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打开《涂鸦军团》的APP——没有收到入队申请。
又没有。
依然没有。
还是没有。
从S市回来不到两天, 她翻了不下一千次APP的消息箱——但没有就是没有。
既没有入队申请，也没有接受自己的拉人申请。
游戏中也是，好友栏里的那两个头像一直是灰的。“cool_candy”也好，“bitter_candy”也好, 上次登录时间都在15天前。
陈舟抿紧嘴巴, 像抿住一口烫舌的茶水。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 队友们都已经在频道就位, 新一天的冲分又要开始了。目前, ACP的全服排名是——21位。
这是迄今为止战队最接近目标的一次, 很有可能下一场结束就会跻身服务器前20位的赢家行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绷紧全部神经, 呼吸都放轻放慢了, 仿佛稍微大点出气, 就会吹歪摇杆。
“都好了？”陈舟说，“那……我排了。”
战斗开始。
战斗结束。
ACP排名刷新——22位。
24位。
23位。
25位。
……
一小时过去, 晚上9点，ACP的最新排名是——全服24位。
这是被困在这个区间的第五天。
陈舟回忆了一下, 战队从25-29的阶段爬上来, 也用了差不多五天；往好处想想……应该也很快就能突破当前阶段了。
“今天还打吗？”陈舟小声问了句。
频道里没人说话。稍微过了会儿，Leon开口道：“阿改。”
“……干嘛，干嘛又叫我，”阿改有些心虚，“我刚刚12杀3死，没拉胯吧？”
“没什么，”Leon说，“我就是问问，你今天上班情况怎么样？”
“啊？”阿改愣了下, “还、还行吧……”
“稿子给组长看过了？”Leon说。
“……别提这个，我有点气。”
“deadline还有多久？最终方案来得及吗？”
“……有点急，不过应该来得及吧，”阿改说，“话说你问这个干嘛？”
Leon哼笑一声：“上个项目结束之后，你还放过假吗？这个月加班总时长多少了？上个月的加班费给你结了吗？今年的年休假休过没？上次给你放了10天，别是年假里扣的吧？”
耳机里响起“咚！”的一声，然后是一阵“稀里哗啦”扯线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谁的手柄掉了。
陈舟刚要开口，又听见一阵“稀里哗啦”，大概是那个人把手柄捡起来了。
“……你是想故意惹我生气，好让我认真打吗，”阿改小声说，“我觉得没啥用，我现在不怎么生气了……而且……”
他没说下去，Leon也不说了。
确实，阿改这段时间的发挥十分稳定，大家都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但连日来遇到的都是全服顶尖的对手，敌我之间的差距也不是靠一两个人焕发斗志就能赶上的。
“那个人怎么样了，”Leon突然问了一句，“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陈舟一愣，反应过来，马上转头抓起手机——
消息箱里没有新信息。
“……还没动静。”陈舟说。
“算了，”Leon叹了口气，“他要真的打定主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就尊重他的决定吧。”
“但也没必要不说话呀，”mommy说，“A了就A了，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嘛……”
陈舟“嗯”了声，把手机放回到旁边。
——眼角余光从那块屏幕上掠过的最后瞬间，手机亮了。
紧接着，震动“嗡嗡”作响，提示音也跟着传来；陈舟像被电波讯号抽了一鞭子，条件反射地再次伸手抓来一看——
“汽水熊”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啊……有人要加我好友。”陈舟说。
“是糖糖？”阿改立刻问道。
“是我不认识的号。”
“不认识的号？”
“会不会是糖糖的新号？”
“快通过！”
陈舟立刻点了一下屏幕，“通过”。
汽水熊：你好，我是bad_chicken的队长
汽水熊：之前我们几个队友和你们偶遇过，还记得吗
汽水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打声招呼
汽水熊：你们战队最近挺活跃的，有没有兴趣和我们来场友谊——
陈舟把手机放回原位了。
“不是糖糖。”她说。
频道里顿时又响起一片高高低低轻轻重重的叹气声。
陈舟刚要拿起手柄回到游戏，手机屏幕又亮了。她微微侧过脑袋瞟了一眼，看见一排细细的小字，大概是汽水熊还没说完的话。她也懒得理，回过头去推了下摇杆，章鱼妹甩开双腿“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手机震了一下。
章鱼妹径直跑进联机大厅。
又震了一下。
“还排吗，”陈舟问，“我觉得今晚还可以呀，说不定下一把——”
又震了一下。
……那个汽水熊怎么这么烦？陈舟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直接回他一个“不用了”。
手机响了，是电话。
陈舟愣了愣，说句“我接个电话”，然后再次拿起手机：“喂？”
电话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动静，听不清在说什么，声音小得像潜入的蚊子，像路过的蚂蚁，像睡梦中的叹气。陈舟又“喂”了一声，那一头才总算稍微大声了些。
“……舟舟，”电话里的人说，“你通过一下……我刚刚发了申请，通过一下……”
——“cool_candy”加入战队“ACP”。
