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的风里不知檐下男人的躁动, 它依旧不疾不徐地吹着,刮走一片枯叶又留下一缕清凉。
六月一过, 这天气还没任何的反应, 高悬的烈日,地面晒得开始龟裂的土地无意不宣告着今年缺水干旱的处境。
有人去水库看了,少了一半, 再这样晒下去铁定全没了,这事严峻, 村长去了一次镇上得到的结果是所有村子都一样,没有水不仅如此还有人一季稻谷都没种出来,闹了饥荒。
村长走到水田里, 看着裂开的田地,愁得头发都花白,旱灾没水怎么救得活呢。
这边还愁着, 姜勤那边气氛却欢快, 他待在家准备做糯米团团吃,外边干旱的事情他早听见了,但他还没把握能做出抗旱水稻,试验田的结果还没有得出,笔记的东西还未计算, 现在说出解决办法无异于吊根胡萝卜在驴头前,光看吃不着。
“姜勤,你在家吗?”一个哥儿敲开大门,从外面探个脑袋进来。
“在。”姜勤应了声从厨房里走出来,见着人还疑惑了一瞬, 拿过布擦干净手后道:“陈鱼?”
“嘿,你还记得我呢!”陈鱼不见外地走进来, 手腕里搭着一块红布,瞧着喜庆不像是普通农家人穿得。
姜勤收回视线,从屋里搬个凳子出来让他坐着,拿了点零嘴出来摆着,笑道:“你怎么有空来了。”
“我要成亲,想着让你帮我看看嫁衣,还有就是想你送嫁。”陈鱼紧张地扣住喜服,“村里的哥儿小的小,孩子都生完的也有,但我想着你刚有,正是好兆头,我娘也说你聪明,说不定你生出来的小孩也聪明。”
“我这么一想,若不是我快成亲,还想让你小孩帮我滚床呢。”
陈鱼的话如棒头一样敲击着姜勤的脑袋。
玩大发了。
他昨天演戏的事情于策是知道,所以他毫无压力,可他忘记后面那一群村民也听见了,如此说来,他有了的消息应该全村知道了。
姜勤扶额一默,他该怎么和眼前这个满面红晕的哥儿说,他根本没怀,他昨天是演戏的。
看着因为他没话说哥儿越来越苍白的脸,他这么说的话,估摸着也不会信吧,只会觉得他是拒绝。
“行。”姜勤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他建房子的时候多亏他们家出力,没道理他家嫁人不去。
“多谢你!”陈鱼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连忙拍了拍心脏,“我还怕你不来呢。”
“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村里名声有多好,我每次见你都觉得和我们不同,害得我心脏狂跳,比我结亲都吓人。”
陈鱼一连串的话打过来,姜勤一愣随后笑起来,说起来,来这边这么久他还没加过性子话痨的人,莫名他觉得有点亲切。
陈鱼本就是自己能自己乐起来的性子,一看姜勤一点也不嫌弃他啰嗦,本来知道收敛的嘴唇一下没守住,‘啪啪啪’自动张开。
“姜勤,你知道吗,村子靠树丛的那家哥儿这次又怀了......”
“不止不止,还有陈霁你晓得吧,他也有了好像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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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策正在村外训练那些青年,休息的时候有个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野梅子递给他。
于策以为又是学费便推拒道:“交一次就够了。”
谁想对面的小伙子笑着摇摇头,塞到他的手上小声道:“哥不知道,刚有了的哥儿孕吐可严重了,得拿梅子压着,现在梅子可不好找,我们几个翻了好久才得了这几个。”
于策低头一看真是青梅,又看有几个鬼大的小伙子在这人后面东张西望,大抵才出来什么意思来。
接也不好接,不接就得把昨天姜勤假装的事情说来,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件麻烦事,况且他听老人说,说有了说着说着便会真有了。
想到这,想解释的心又卡住,装作无意地收下,回家给姜勤,如若他要和全村说,到时候再做打算。
之后没练多久,于策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家自己做一把弓箭来,明日开始就练那个。
坐在地上的小伙子们一听,乐得跳起来,试问谁看见于策之前射箭的风姿能不喜欢,能不向往!
“哥,这弓箭随便是什么都行吗?”一个穿着短衣的瘦弱青年问,若是大弓箭他们家买不起。
“都行,自己用得顺手就成。”于策没有一点偏颇地说,他也不能让他们自己去买,小孩玩的竹弓也行,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猎物,让人痛就算达到目的。
众人还有点紧张,要是买家里人肯定不同意,但既然于策这么说,他们就知道怎么抉择了。
“是。”众人学着侠士的模样双手拱拱而后散开。
于策回到家大门没关,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不是姜勤,他的眸子一动侧身看去是一个没见过的哥儿,正拉着姜勤说这话,一碗水搁在边上,姜勤听着他的说,偶尔笑出声来。
他看了眼不好进去,正想走边上等着突然门里伸出一个脑袋,大米的眼珠盯着他,朝他小声叫下,“汪汪?”
