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 村民无不认同,只是心底还是开始担心若是陷阱被攻破, 他们应当如何。
一阵冷风从远处刮过来, 有人打了个抖,下意识看向村口,村口的尽头是一座山, 彼时已经黑夜,望着远处的山影, 如同巨兽的嘴巴,好似随时要将人吞没。
“于策,能交给你吗。”村长从草垛上下来走到于策面前, 沉着声说。
“嗯。”于策察觉到周围人看向他的热切目光,握了握姜勤的手而后应了下来,除了他也没人能够设障。
皂水村的黑夜被一支支火把点燃起来, 山间安静像是知道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往日喧闹的虫鸣都开始噤声。
于策拿根树枝在地上画着陷阱的构造,分别和村民们解释如何开展,同一时间,姜勤带着哥儿、女孩们上山摘毒草,毒草碾出汁水涂抹在箭矢和陷阱里, 用处之处得多摘一些,他一边给大家示范如何采摘一边停住大家不要受伤。
两边都忙得很,村长站在村口的位置上,耳边是无端而来的风声,他却从这里面听见了厮杀声。
“长清, 我们村安稳多少年了,你怕是都数不清了吧。”他喃喃地看着前方, “我也数不清。我只知道老了,老得好像马上就要躺下了。”
耳边的风声依旧滑过耳畔。
“爹,他们准备好了。”陈齐带人上山伐木,木头已经陆陆续续被运下山来,只等他爹一声令下,彻底凿开一个口子。
“大齐,这次事情之后,你开始接手村里的事情吧。”村长转过身,看向他年轻壮实的儿子。
“爹?”陈齐愣了一瞬,随后又有些慌乱,他自小就知道以后是要接村长这班的,只是他觉得还有点远,他还没做好准备。
村长摇摇头,“没有你推拒的份了,这次你必须接下。”
陈齐看着自家爹勾着的身躯,想说的话渐渐吞下,喉结滚动发出干涩的声音,“好。”
上山的男人把木头扛下山放在谷场,拿着锯子割成尖头形状,通向村里的必经之路上一共挖了三个大坑,每一个大坑下都树立这木头尖。
姜勤带着人把毒草磨碎涂抹在一条绳子上,借助草的遮掩拴在两旁的树上,这主要是阻挡马匹的前行。
一晚上,锯子声不停歇,不论是谁都在为村庄的安全出自己的一份力,毕竟谁也不想自己长大的地方最后被恶人践踏。
山间的雾气渐起,晨曦的微光从后山而来,姜勤累得差点直不起腰,好在大家都一直在坚持,他们一共涂抹了三百只木箭,甚至他还把这些毒草做成了药粉,只要利用得当就能给那些人致命一击。
太阳冒头,众人不敢喊累,遍地的狼藉和制作的陷阱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山上需要防范的事情,不过那边山高还不急。村长也跟着熬了一夜,眼底的乌青又覆了一层上去。
“先回去歇息,等醒了再来收拾,顺带把陷阱试一遍。”
“是。”
由村长发话,早就站不住的众人立刻卸了力,脚步发软地三三两两向家走去。
姜勤一听休息,一屁股墩直接坐在地上,捶了一晚上毒草,手臂已经发酸,后面凳子也不够,就蹲着捶,这会子别说走,就是动一下就跟针扎一样。
“起得来吗?”于策走到他身侧,看着正在晒太阳的木箭,自知他昨晚累着了。
“有点难。”姜勤试着动了动脚,立刻被扎得嘶哑咧嘴。
“我来吧。”于策说完就伸手将人稳健地抱进怀里,似乎一点都没受熬夜劳累的影响。
“等下!”突然腾空姜勤吓一跳,急忙去看周围的村民,见大伙都背对离开,他这才松口气,随后心安理得地靠在于策的胸口。
“你也累着了,要好好休息。”姜勤摸了摸他的脸,话说着心疼,却在怀里拱拱寻个合适的姿势躺着。
“嗯。”于策掩下笑意,还十分贴心地替姜勤遮挡刺目的阳光。
到了家,姜勤已经在怀里睡着,于策脱掉脏污的衣物,将人放在床上,随后打湿毛巾替他擦干净,又帮他捏了捏手臂和腿部才去收拾自己。
大米昨晚都被关在屋子里,一觉醒来没见到人还有一直叫唤,后面看见了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大米,忘记给你做饭了。”于策去厨房给大米拿了点吃的放下地上,揉揉它的脑袋,洗了把脸囫囵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村长走回家坐在堂间的椅子上,陈齐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子,却看见他爹还不睡便上前问道:“爹,你不睡吗?”
