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做了个梦。

  他知道自己做梦的原因是什么,也清楚自己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既然这是个梦,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其实期待自己生活是这样的,而不是今晚那样的。

  今晚是个失败且悲伤的晚上。他带着莫名其妙的失落从书房出来,硬得面红耳赤,洗澡的时候坐在浴缸里摸着自己的胸部自慰。然而他躺在床上回忆起问卷上的信息量的时候他又硬了,只能欲哭无泪地再次触碰自己兴奋到吐液的下身。

  艾尔海森到底想干嘛?他是真的没长几把吗?

  卡维缩在被子里,一边摸自己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艾尔海森是精神还是身体有问题,还是二者皆是?他是有什么计划吗?他最好有什么计划!他最好有什么能让自己爽到把脑子都射出来然后傻三天的好计划!

  带着怨气,卡维并没有爽到哪里去。他匆匆地解决了表面上的生理问题,却觉得小腹深处的那团火燃烧得越发强烈。

  这一切都怪艾尔海森,他在折磨自己,在勾引自己然后将自己弃之不顾。卡维不信任何一个长几把的男人敢这么做。他,卡维,用这样的一张脸来求欢,艾尔海森竟然能做到纹丝不动…他肯定是为了假装自己很厉害而回去冲凉水澡吧!他已经要强到这种地步,想要在这些地方赢过他了吗??

  他妈的,他妈的!

  卡维愤怒到捶床,他甚至蹬了床板两脚,以发泄自己和性欲一样高涨的愤怒。他甚至提出主动口交的建议!他甚至愿意去给那个垃圾性格的学弟舔!!他甚至愿意做这样的事情!而艾尔海森却不领情到裤子都不愿意脱!

  他只是想做爱而已,这一切有什么错?

  卡维不相信自己的吸引力变弱了,他还很年轻,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在喝醉的时候酒馆的那些人注视他的眼神。

  他们喜欢他,甚至狂热地爱他,他就像某种珍惜的生物,只要拍打一下翅膀,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引发一片观鸟者的惊叹。

  只要卡维想,他可以随时随地牵起任何一双手,和任何一个人回家,享受任何一个美妙的夜晚。

  但是他不想,他不想!他只是想…他只是想做爱!对方不能是酒馆里的那些人,不能是以前那个妙论派学弟,不能是那些他幻想中没有脸只有身材的人…他不挑对象,或许挑一点,但绝不是特别挑剔,他只是…他没选到特别好的人,艾尔海森看上去还行,他只是这样想。

  谁能料到艾尔海森竟有如此隐疾!!

  卡维怀抱着一百二十分的怒火,咬着被子勉强入睡。他难以得到满足的欲望重新在梦的国度里掀起滔天波澜,它们分解,重组,添加适当的粉色幻想与暧昧闪粉,化为一个美妙绝伦的梦境。

  卡维发现自己站在教令院的大厅里。

  大厅里有许多人三两成群经过,卡维隐约觉得自己是来办和经费相关的事情的。他顿了顿,向艾尔海森的办公室走去。

  他过去,没有敲门,好像甚至没有推门。门自己打开了,艾尔海森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面。

  办公室和艾尔海森真正的办公室不太一样,至少那张桌子要大得很多。后面好像是玻璃,设计非常通透,整个办公室都是亮堂堂的。

  “那个经费,我们马上就要用了,”卡维说,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催些什么,“你怎么还没给我批?”

  “批下经费需要多方批准,”艾尔海森说,他的表情也和正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卡维觉得他和平时不太一样了,于是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你的经费是不合理且没有任何意义的,基本上不可能会被批下来。”

  卡维意识到不对劲了,靠,艾尔海森的穿着,还有装饰,还有他桌子上的名牌…艾尔海森变成大贤者了!这是个噩梦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大贤者?”卡维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想当…你出尔反尔!”

  “须弥天翻地覆后,自然要有人来坐这个位置,”艾尔海森说,“他们的能力都不及我,那我只能勉强坐一坐这个位置了。”

  “你、你…!”

