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P战队当前排名——全服第18位。
陈舟吐了一口气, 退出面板，闭上眼睛，吸气，吐气, 手指摸索着重新点进面板, 慢慢睁开眼睛一瞄——全服第18位。
又退出看了一次, 还是全服第18位。
确确实实, 真真切切, 一个数字都没变过——全服第18位。
陈舟“嘿嘿嘿”地眯着眼笑出来了。
当前时间是顺利达成冲分目标的第二天, 上午9点, 小超市收银员坐在柜台后面, 笑得像只团起来的刺猬。
一边笑, 陈舟一边又退出, 点进，退出, 点进……手指“啪啪啪”地戳屏幕，仿佛捏着一张汽泡纸；不管戳开几次, 18就是18——
陈舟的“嘿嘿嘿”停住了。
ACP战队当前排名——全服第19位。
刺猬背上的尖刺都竖起来了。
Leon：肯定啊
Leon：排名是实时变动的, 别的队伍也在打，顺序当然会变
舟舟shoot：……那怎么办？
舟舟shoot：大家好不容易打上来，又掉下去了，不是白忙了？
Leon：接着打呗
Leon：到收到邀请函为止，每天打几把，把排名苟住
Mommy：还有个问题……虽然我们一直在冲前20，但主办方决定名单的时候，这个排名只是个参考吧？20个参赛队，未必就是真的全服前20
改改改改改：对啊！
改改改改改：万一最后插进来一个赞助队, 把我们挤了，怎么办！
改改改改改：你以前打过选拔赛，你说说当初是怎么搞的！@Leon
Leon：呵
Leon：我们当年是全服第一，没有这样的忧虑
战队群里安静了一下。在此期间陈舟又刷了五次战队信息——还好，目前还是19位。
Cool_candy：反正……接着打吧
舟舟shoot：嗯……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ACP调整战略，开始全力苟住这个前20之位。根据Leon提供的信息，每天凌晨2点过后，大部分人都睡了，组排的战队也少了，剩下还没睡的大多是群苦苦挣扎，不愿结束这连败的一天的废渣；这时候去打组排，很容易排到战绩和等级不匹配的对手，胜率奇高。
mommy：可是……万一大家都这么觉得，都去等2点捡漏，结果不还是一样？
陈舟想了想，确实，言之有理。
同样根据Leon提供的信息，每天清晨5点以前，大部分人还没起床，组排的战队也没那么多，会一大早就在联机大厅签到的大多是群一腔热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菜鸡；这时候去打组排，也很容易排到战绩和等级不匹配的对手，而且以新队居多——建个队打一把，看看名字风水，输了就散的那种——同样，胜率奇高。
改改改改改：开玩笑吧！早上5点？？让我通宵都比早起容易！
陈舟想了想，确实，大可不必。
于是一番讨论后，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晚上8点上线，打到阿改去加班，琳子去做作业，mommy也哄完儿子，就陆陆续续原地解散。
当前时间是4月的最后一天，晚上9点，今天也顺利地苟住了排名——ACP战队的实时名次，全服17位。
语音频道里的人一个个少了，陈舟也放下手柄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看APP的收件箱。
没有，还是没收到那封传说中的邀请函。
Leon说，他们出线的时候，邀请函是由官方账号发给队长的私信；现在ACP的队长是自己，陈舟每天检查收件箱的次数，比查看排名的次数还要多，生怕自己一时漏看，或者手滑删了，耽误大事。
但还是没有，确实没有；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多，想必国服的工作人员过的应该也不是外国时间。
陈舟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
耳机里冒出一句细细的说话声。
“怎么了？”唐亮说。
现在他当然已经不用变声器了，说话的时候，嗓音清朗朗的，像夏日午后穿过长廊的凉风——搞得陈舟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局促起来。
是，明明还是同一个人，“糖糖”还是“糖糖”，双枪还是双枪，只是章鱼妹变成章鱼仔，声音放低几度，就让她有时难免感到……紧张？
不敢多说话，不敢乱说话，甚至有时候，都不敢直接叫他“糖糖”了。
现在，她对唐亮的称呼是——“诶”“那个”“你”。
陈舟也认真找过自己会有这种感觉的原因。她想，可能是因为现在的糖糖不会卖萌，不会像以前那样夸张地大笑大叫，打游戏的时候话也少了，变安静了，也不叫自己“舟舟”了……这才让她觉得紧张了吧。
（……唉，他遇上那么一堆事，肯定心情还没好起来，所以也不怎么说话，自己怎么就光顾着和以前比了呢，陈舟皱起眉头。）
“没事，我就是看了下收件箱……还没消息呢。”她说。
她看了看语音频道，Leon也走了，这会儿挂在列表上的只有两个人。