“陈齐,盯好姜勤的一举一动,这次旱灾也许他会有办法。”
“什......什么?”陈齐的瞌睡因为这句话被吓回去,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又看着他爹一脸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之后。
他吞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问:“爹,你这是从哪知道的。”
他爹的目光的看向隔壁的思过房,答案不言而喻。
陈齐当即吓晕,忙把他爹抬回屋子里,热切地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爹,你快睡,别想多了,这是白天。”
他爹还准备说什么,他直接一把捂住他的嘴,冷汗从后脊背冒出,抖着张嘴道:“爹,您快别说了,求您了。”
随后他立刻跑回屋子,同样累了一天的他媳妇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怎么了,问半天也问不出个屁,懒得理会他的失神,自己拉起被子盖着。
村庄的热闹慢慢消失,整个村庄陷入了安静之中,连路边的狗也垂下了脑袋。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姜勤迷瞪地睁开眼,全身的酸软好了点,他伸了伸筋骨,一转身发现于策竟然还在睡着。
这事稀奇,谁叫于策每次都起得早,便是之前累了一宿也没耽误这人早起,没想到这次却懒了下,现在还睡着。
姜勤捂着嘴偷笑一声,凑过去看于策的脸,前阵子晒黑的地方慢慢白了回来,但还是大麦色,眼底的青黑也被盖过去。
他盯着于策硬汉般的脸,准备伸手碰碰睫毛,没成想下一瞬就被于策的手捉住了手腕。
于策倏然睁开眼,一双锐利的眸子如箭矢般看过来,在认出人后,那双眼睛里的冷意才慢慢融化,露出笑意,揉了揉他的手腕,悄声说:“姜勤,别偷袭,我有自然反应怕伤着你。”
“好吧。”姜勤抽回手缩进被窝,两个人互看了好几眼,适时胃部空空唱起歌来。
于策听见腹鸣低声笑起来,摸了把姜勤的脑袋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去。
不用多说,于策肯定是去准备晚饭了。
姜勤想着刚才的氛围莫名笑起来,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也不足以消散心中的愉悦。
晚饭蒸起来得耗些时间,趁着这个时候,于策把柴房里的斧子什么的都拿出来打磨,家里的可用工具不多,除了这些他还得给姜勤找一把适用的兵器。
这让他想到村里有一户人家之前参过军,还遗留着战场上的刀柄,稍微一思量,他和姜勤说了声出门,径直往那家人走去。
那家人也算是个富户,距离不远,屋子修得也不错,在一群茅草屋里特别突出。
于策敲了敲门,问:“陈大叔你在吗?”
“谁啊!”里面的人立即应道,打开门来见到是他脸上疑惑了一瞬。
于策惦记着家里的饭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陈大叔,之前你说你家有一把兵刃是吗?我想买下它,您开个价?”
里面的人一愣,像是没猜到他会说这个。
呆了半晌才回话,“是有,不过你也知道现在这东西是保命用得,钱不钱都是无所谓。”
于策会意地点头以为他不想卖,“是晚辈叨扰了。”
他准备走却又被叫住,陈大叔一脸局促地说:“其实卖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
于策脚步一顿转头说:“但说无妨。”
“我们家现下都不太使这玩意,留着也是留着,你若要送你也成,但那土匪要来,我们不敢拼,就想着村里属你武功最好。”陈大叔停了一下继续说,“若是之后在上山逃跑的时候,你能多关照我们一点亦或是先救我们,你看怎么样。”
于策闻言当即便道:“我还有媳妇,估摸着......”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优先带我们先走。”
“成。”
陈大叔松了口气,跑进里屋拿出一个封着的匕首递给于策,“这刀锋,见过血得小心使着。”
于策点头接过,拔出来看了下,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下寒气逼人,果真是好刀。
回到家,饭正好熟,于策把刀放进柜子里,等晚点交给姜勤,再教他如何使用。
因着许久没吃饭,姜勤抱着碗便开始吃,空空的腹部不过一息就被填满,他打了个饱嗝瘫坐在椅子上,天际的月光冒出来,圆溜溜得没有一点云层的遮掩。
转眼就十五了。
姜勤掐算着日子,二季稻的下秧时间在即了,他得早些弄出办法,不然等冬日来临,情况只会更差。
翌日清晨,修整好的村民陆陆续续走到谷场集合,再如那天晚上一样分成三波出去,陷阱不仅要试验还得再加一些,毒草还需要采摘再研磨,箭矢只能多不能少。
村里的活计还在继续,隔壁村闻言后也开始紧张起来,一片连接一片,都害怕这无妄之灾。
可无论怎样,只要盗匪还在,这种忙活就一刻也不能停歇。
这边紧锣密鼓,却不知另一头的战火已然燃烧,战事像引线一般开始席卷整个南方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