战队列表里终于实打实地凑满6个人了，三个章鱼妹三个章鱼仔，倒是十分整齐。紧接着，语音频道“叮咚”一响，久违的ID出现，顿时，耳机里炸开各种声音。
各种声音——包括尖叫，大笑，鼓掌，招呼……还有一句试图保持冷酷人设，却最终没憋住笑的“呵……你总算厚着脸皮回来了”。
“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回来了，”唐亮说，“对不起大家……”
“舟舟特地跑去找你的呢，”mommy笑嘻嘻地说，“你还让我们等这么些天——难道她的面子不够大？”
“我之前几台主机都卖了，也没法上线，”唐亮说，“只好又收了台二手的，今天下午才拿到包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改说，“你不在，Leon都只盯着我一个人骂！”
Leon咳嗽了一声：“既然回来了，我也知道你不是妹子了……以后骂你就不会嘴下留情了。”
“……原来你以前骂我还是留了情的？”
Leon又咳嗽一下，小声说了句什么“对比一下就知道了”，马上被陈舟的声音盖过：“我去告诉琳子妹妹！她知道你回来，一定超高兴！”
“……谁？名字有点耳熟……”
“超强小学生，”Leon说，“有你和阿改加起来那么强——缺点是打着打着会突然掉线，问就是‘妈妈回来了’。”
唐亮“噢”了一声，刚要打开面板看战绩，阿改又“叽哩哇啦”地说起了别的。他的语速比小狗摇尾巴的速度还快，mommy在旁边“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中间时不时冒出Leon的吐槽，像个冷淡的句号，用来区分话题之间的停顿。
——和自己离队前每天的日常一模一样。
唐亮也笑了。过去的半个月，对他来说像一下子跨过十年。但一回到这个语音频道……他觉得，自己仿佛只是走开倒了杯水，回来之后，队友还在，一切照常。
……一切照常。唐亮抬头看了看眼前逼仄的房间。
“正好，刚刚坏鸡仔的队长问我，要不要来一场友谊赛，”陈舟突然开口道，“走呀，友谊赛！我们去找GunGirl玩！”
“……原来刚才加你的是坏鸡仔的队长？”Leon问，“确定是他？汽水熊？”
“对呀，是这个ID，他自己说是队长，”陈舟说，“我一看不是糖糖，就把他放下了。”
Leon沉默了。阿改翻了最新的战队排行之后也沉默了。mommy的笑声稍微一停：“有、有什么关系嘛……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打友谊赛，说明我们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呀~”
在ACP冲击全服前20的这段时间里，bad_chicken也在持续战斗中。截至目前，该战队的最新排名是——全服第5。
坏鸡仔参加过三届锦标赛的选拔，虽然最终都没出线。
而这样一支老油条战队向一支刚刚组建不到两个月，还在苦苦挣扎冲分的新队发出战斗邀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不是为了“友谊”。
——但是无所谓了。
管他是汽水熊还是火锅羊，是坏鸡仔还是乖鸭鸭，是友谊赛还是下马威……总之，ACP战队的现任队长兴致高昂——可能是半个月来最高昂的一天，章鱼妹抱着狙/击/枪就像抱着一把一万发的烟花棒，迫不及待要蹿上房顶去放。
BO3的战斗，涂地模式，第一局开场5秒，舟舟shoot拿下一血。40秒后，ACP杀到对面老家。
耳机里似乎有人在唱《咪咪流浪记》，声音太轻了，不知道是谁。
第二局开始1分钟，ACP占领全场80%的面积，坏鸡仔一度反扑，又很快被幽灵般游走的水桶和加特林二人组逼回墙角。
耳机的背景音里多了一个声音，好像是个孩子，脆生生地说“妈妈好厉害呀~”
第三局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三局两胜，但汽水熊非要坚持打完。正好琳子汪汪收到陈舟的信息，悄悄上线，一看战队在战斗中，立刻开始“叽叽喳喳”地闹，说什么也要加入战局。
“一定要让糖糖见识我的厉害！”她是这么说的。
但比糖糖更早见识的是坏鸡仔。
这一局战斗，连陈舟都想劝一句——“别杀了”。
最终，由坏鸡仔发出邀请的友谊赛，ACP三局全胜——确实巩固了（队内）友谊，树立了（队员）信心，并且对接下去即将面对的比赛充满斗志。
“还挺容易的嘛，”mommy笑嘻嘻地说，“我们爬前20爬得那么辛苦，原来上去之后，对手都是这样的水平呀~”
语音频道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Leon都“哼哼哼哼”地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糖糖回来了！”陈舟说，“我一想到糖糖又回来跟我们一起玩了，就好高兴呀！”
“好高兴！”阿改表示赞同。
——唐亮完全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在队内的定位了。
确实，是个吉祥物。
作用是给队友们加buff。
就像大学开运动会的时候，穿着玩偶服站在跑道边，给运动员加油的皮卡丘、熊本熊一样。
“……哈哈。”吉祥物说。
于是，在吉祥物buff的加持下，ACP全队爆发出150%的战斗力。3天后，战队正式跻身全服排名前20位之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猜猜子 2个；你在瞅啥、小毛驴得儿得儿 1个；给唐亮新买台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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