  卡维气得昏头转向,他想和艾尔海森大吵一场,关于他为什么做了大贤者,又为什么不批他经费,还有什么惹他生气的…他不记得了,总之他现在跃跃欲试地想要吵上一架。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艾尔海森又说话了。

  “我也可以批复你的经费,”他说,“但是我也需要你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卡维说。

  “过来。”

  艾尔海森这样说,卡维疑惑地被他的话语牵着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没站稳,就莫名其妙地被推倒趴在了桌子上。

  他还想挣扎,但艾尔海森轻轻松松地把他压在桌子上…或许他也没那么想要挣扎。

  “我可以给你批经费,”艾尔海森贴近他的耳畔说道,“但你要被我在这张桌子上操一次。”

  “你能做得到吗,卡维?”

  如果卡维现在醒着,他肯定会为自己平时看的那些带剧情的小视频而诚心悔过。是的他们的剧情超级老套,但他看的时候确实还是挺…有感觉的。

  他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背叛自己的美学追求而遭到报应,看那种俗不可耐又分外侵占脑容量的东西就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什么卖身批经费之类的…什么被上级在办公桌上按着操之类的…他知道他不应该记住这些!他知道!

  但是他现在没有醒,他还沉浸在这个梦境里,所以他不知道这只是他构建出的一个并不可能发生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似乎在关着门的办公室里挨操也不是什么特别难接受的东西,也就还好吧,反正这个梦的目的也就是挨操,卡维甚至可以说自己不太意外。

  所以他同意了。

  “那、那你轻一点…”他面朝下,小声说,“你不能反悔啊,操一次就要给我批…”

  回答他的是艾尔海森的轻笑,和抚摸上他身体的,那双讨厌却让他喜欢得要命的手。

  卡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

  于是他就在这里了,完全不心甘情愿(或许正好相反)地趴在桌子上,被艾尔海森挑开腰带,摸上他的腰。

  “你不要反悔啊,”卡维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紧张,其实只是他不知道应该在这个情况下说点什么好,所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好了让你、让你操,你就要给我批钱…”

  “怎么,我在你这里连这点信用都没有吗?”

  卡维想说确实没有,但是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裤子突然不见了。不是被艾尔海森脱了,是他好像根本没穿裤子一样,本来该在那的东西,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艾尔海森笑了一声,他的手很快代替布料,摸上了学长的屁股。

  “等、等等!”卡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是不是?、要、要带套?”

  “我没有准备,”艾尔海森听上去有些惋惜,“那今天就算了吧,你的经费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好了。”

  他妈的艾尔海森!梦里都卡他经费!

  “不!!别走!!”

  卡维侧过身抓住艾尔海森的手腕,大义凌然般闭上眼睛喊,“你要操就快操!!”

  “不用套了?”

  艾尔海森说。

  “射里面也没关系啊!”卡维要被他逼得直接爆炸并且一波带走三个丘丘人,“叫你操你就操!别废话!”

  艾尔海森没有废话,他甚至几秒钟没有说话。卡维想看他干什么,还没转过头去,就被狠狠地按下在了桌面上。

  接着,他就被侵入了。

  不是那种循序渐进,或是寸寸深入,梦中的逻辑显然和现实社会中不一样。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扫兴的痛苦,甚至连一般而言会出现的酸胀感都没有。

  他只感觉到艾尔海森毫不留情地撞入了他的身体深处,直接,痛快,具有明确的目的性,毫不拖泥带水,简直酣畅淋漓。

  卡维感觉得到自己被撑开,艾尔海森缓慢地深入他,好像在寻找他肚子里的什么器官,想要赐予他更近一步的快活。他小腹内升腾的只有快乐,无边无际的快乐,像野火焚烧枯萎草原般的快乐,他颤抖着,想要摸一摸小腹,结果被艾尔海森更用力地按住在桌面上。

  “不要动,”艾尔海森说,他的声音该死的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你不是喜欢这个姿势吗。”

  他确实喜欢,卡维几乎要被逼得哭出来了。他在被一个冷血无情的仿生人操弄,他被分析,被掌控,被剖开成为一个纯粹的欲望载体,在艾尔海森创造的情境中一遍又一遍地运行直到崩塌殆尽。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触碰到杂物的感受,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巴似乎磕在了桌子上,他眼前的一切都旋转成了万花筒,逼迫着他不得不闭眼,把感官集中在其他地方,那个正在与他人亲密接触的地方。

