真的挺像的, 特别是他们的这两双眼睛, 几乎是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青年的同伴很快就带着他离开了, 诸伏高明也没有分出目光去多看几眼,只是一路既往的走着那条路,一如既往的重复着那些动作。

  诸伏高明并非是怀古伤今之人,22年了, 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有些事情也就早就看淡了。

  他不是不感觉到意外, 只是觉得没必要。

  世上又那么多相像之人,“景光”这个名字也并非是他弟弟独属的,能遇上相似之人,也只能称得上有缘。

  只是顺着来时的路折返时,诸伏高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两名青年出现的那棵榕树的方向。

  只是这一看,诸伏高明就发现了不对劲,榕树下面的草地上躺着一个皮夹,看起来应该是钱包。

  是刚刚那两个青年落在这里的, 还是其他人掉在这边的?

  诸伏高明捡起了这个钱包, 他折开钱包,想在里面寻找有没有能够证明主人身份的线索。

  钱包里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日元,还有几张银行卡, 除了这些, 最让人瞩目的就是钱包之中夹着的一张合照。

  只是扫上那么一眼,诸伏高明的目光就滞住了。

  合照里只有四个人,可这四个人却又让诸伏高明格外熟悉——纵使二十多年过去, 他也依稀还记得父母与早逝的弟弟的样貌,而这照片上的四人就是他们一家四人。

  附加一句,是幼年版的弟弟和自己。

  确实如此,他并没有认错。

  就算记忆里那几张面貌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可至少他自己他是不会认错的。

  22年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像诸伏高明涌来。

  诸伏高明其实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件事的发生,他只记得那次大火过后的房屋遗骸,是所有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是他从夏令营回来以后的第二天。

  邻居们都围在四周,议论纷纷。

  他看见了警车一辆又一辆,警察来来返返,鸣笛声不绝于耳。

  从邻居们的只言片语之中,诸伏高明勉强将发生的事情拼凑出来。

  就在他回来的前一晚,在那年仲夏夜色最深的时候,他的家里发生了火灾,所以的一切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他的家人甚至连完整的遗体都未曾留下,只有废墟中的一些残缺骨组织表明,在火灾发生时,确实有着不止一人被困在房子里。

  因为那场大火烧的干脆,什么线索都不曾留下,最后这起事件被定为了意外事故。

  直到十五年后、七年之前,一群无畏的警校新生从某起案件之中救下了一个女孩、逮捕了凶手,而那个凶手承认,曾经在长野,他就杀死过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说的就是诸伏家。

  诸伏高明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何心情,就像现在这样,看到这张合照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

  诸伏高明盯着这张合照看了许久,最后也只是将钱包合上,什么也没说。

  他记得墓园附近是有几家餐馆的,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的话,应该就是去那里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在告诉诸伏高明,去见见那名同样也叫“景光”的青年吧。

  去看看他吧。

  诸伏高明最终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走到了那家熟悉的面馆,果然在那里看见了先前在墓园时见到的那名青年。

  青年坐在柜台的前方,手里还那着一把吉他,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弹着吉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诸伏高明的到来。

  听了一耳朵,诸伏高明就听了出来,他弹的、哼的歌曲是《故乡》。

  这首民谣几乎对所有长野本地人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存在。

  只是看着这名青年,诸伏高明却蓦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母亲坐在凳子上,一弦一柱温柔地教着弟弟弹琴。

  诸伏高明沉了沉眸。

  ……

  《故乡》是民谣,并不算太长,一曲很快就结束了。

  诸伏景光刚想将吉他还给老板娘,却又听见一旁的太宰治笑眯眯的道:“景光君要不要再来一首?”

  “啊?”听见太宰治又开始以“景光君”这个称呼来唤他,诸伏景光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余光瞬间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诸伏高明。

  诸伏景光呼吸不由一滞。

  高明哥?他什么时候来的?