于策蹲下身来摸了下它脑袋,凑到它耳边说:“你娘是不是忘记咱爷俩还在外面了。”
大米耳朵动动低头拱了下他,“汪。”
“那咱们出去,正好你娘最近天热吃不下饭,我们去摘点菜来晚上吃‘拌三鲜’。”于策把狗叫出来,带着它来到一处泥潭里,这里还有几片荷叶,有几个老人家也卷起裤脚在里面掏着什么。
于策让大米把自己衣服看住,他脱了上衣,把裤脚卷到大腿部,赤脚走进去。
此时正是夏日,寥寥几株荷花开着,下面的淤泥晒着有点干涸,这边偶尔有蛇经过,没有经验的人不敢下池子,但他不一样,他老手,蛇应当看见他就跑。
于策走进去伸手往下面挖着,这边藕也不多,全看运气。
他看了眼边上老人的篓子,已经有两三根看样子长得不错。
水里浑浊,于策伸着手下去左右滑动,突然他碰上一个硬的东西,再往下一摸,是藕节没错了。
挖藕要小心,要是一碰上就用力拔,一般藕不会出来,人会下去。
他弯下腰用右手慢慢松动着下面的淤泥,左手握着藕节晃动着,不多时,藕节松了,他一个用力将藕拔出来。
一根手臂长的藕节露出泥面,这旁边没水,他随手抹了几下便丢上岸,大米看见闪躲开而后拿爪子按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于策挖了两根就出来,身下全是泥巴,他还想伸手去摸大米,却没想大米看见了大叫一声直跑开。
于策看他吓傻的样子,低头一笑把藕节捡起来走去菜园子里挖萝卜、摘黄瓜,采完这三样后他才慢慢悠悠走回家。
陈鱼还没走,嘴里还在说着村里不知从哪听来的事情,说到兴奋处还要拉着姜勤一起分析,经历了这一下午,姜勤发现比他穿过来这一年知道的事情还要多,差点连王桂花家鸡蛋藏哪都知道了。
于策站在门外听着,再看一眼自己脏不垃圾的身上,难得注意了一下外貌,他与大米对视一眼,而后默默走到边上的高墙,小声贴到大米的耳朵处道:“让你娘别唠嗑了,他夫婿还在外边等着呢。”
说完拍了下大米,推它过去。
大米也是灵慧,快速跑进去一眼没看正在说话的陈鱼,贴着姜勤的小脚就是一蹭。
姜勤被它庞大的身子蹭得一歪,忙问:“大米怎么了?”
“汪汪汪!”大米拱了拱他的手,急切地叫着。
“它怎么了。”陈鱼的话一停,看着一个硕大的狗在眼前,颇有些壮观。
“可能饿了。”姜勤盯着它的眼睛,大米呜咽一声,他又扫向它的身子,看见了沾在皮毛上的泥巴,一瞬间,他好像心领会神了大米没说的话。
“陈鱼,今天就到这吧,你成亲之日我会来。”
“啊......”陈鱼慢半拍点点头,随后拿着衣服离开。
姜勤见人走了,从椅子上起来,跟着大米来到左边的墙壁处,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于策满是泥泞地抱着两个长藕和几个萝卜黄瓜站在墙角。
......
“你这是挖藕去了?”姜勤一愣,忙叫他进去。
“嗯。”于策进去后把东西放下,自己赶紧拿着衣服进澡房冲洗一下。
现在水难打,桶子得进很下面才能打到水,姜勤想到他身上的泥巴又想笑又无奈,给他打了一桶水进去。
澡房里冲出来一堆泥巴不说,竟然还有一条小鱼,姜勤盯着在地上蹦跶的鱼,转头又给他打了一桶水,让他把头发一起洗了。
天晓得,这哪里是去挖藕,简直是进去游泳了!
晚上于策把藕切成片,其他的刮成丝给姜勤做了一道‘拌三鲜’,味道不错,鲜辣鲜辣得,几日不见好的胃口一下就打开了。
他们正吃着,村里忽然打起钟来,钟声急促像是再催命一般。
姜勤的筷子一听,两人看向燃点火把的草场,快速把饭吃完走出去。
村长站在草垛上,下面是闻讯赶来的村民,他们人手一只火把,看着村长严肃的脸色心底打着鼓。
“刚刚里正派人传来消息,城外聚集了不少难民,据说是因为北地的那伙盗匪从北地来了咱们这边,县令已经紧急去求援救了,但是不知道盗匪有多少,会不会分散开,于是叫我们周边村子都警醒着。”
“所以,今晚我们必须加强防范,修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