  他只能感觉到艾尔海森决定开始操他了。

  他把握着速度,一次又一次地顶入,不在乎拒绝也不容拒绝。卡维虽然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快乐,但是显然这次性行为服务的对象是他背后的那位,他只是顺带从中窃取到了一些欢愉而已。

  艾尔海森在取悦他自己。卡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做爱的时候喜欢往深处顶,或许是他平时做的什么事情让卡维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总之梦里的这个艾尔海森按着他用力操,让他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被顶穿。

  “不…太、太深了…”

  卡维徒劳地抓住了几张文件,把他们攥成废纸。艾尔海森并没有俯下身来。他居高临下地控制着他的性爱伴侣,俯瞰着对方的快乐与痛苦,操控着对方的每一次反应。

  他用手指按在卡维的腰上,轻之又轻,却重之又重。

  他们的训练有了结果,卡维被蜻蜓点水的抚摸控制了。那几根手指轻轻一碰,他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角色与位置应该在何处。

  那是一条马缰,一段锁链。他今天应该被他的学弟与房东按在胯下,露出湿漉漉的穴来,用阴茎将他钉在原地。

  艾尔海森不顾他的求饶,他操了一会,似乎不太尽兴。他们不知道又怎么的搞到了书架旁边,这里不再是办公室,反而是他们自己的家。

  艾尔海森把他顶在那些珍藏版的书籍上面,卡维的腿被他抬起,压在架子上。

  “这个姿势是不是更舒服?”

  他说。

  “轻点…轻点…!”整个书架都被撞得簌簌发抖,卡维的脑子已经不能运转,几乎带上了哭腔,“不要…书架倒了!”

  “不会倒的,”艾尔海森只这样回答他,“站好,腿分开。”

  于是卡维只能把腿分开。这个梦境的主导比起他来说更像是艾尔海森。再没有比这更强烈的幻想了,艾尔海森用命令和阴茎满足他空虚的欲望,他被如此猛烈地取悦,以至于他只能发出幼兽般可怜的呜咽。

  “海瑟姆、呜、轻点…”

  “你明明喜欢。”

  艾尔海森没有理会被他吞掉的那两个音节,他捏着卡维的下巴,亲吻着欲望的主人,在享乐的天使。卡维几乎不能呼吸了,于是他勾出卡维的舌尖,与他唇舌交缠,让他能理所当然地忘记世界上还有空气。

  “哈啊、哈啊、我、我快到了…”

  “忍着,”艾尔海森说,“夹紧。”

  卡维条件反射一般收紧穴道,快感孕育在他的腹中,像一个滚烫的圆球,不断膨胀,让他几乎爆裂开来。被进入的感觉从未有这样强烈,进入他的东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开到再也合不拢的地步。

  卡维真的哭了出来,他并不痛苦,只是害怕,他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猛烈的快乐。流星坠入大海,闪电点亮夜色,他被澎湃的波涛裹挟,坠入情欲的深渊。

  然后他被灌满,在那同时,他也达到了高潮。

  他又回到了那张办公桌上,他的肚子里热热的,胀胀的,在艾尔海森退出去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明显的,有什么东西流出的感觉。

  即便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至少一个正常男人不可能会射那么多…但是卡维还是红着脸夹紧了屁股,想避免那些东西流出来。

  艾尔海森松开了手,卡维才终于得以控制自己的身体,磨磨蹭蹭地从桌子上坐起来。

  “你都没和我说,”他小声抱怨着,奴隶把衬衣拉下来想要盖住屁股,“你不能这样就、就射我里面。”

  “抱歉,”艾尔海森抱着手臂,他的衣服甚至没有褶皱,卡维怀疑刚才操自己的到底是不是他,“下次不会了。”

  “……你先把这次的经费给我批了,”卡维低声说,“你别反悔啊。”

  艾尔海森望着他,他的嘴角扬起来了,似乎在嘲笑卡维为何在梦境里都如此认真。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这是一种违反学术廉洁制度的行为,卡维,你靠性来贿赂大贤者,想过后果吗?”

