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看我，可以直接一点的。”
季哲林说这话的时候，半坐在桌角，歪着脑袋。透着微弱电脑的光，含笑望着路桐。光打在他脸上，描摹出男生清晰的轮廓，路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路桐激动又使劲摇了摇头，“是还利息！对，还利息！”
“利息？”季哲林只是稍稍反应了一下，便会意过来。他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又往前靠了靠，距离路桐又近了一些，“路桐，欠我这么多。就这？你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反正我提醒过了。走了，拜拜。”说完挥了挥手便想跑开。
却不想又被男生轻轻喊住，“等等。”
“还有事？”
“陪我一起坐会儿吧。”已经不顾路桐反对，自顾自拉开了身侧的座位，拍了拍坐垫示意她坐下，见女生还僵在原地，又勾了勾唇角，把刚才那句话还给了她，“你自己说的。还利息。”
于是，两个人在昏暗的屏幕灯光前并肩而坐。
一言不发沉默着继续看比赛录像。季哲林贴心拔掉了耳机插口，赛事解说高亢又惋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训练室里扩散开来。
比赛路桐之前就看过，重看一遍复盘自然没有职业选手这么好的精力，没多久就有些困了。
哈欠连天。
强忍着困意，看到ANX大龙团一波失误的时候忍不住开口插科打诨驱散困意，“说真的，这场比赛你们打野惩戒是用胳膊肘按的吗每次都比对面慢半拍诶。”
季哲林有意无意瞟了她一眼，“沿景是我们韩国外援，我们队伍沟通问题所以丢了大龙。”
“哦哦这样。”路桐见季哲林兴致不高，也不敢再说什么骚话，两个人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等到一局结束，季哲林按下暂停键，像是想起什么时候，微眯着眼睛，狭长的双眸盯着她，把路桐盯得心里发虚。
“看我干嘛？”
“你……该不会当时毒奶DEG会输吧？所以人家最后赢了我们。”
“才没有！”路桐赶紧晃晃脑袋，“你们比赛我多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为了掩饰心里的慌张，路桐随手抄起桌上的杯子喝水，咕嘟咕嘟连喝好几口，想起了那回唐鹭给自己的采访，突然又多了些底气。
“再说了，当初是谁说电子竞技实力说话，不看玄学的。”路桐轻轻咳了一下，学起采访视频里季哲林带着点傲气的语气。
说完还得意洋洋，狡黠冲着季哲林一笑。
季哲林即刻明白过了，也是不恼，不知道是不是路桐的错觉，他嘴角笑意更甚。手指重新点击了下一局的比赛，注意力放回到比赛上，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一眼还捧在路桐手里的水杯提醒道，“忘记和你说了，这个杯子，我刚喝过。”
噗。正打算再给自己灌一口的路桐，动作戛然而止，很尴尬地停顿下来。讷讷地放下水杯，掩饰性挠了挠眉角，“看……看比赛吧。”
不聊天就不提神。
这把比赛看到中途，路桐就又困了。眼皮子越来越沉，就快合上眼了。
她偷偷瞄了瞄一侧的季哲林，却依旧目光炯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比赛画面上。果然职业选手的作息和普通人不一样。
“比赛都过去一个月了，为什么还要再看录像？”路桐忍不住开导，“凡事都要向前看。”
季哲林听到这句话，重新按在比赛暂停键，训练室里迅速陷入无限的沉寂。
他垂下头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措辞。过了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没有看路桐，目光依旧锁定在游戏画面，说的话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心上。
“你看到世界赛上面这个舞台了吗？我可能这一辈子只会站上去一回。可是我把机会错过了。”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路桐暗自咬了一下自己舌头，责怪自己多嘴，只能笨拙地安慰道“下次还有机会的。明年说不定也有可能再进决赛。”
此时因为时间暂停太久，电脑屏幕已经熄暗，整个训练室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尽管两个人并肩而坐，近在咫尺。路桐却看不清季哲林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男生模糊的轮廓来。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感，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就连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晰。可以隐隐感觉到身侧人的呼吸一起一伏距离越来越近，而她自己也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起来。
“还有机会吗？”男生的声音轻柔柔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她。
“对的。明年也有可能的。”路桐想了想，声音坚定。
好久没有答复。