——紧张。
“不要急，”唐亮说，“明天就是5月了，迟早会收到的。”
陈舟小声“嗯”了一下。
“而且，今年要是没进，咱们就明年再来啊，”唐亮说，“不是你说的吗？现在是业余爱好者了，想打几年，就打几年，没人催你退役了。”
陈舟“嘿嘿”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是没想到我们真的冲上来了，”唐亮的声音小了一些，“我之前又担心我们会输，又担心我们会赢，有时候还宁愿多输几场，这样就可以冲分失败，出不了线……”
陈舟一愣，刚要问为什么，眨了眨眼，脑子转过弯来了。
“我怕到时候一见面，战队就得原地解散，”唐亮笑声笑了笑，“幸亏我坦白交代了……不然，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我……”
他停了停，话头一转，又零零碎碎地说起别的事来了。陈舟却想起自己那本写满“和糖糖一起聊的话题”的小本子。
白天的时候，她又把这本小本子翻来看过；当时自己高高兴兴写下的字，现在却像陷进纸面，一个笔划都抠不出来。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陈舟觉得自己就像在兜里揣了满把的糖，屁颠颠地一路跑去，站在要和自己一起分糖吃的小朋友面前的时候，却伸不出手来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陈舟皱起眉头。
明明那天见到本人的时候，自己还能自如地说话，还十分嚣张地拿了在小店买的水枪滋他……怎么没过几天，自己反而又畏畏缩缩了呢。
他还是“糖糖哥哥”的时候，自己也没这个样子呀？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休息吧，我再打个排位，”唐亮说，“你们现在都这么厉害，我也得好好练练，总不能真的演个吉祥物——”
“你教我用双枪吧，”陈舟说，“之前说过，你要教我用双枪的。”
耳机里的人愣了一下：“……你确定要跟我学？”
“为什么不能跟你学，”陈舟说，“这里双枪玩得最好的就是你吧？”
唐亮又愣了愣，然后“哈哈”一笑：“可不是？走走走，涂地去！我要全程录屏，下次Leon再说我水，我就把这段视频甩给他看！哦还有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我也要录下来！”
陈舟也笑了，马上大声重复：“糖糖的双枪最厉害——录好了吗？糖糖的双枪最厉害！”
然后她推了下摇杆，章鱼妹“啪嗒啪嗒”地跑向联机大厅，换装备，建房，邀请；“噗噜”一声，章鱼仔游进来了。
“走吧，”唐亮说，“咱们去涂地呼风唤雨！”
陈舟在屏幕这一头大笑着咧开嘴来。
是，糖糖还是糖糖，她想，自己刚刚想的那些事，真是多余——就算没了滤镜没了变声器，和他一起玩游戏的时候的开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于是，在最厉害的双枪的指导下，陈舟很快学会了绕背，学会了翻滚跳跃，学会了各种花式抄近路；半小时后，最强双枪感觉无事可教，于是又换陈舟教他用狙击——跳狙，甩狙，近身贴面狙……还有以他的悟性，一时之间很难掌握的盲狙。
当前时间是晚上10点，一个小时的教学结束，涂地的鱼塘里经不起更多虐杀。
然后唐亮说了句“差不多了”，陈舟说“那我下了”，两人又一前一后地从游戏下线，只剩下两个名字还一起挂在语音频道里。
……以前好像也没有和糖糖单独一起玩过游戏，陈舟想。
（除了……在他家沙发上。）
“说起来，这两天你有没有看过邮箱？”唐亮突然说了一句。
邮箱？当然没有，陈舟几百年不看电子邮箱，里面应该塞满了各种验证码和垃圾邮件。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唐亮说，“Leon参赛毕竟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账号注册机制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的账号都是绑定邮箱和手机号的，会不会主办方直接把邀请函发到你邮箱去了？”
陈舟一愣，马上打开邮箱——因为太久没上，她的登录都过期了，密码也是输了三遍才想起来。
收件箱的未读邮件早就是99+，陈舟一点开界面，果不其然，满眼都是各种广告信息，还有一些奇怪的火星文字，大意是澳门赌场在线开牌——
等一下。
这一堆99+的垃圾邮件里，有一行标题十分醒目。
醒目得像垃圾堆放场里一束银烁烁的泛着光的天线。
陈舟觉得手有些抖，她吸了一口气，握紧鼠标，点开了那封来自“NTD.《涂鸦军团》运营组”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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