  “你、你要不要脸啊!”卡维被气得脑子一抽,“明明是你先说要做的!”

  “你可以拒绝我,”艾尔海森说,“我只是在试探你的学术…不,道德底线罢了。”

  “你、你!!!”

  卡维气得想抓住艾尔海森的领子,却抓了两把空气。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片刻后才转头,望了一眼钟。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想起来了,他在睡觉,刚刚操他的艾尔海森只是他的一个欲求不满的梦境而已。

  “………”

  卡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现在的这个时刻,他的内心很乱,欲火和怒火纠缠在一起,一夜之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从他的梦境里探出枝条。

  “…………”

  他游魂一样爬起来,洗了条裤子,然后去工作室做了一晚模型。

  卡维第二天六点的时候从工作间飘出来,天气晴好,鸟儿啼啭,卡维感觉自己的脑子是咖啡味的,几乎融化到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

  “醒了?”艾尔海森坐在桌边,喝了一口咖啡,他买的咖啡,“昨晚睡得怎样。”

  卡维懒得理他,他绕过艾尔海森,自己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咖啡,准备走回房间里。

  “我昨晚整晚都没有睡好,”艾尔海森说,“因为你在敲敲打打。”

  “你最好不要和我说话。”

  卡维面不改色,双眼直视前方,“否则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令我们都不愉快的行为。”

  “心情不好?”

  艾尔海森把咖啡喝得很响,让卡维脑子里的筋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眼皮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像什么神经质杀人狂一样,随时准备抽出一把刀把艾尔海森片了。

  “你觉得呢?”卡维反问,“你觉得呢?”

  “我只觉得我自己没有睡好,”艾尔海森说,“因为你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凌晨三点钟突然开始敲敲打打,这可不是什么好舍友应该做的事。”

  “不过你向来不是好舍友,”艾尔海森的眼神从他身上转移到了自己拿着的那本书上,“但是三点钟开始做模型,对于你来说也有点不同寻常了。”

  他的话音未落,卡维突然砰的一下把喝了一口的咖啡杯狠狠地磕在了桌面上。

  “艾尔海森,”他说,“你是不是在耍我?”

  厨房里的灯光暧昧,六点钟,须弥城才在片刻前步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天刚刚起步,卡维一晚上思考积攒的智慧终于如朝阳般厚积薄发,带着答案喷薄而出。

  “你就是在耍我,”卡维说,“你说…你说这是一场游戏,但是你根本没有把这个当真。”

  “什么游戏,”艾尔海森说,“你还没睡醒吗?”

  态度!就是这个态度!

  卡维几乎要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昨天晚上想了几乎一个晚上,什么模型他根本没做,他只是在一块木板上钉了百八十个钉子然后拔出来然后再钉一次而已。

  他就知道,他对艾尔海森的信任如木板般千疮百孔,即便拔掉钉子还会留下不能愈合的伤痕。

  他从来就不应该相信艾尔海森,他只会推诿,隐瞒,以及转移注意力。经过昨晚整晚的思考,大建筑师机敏的思维得出的唯一答案就是艾尔海森在看他笑话。

  因为艾尔海森喜欢欺负他,甚至喜欢到了一种将其当作课余爱好的地步。

  他所说的那一切东西都是在耍着他玩的,艾尔海森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比如摸他两下(占他便宜!)就可以看到他如此丢脸的样子,他就是在玩弄他的感情,戏弄他的身体!

  怎会有如此恶劣之人??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卡维的火气在大清早就燃烧至了顶峰,他已经顾不得害羞或者是什么了,他只是想骂人,动手或者是挨操,随便一个都行!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和我上床?”

  他脑子不清醒,脑浆都带着一种亢奋的浓咖啡风味。也只有这种不清醒能促使他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出来。愤怒且没睡觉的卡维是喝醉的风史莱姆,会因为丘丘人的哨塔挡住他看风景的视线而与他们同归于尽。

  艾尔海森挑起眼看了他一眼,“我们的大建筑师欲求不满吗?”他说,“如此之坦诚,倒是让人惊讶。”

  “你懂我在说什么!”卡维嚷嚷道,“我说的是你的态度…!你根本不想做什么研究,或者更进一步…只是想看我出丑!”