“路桐。”季哲林又轻轻唤了一声名字，语气里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小声吸了一口气，又恢复到那种懒散笑意的状态，半开玩笑地再继续问，“不仅是比赛，你是不是觉得无论什么事都还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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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桐这一觉兴许是在椅子上睡得缘故，一夜无梦却相当不安稳。她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还靠在电竞椅上，椅子被放平，而自己身上披了一条ANX的队服，翻到背面便看到是Firmiana的游戏id。
打着哈欠坐起来，朦胧间依稀想起昨晚季哲林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路桐不由得皱着眉挠了挠头，昨晚季哲林说话的时候，自己当时太困了最后脑子根本转不动。昏昏沉沉已经把眼睛合上。只听见男生后来又轻轻叫了一下自己名字。
自己却没有力气回答，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男生无奈地轻笑。
现在后知后觉想起来，最后那句话似乎意有所指还有些别的含义。可惜大清早自己依然不够清醒，没想明白季哲林最后那个所谓的“无论什么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揉着眼睛迷糊着站起来，还因为低血糖稍稍有些头晕，勉强扶着桌子才站稳。缓了好大一会儿，睡眼惺忪开门走出训练室，迎面却磕到了来人的下巴。
路桐捂着额头，因为刹那的痛感瞬间清醒过来。起床气未消，抬眼怒瞪来人。
季哲林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一手拎着一袋像是早餐模样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捂着下巴，发出低低的“嘶——”的声音。
当意识到面前女生眼睛迷迷糊糊还没完全睁开以后，两个人面对面僵持了一小会儿，季哲林才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吃早饭？”
路桐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腕的手表，中午十一点。
吃早饭。
电竞选手的作息，可真的是个谜。
两个人于是坐在训练室附近的茶水间里，各自吃着早饭。又恢复到了相顾无言，尴尬面对面的情况。似乎昨晚有些交心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早餐是豆浆和烧麦。
路桐是南方人，之前因为演戏的缘故去了北方，很少回禾城。自然也很少吃到禾城独有的鲜虾鲜肉烧麦。
在饭面前，路桐随便扒拉了两口还是放下最先的尴尬和不清醒，开始愉快地吃起饭来。
期间还接了一个林安的电话，被告知已经用她官方微博发布了电视剧和俱乐部的一系列合作，又交代她这周末要出席电视剧的发布会，这段时间在俱乐部少吃点多健身保持身材。
路桐边点头边又往嘴巴里塞了个烧麦，含含糊糊说了声好。
听完路桐接电话，季哲林放下筷子问：“我听阿亮说，俱乐部这边也已经官宣了。”
路桐点头，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终于不用躲躲藏藏了，早官宣就没那么多事儿。”
似是没吃饱似的，又大口喝了一口豆浆，“看不懂艺人宣传。”
季哲林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那你要在这里呆多久的时间。”
路桐咬着筷子脑内细细盘算了一下，“林安说，到你们开赛前。毕竟不能影响你们比赛嘛。也就还有两个礼拜吧。”
季哲林不动声色地又夹了一筷子烧麦放进路桐碗里，“嗯。”
饭毕。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训练室，训练室里今天李妍妍和汪瀚都已经在了。汪瀚正开着麦讲话打游戏，激情四射似乎还在搞什么节目效果。
而李妍妍却很迅速地黏上了路桐，挽着胳膊，“昨晚去哪儿了？我今天早上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
“哦。我昨晚……”路桐想了想，心虚道，“就看了场比赛。”
“现在不是休赛期，你跑哪儿去看比赛了？”李妍妍好奇问。
“呃……”路桐求助似的望了望季哲林，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和我一起复盘的决赛。”应该是接收到了路桐的求助信号，季哲林在一边收拾自己的外设，没有望向叽叽喳喳的女生，只是冷不丁回了一句，自以为算是解围。
训练室里瞬间沉寂三秒，又爆发出李妍妍的惊叫：“什么什么？你昨晚没回房间是和季哥在一起？？？”
小女生激动的言语中，自动忽略掉了“复盘比赛”这个关键事件。
路桐捂着耳朵，往后靠了靠，无语地看向一脸淡定的季哲林。
好家伙，还不如不求助呢。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正当李妍妍整个人都要扑到路桐身，一脸八卦想要再问问细节的时候。
更崩溃的是汪瀚，他迅速撤掉了自己的直播麦，张皇失措拔掉摄像头。一脸惊恐望着大家。
“怎么了？”
“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儿，老子tmd在直播！！！”汪瀚捂着自己的麦气急败坏。
“你在直播？？”
路桐惊了惊，目光顺着汪瀚已经绿了的脸瞟向了他的直播屏幕。现在弹幕的【？？】已经充斥着整个屏幕，茫茫多的弹幕完全遮住了游戏画面。
哦豁。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