  “再来一首嘛,”太宰治撑着下巴,嘴角噙着笑的看着诸伏景光,“毕竟我们这可是两碗荞麦面,怎么说也应该要有两首歌来抵债。”

  诸伏景光这才将目光分给了太宰治,尽量用平稳的语气的道:“明明是太宰先生你自己想听嘛,不用找这么多的理由啦!”

  “怎么会呢。”太宰治看起来甚是无辜。

  “一首歌就够了。”老板娘笑盈盈从诸伏景光的手中拿回了吉他,末了又夸了一句,“你唱歌真的还挺好听的。”

  “谢谢。”诸伏景光说着,从椅子前站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主目光转到门口,装作刚发现诸伏高明的样子。

  好在老板娘在放吉他的时候也看见了诸伏高明,热情的打着招呼:“诸伏警官!我就说,算算时间,您也应该来了,进来坐坐呗。”

  “只是过来还一下钱包而已,”诸伏高明微微颔了颔首,走进了面馆,来到了诸伏景光的身前,他对着诸伏景光笑了笑,“是你们的钱包吗?”

  “啊,谢谢。”诸伏景光有些错愕的接过了钱包,低头确认了一下,这确实是他的钱包。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诸伏景光没太敢去看诸伏高明,只能转头对老板娘道:“既然钱包找到了,那我还是将面钱给付了吧。”

  诸伏景光说着,打开钱包想要拿钱,却又在目光触及钱包之中的照片时惊了一下,立马就又将钱包给合上了。

  他差点忘了,钱包里还有一张小时候的合照,他一直夹在里面没有取出来。

  他刚刚合上的够快,站在他身边的诸伏高明应该是没来得及看见钱包里的东西的。

  但是钱包以后,一般也都会打开确认是否有失主的信息的。

  所以……高明哥有看见这张照片吗?

  诸伏景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再惶恐还是在紧张了。

  “不用不用,”老板娘的话插了进来,“歌我都听了,怎么能让你再次付钱呢。”

  她说着,又看向了诸伏高明:“诸伏警官要吃些什么吗?”

  “老样子就好。”诸伏高明说着,但目光一直在诸伏景光身上停留。

  “好嘞,再加一碗荞麦面,”老板娘向后厨吩咐着,又转头看向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诸伏警官和这名小哥长得还挺像的,你们是亲戚吗?”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应该说一句“不”,但是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卡在他的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他否认不了高明哥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血脉相连,就算是不同世界的高明哥,诸伏景光他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就连诸伏高明也没有说出那个“不”字来。

  “我想长得像应该只是巧合吧,”插话的是太宰治,他似乎是知道诸伏景光说不出那句话来,才特意开了口,“这种眼型的人虽然特殊,但也算并不少见呢。起码我和景光君认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名警官先生。”

  “只能说是很有缘分,”诸伏高明说着,目光依旧停留在诸伏景光身上,“我是诸伏高明,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诸伏景光沉默了半晌,最终挤出了一个姓氏来,“……绿川。”

  他有些不敢说自己姓诸伏,也不敢在高明哥面前说自己的全名叫“诸伏景光”。

  他忽而有些感谢自己上一周目卧底的时光了,如果没有这段时光,他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能够让他自然说出的假名。

  “绿川君。”诸伏高明从容的喊出这个名字。

  而诸伏景光依旧有些不敢直视着诸伏高明,只能匆匆往太宰治的方向走,掷起了碗上的筷子。装作自己急着吃面的模样:“不好意思,我的面再不吃就要坨成一团了。”

  诸伏高明点点头,表示理解。

  太宰治则是放下筷子,笑着向诸伏高明发出邀请:“警官先生要一起坐到这边来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然而诸伏高明却拒绝了,他似乎是看出了诸伏景光的紧张与无措,“我坐这边就行。”

  “也行。”

  太宰治也没坚持,只是目光转向了埋头吃面诸伏景光,用口型道:“这简直是太明显了啊,诸伏君。”

  诸伏景光的余光还是又在看着他们二人的,自然也没有错过太宰治的的这句口型。

  他垂了垂眸,将口中的面条咽下,也用口型回应着太宰治:“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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