  艾尔海森终于把他的那本书放下了。卡维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清晨的厨房灯光暧昧,光影摇晃,在艾尔海森抬头望向他道时候,他隐约在那双翠绿的眼眸中看见了那丝鲜亮的红色,扭曲成一条蛇的纤细瞳孔。

  “毫无缘由的指责,”坐在被告席上的嫌疑犯这样坦然地说,“且完全出自于你对这种游戏的知识的匮乏。”

  “你以为我不和你上床就是不重视这次游戏吗?”艾尔海森说,“恰恰相反,这是我调研的步骤之一。”

  “如果你的欲望能够轻易被满足,你只会在情欲中泥足深陷。支配与服从所构建的关系并非是单方面引导人的堕落,正好相反,这种关系的关窍在于节制,只有节制与忍耐,才能换来更丰厚的报酬。”

  “我不听你废话了。”

  卡维在昨天晚上学聪明了,他知道知论派说的话就是言语的陷阱,他一个字都不应该相信。只要坚持自己的逻辑,他就永远不会被绕进去。

  “你不和我上床,我没有得到满足,所以这个游戏根本没有达到我的目的。”他把自己的草稿一股脑地吐露出来,“我不管你所说的什么延迟满足到底是怎么操作,我只知道他本来应该带给我快乐,却给了我更多的压力。”

  “艾尔海森,我已经受够了,我不能让你操控了我的身体之后操控我的情绪,操控了我的情绪之后又操控我的梦境!”卡维崩溃地说,“要不你把这件事解决,要不我退出!不干了!”

  “你梦到我了?”

  “这不是重点!”

  卡维大概是真的看起来相当崩溃,乃至于艾尔海森这样的人都能为之降下怜悯。“好吧,”他说,“既然你如此急切,那我就加快我的计划推进速度好了。”

  他站起身来,经过卡维旁边。卡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把手搭在了卡维的肩膀上,靠近了他的耳边。

  “马上就可以了,”艾尔海森说,卡维从他短短的几个词里听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声,“耐心等待是会有回报的,卡维。”

  “如果你实在是难受,”他轻声说,“可以回忆一下我是怎么教你的。”

  随后艾尔海森扬长而去,他关上房间门,把卡维的叫骂声隔在外面。

  在那个事后回过神来让卡维无比尴尬的早上之后,卡维见到艾尔海森都绕着路走。

  “我明白…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卡维拿着酒杯,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他用手转着杯子,醉醺醺地看酒杯里金色酒液被晃出的光晕。

  “但是他、我真的…受不了了…”

  卡维哀嚎一声,他一口气灌下半杯酒,那双红眼睛雾气朦胧,随着他的神志涣散,眼神便变得有种不由衷的柔软,如丝绸在光下流动,裹入一枚殷红的宝石。

  “……提纳里还没回来。”

  赛诺盯着自己的手说。

  “大风纪官,你说,”卡维把脑袋埋在手臂上嘟囔,“你说,艾尔海森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呃,打七圣召唤吗…”

  赛诺说。

  卡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赛诺已经给说自己“出去买点醒酒药,等会就来”的提纳里发了三条通讯,但是提纳里没有回复他,可能正在从零开始种植能够解酒的草药。

  “大风纪官!你说!”

  卡维突然吼了一声,即便是身经百战,赛诺也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提纳里和他都不怎么喝醉,他们三个人之间最喜欢喝酒且最一杯倒的就是卡维。

  赛诺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卡维喝醉的模样,甚至提纳里几次要他帮忙送卡维回家,他往往把卡维扔在门口,按了门铃就跑。

  作为大风纪官,赛诺虽然能和艾尔海森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但他始终对这个人有几分提防的。他和提纳里对于艾尔海森这个人有一样的看法,他们也谈过这件事。

  艾尔海森不一定是真正的坏人,但是绝对理性而情感不足的人总会出一些问题,特别是这种聪明人,危险程度则更高几分。

  幸而艾尔海森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而不是充满挑战的未来,赛诺怀疑如果艾尔海森想当反派,或许统治须弥的不会是教令院或者小草神,而是他。

  以人类之身,俯瞰智慧孕育之地,听起来像是他会干,而且会干成功的事。

  比起艾尔海森…赛诺甚至有些怜悯地望着卡维,卡维…唉。

  “你觉得、你觉得,艾尔海森是在耍我吗?”

  卡维的眼睛从手臂上方露出一半来。他的红眸子是成熟满籽的石榴,是丰硕软烂的果实,甜而软的光从里面漫溢出来,流淌在灯光之下。

  “你听过这个笑话吗,”赛诺说,“墩墩桃为什么叫墩墩桃?”

  “…为什么啊。”

  卡维说。

  “因为它是'蹲'着的,不是站着的,”赛诺说,“所以只能叫'蹲蹲桃'。”

  卡维看起来有几秒钟无法响应了,半天才啊了一声。

  “为什么它是蹲着的啊?”

  “因为植株站着会直起来,”赛诺给他比划,“就不是弯下去这样,是立起来的。”

  “那应该叫弯弯桃啊,”卡维说,“因为它看上去是、好像是弯着腰的…?”

  “你没有幽默感,”赛诺说,“卡维,你喝醉之后变得更不懂笑话了。”

  卡维又看了他一会,赛诺看回去。

  “提纳里是不是跟你说了,”他说,“他什么都跟你说。”

  “…说什么了。”

  赛诺有点心虚,因为卡维说的是对的,提纳里什么都跟他说,卡维和艾尔海森的那些事他也说了。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从沙漠回来,提纳里和他两个人坐在道成林的一棵大树上吃枣椰蜜糖。

  “你知道吗,”他仍然记得提纳里那天眼神兴奋得发亮,“我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而他那个时候嘴里塞着一块枣椰蜜糖,唔了一声。

  随后他就从提纳里那里听说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提纳里那里,哈哈,有点好笑。

  赛诺想起这句话嘴角弯了弯,随后他马上把这个笑容按耐下来,继续如临大敌。卡维又要了一杯酒,在往嘴里灌。

  他给提纳里发了五条信息,恳求他赶紧回来。提纳里那边显示“已读”,但是没有回复。

  “那你怎么想的,”卡维有点大舌头了,“你怎么想的?我和艾尔海森的那件事。”

  “还是打七圣召唤行吗,”赛诺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恳求,“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你觉得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应该让风纪官抓他啊??”

  “平心而论,大风纪官的职权并不包括这部分…”

  “你不能查一查他吗?”卡维不满地嚷嚷,“他肯定有滥用职权的时候!”

  查了,但是其实没有查到,赛诺想,艾尔海森这个人,真的深不可测。

  “但是…但是你如果抓他的话…”卡维自顾自地嘟囔,“我就没地方住了…我可以…可以去和你、还有提纳里住吗?”

  “你放心。”

  赛诺郑重其事地把手按在卡维的肩膀上。

  “艾尔海森绝对没有任何违规行为,你安心住在你自己家里吧。”

  卡维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大风纪官在最后结清了酒钱之后便匆匆离开,“提纳里可能在洗手间遇到危险了,”他严肃地说,“他已经三十分钟没回来了。”

  卡维回忆一下,提纳里确实好像好久没出现了,“那你快去吧,”他担忧地说,“我…我自己一个人…没事的…”

  他从赛诺离开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与心虚。但是他醉得太厉害,看人都是三个以上,所以也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误判。

  卡维有点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睛在桌子上趴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走开…”

  卡维嘟囔道。

  “酒钱已经付了吗?好的,”那个人说,“我把他带回去了,谢谢。”

  “我不要跟你回去…”

  卡维闭着眼睛,在跟柔软如云朵般的梦境里耍赖。“都是你…都是你…”他含糊地说。

  他的手臂被人抬起来,环在了别人的肩膀上。“你声音可以再大一点,”那个人说,“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

  这可不行!

  卡维惊觉,他闭上了嘴巴,落回到了让他沉醉的梦境里。

  周围的景观忽明忽暗,彩色的流沙从天空中倾下。他喜欢酒精,因为那些罪恶的液体给人带来的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灵感喷发。

  醉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美妙绝伦,那些亭台楼阁似乎伸手便可摘得。不加掩饰的美,只存在于梦中的震撼,只要一杯酒液下肚,他的脑海中的乐园就会平地而起。

  艺术,灵感,没有穷极大追求,永不存在的完美。他知道他一生都要去忍受这种缺憾。他站得更高,也要接受真正的峰顶远高于他。

  庸人从来自视甚高,只有天才才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但他不甘心,或许他会在美与爱中燃烧殆尽,但他仍然想要试试,他想要去触摸那道极限,想要去带着蜡制的翅膀冲向太阳——

  “手放好。”

  艾尔海森抓住了他的手,周围的一切都重归静寂。喧闹声自远处传来,兰巴德酒馆与他们背道而驰,喧闹的夜色被他们甩在身后。夜空清朗,繁星点点,卡维从天空重新落到地上,落到某个人的背上。

  他的手被艾尔海森放下,抓在了他的肩膀上。艾尔海森背着他,再往家中走去。

  艾尔海森也是个聪明人,他追求知识的广博,而不是艺术的极致。他或许有这样的困扰,或许也没有,他总是置身事外,看着所有人,像是瓷器大师观察玻璃橱窗内翩翩起舞的瓷人,用精确的眼光丈量它们的美与精巧。

  或许艾尔海森也是这样看他的,一个愚钝的天才,一个聪明的蠢人。被至善至真至美所束缚的奴隶,被自己的心所支配的丑角。他迟早会走向灿烂而盛大的毁灭,艾尔海森是来见证这一切的吗?

  他是来观察我,来将我作为特别的对象,典型的例子去剖析研究的吗?

  无论是这场游戏也好,还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也罢…

  他真的没有一点点…

  卡维强撑着朦胧的醉眼,星星落入到他的眼中。他觉得自己要哭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忍住。

  他快乐而孤独地生活着,他与所有人都是朋友,与动物都能一起交谈。他让众人瞩目,永远站在聚光灯中央,他一直很快乐,从来都很快乐,直到艾尔海森出现。

  他没那么快乐了,但是他也没那么孤独了。

  谁能替代他?卡维想,很多人,太多人了,他随便一数就有几十上百个。他可以与他们都做快乐的事,都去亲吻与拥抱,他仍然会很快乐,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谁离开了谁就没法活下去的童话。

  但是他也会很孤独。

  他总是一个人,喧闹是一件华服,他把它披在身上。当他褪下这身衣服的时候,他却仍然赤裸,仍然孤身一人。

  他不应该觉得孤独的,因为他有那么多朋友。

  然而他仍然觉得孤独,因为他们只是朋友。

  卡维迷糊着,他感觉得到艾尔海森的脸颊就在旁边,有一撮不听话的头发总是扫过他的手背。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一般,他去用手指卷起那撮头发,去贴近这个热源。

  他只是觉得这个夜晚有点冷而已。

  然而艾尔海森还在向前走着。他像是定好了轨迹的星球,永远在宇宙中自行运转,无需他人担忧与陪伴。

  但是在卡维缩回手去之前,他用抓着他的手臂固定住他的那只手,轻轻拢住了卡维退缩的手指。

  他停下了脚步,月亮噤声,星星也停止了运转。他像是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稔地,带着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温热的,柔软的,艾尔海森确实是个人类,他这样贴着自己,微微侧着头迁就卡维的这一点私心。卡维猜他闭上了眼,因为自己也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

  夜空发出轻叹,卡维在迷迷糊糊中被动地感受着这次触碰的发生。

  这几秒钟好像很快,快到接触到的皮肤都被摩擦得发烫,又太过于漫长,慢得他能感受到艾尔海森的呼吸,轻轻地吹在他的手背上。

  风声,虫鸣,他们相触碰的地方开出一朵又一朵无形的花。艾尔海森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背,不近也不远,不是一次无上恩典,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奇迹,就这样意外地挑选了这个时刻,在月色下无声地抽枝发芽。

  很快,艾尔海森放开了他的手,他们重新走上那条回家的路。

  酒精产生了一些奇妙的效果,卡维把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他现在没那么冷了。

  人有很多器官去感受快感。

  除了性器官的触碰之外,在皮肤上的摩挲亦能让人心醉神迷。抚摸,拥抱,唇齿相接,一切的快乐源自于大脑中化学物质的分泌。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大脑也是感受快乐的器官之一。

  然而让大脑产生这类反应的远远不止是这些指向性明确的动作。有的时候,做爱和亲吻等同,牵手也能在其中占据三分天地,这也并不奇怪。

  卡维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现在懂了。

  靠近他的时候心如擂鼓,其中或许有那么几拍并不是因为赤裸和羞耻。被触碰时皮肤升温,那些绯红也许并非全然由身下反应操控。

  比如说现在,就是现在。

  艾尔海森把他放在宽沙发上,他回到了家里,如船儿停泊在港湾。

  但他的身体里仍然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波浪滔天而起,带着充沛的湿气,浸染他的每一次呼吸。

  “你脸很红。”

  艾尔海森半跪着,用手背贴了贴卡维的面颊。很遗憾,他的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示出比卡维年轻的那些岁月。当他垂下睫毛的时候,卡维恍惚看到了教令院的那个少年。

  在艾尔海森抽身离开前,他握住了那只手。

  “我想做。”

  卡维认真地说,红宝石般的眼睛被柔软的情欲化作春日的潭中的微波,他极少这样认真的说话,而每次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艾尔海森都会去倾听。

  “你没有准备好。”

  艾尔海森说。

  “我准备好了。”

  卡维扯着他的衣服,艾尔海森坐在了茶几上。猛禽飞得很快,他不要艾尔海森就这样离开。

  “你才是没有准备好的那个,艾尔海森,你的骄傲自满不能让你承认这一切…你没有准备好,所以你才一次次的拒绝我。”

  “不,”艾尔海森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卡维,爱与欲望不仅仅是放纵的根源,更是人与动物的最大差距。我们感受爱,拥抱欲望,同时承担他们所带来的责任与后果。”

  “我可以与你将这当作一场游戏,但过于感性带来的不仅仅是快乐,更有可能是纠缠不清的恶果,”他说,“我希望你准备好,也希望你想明白。”

  他顿了一顿。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卡维闭上了眼睛,片刻又微微睁开一线。

  “如果我没有想明白的话,”他说,“你不会愿意再和我做这种事情了吗?”

  “不。”

  艾尔海森说。

  他的手自抚摸变为按压,卡维顺从地张开嘴,让他将拇指像第一次那样,压在他的下唇之上。

  “我会等你,直到你想明白为止,”他说,“我早有预料,我们的所有东西都不一样,其他可以求同存异,但这方面我们必须达成共识。”

  “我可以等很久,”艾尔海森说,“但我希望,这位以聪颖过人著称的妙论派大建筑师不要让我白白把时间花在等待上。”

  卡维有一种被抓到了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又在被操控,被调动欲望,随后又被吊弄情感。但他并不觉得奇怪,或许冥冥之中他早就感受到了这一切,但他们的关系向来与之前一样,或许他只是在等待这个量变直到质变的时机罢了。

  “或者我也会去找别人,”他嘴硬道,“世界上也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艾尔海森,别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了。”

  “哈。”

  艾尔海森甚至懒得去反驳他的说法。他哈了一声,又让人讨厌地弯起了嘴角。

  “不是我现在没力气…我肯定要和你打一架。”

  卡维嘟囔道。

  “睡一觉再输给我也不迟。”

  艾尔海森对醉酒的学长态度软化许多,卡维也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你给我等着…”他在被艾尔海森抱起来送回房间的时候仍然念念有词,“我很快…我一定会把你弄到手。”

  艾尔海森没有说话,卡维被放下在床上的时候只感觉到一个吻印在手背上,不知道是不是酒后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