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么样的宝贝,才会让这么多人都迷了心窍,不惜杀了这么多人?」

锺辰轩说:「你没有听见老胡的形容吗?用他的话说,就是见了一眼就想占为己有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黄金的经书啊……」

程启思哼了一声。「再值钱又怎么样?再值钱,也得有命来享受啊。这么多人,十几个人,都把命搭进去,你说这值吗?

我说根本就不值!」

「可是,总是有赢家的。」

锺辰轩缓缓地说,「就像是赌博一样,有输家,也有赢家。凶手下了一盘很大的赌注,我看他也是铁了心孤注一掷的,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他还处在上风,他杀了人,从容地逃脱了,还带着战利品。

「不过,我想,运气也不会永远在他那一方的。尤其是,他抢走的是带着浓厚的信仰和虔诚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保佑他的。」

程启思干笑了两声。

「你说得真是太玄了。我可不信这些,还是快点联系警力去抓他比较实在。」

李永田却说:「也不是,每个宗教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吧,小锺说得没错,那些去朝圣的藏民,他们的虔诚是我们想不到的。抢他们的东西,而且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他突然抖了一下,「我看,凶手也应该去神山朝拜一下,祈祷祈祷才对。」

程启思笑着说:「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待久了,人人都会这么想?」

李永田也跟着笑。「没办法,耳濡目染,长期处在这种氛围里,不这么想怎么可能呢?尊重别人的信仰,是一件好事啊。」

锺辰轩听着他们的对话,略略扬起了眉,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望着从车两边迅速掠过去的崖壁,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第八幕  迷宫

回到镇上,李永田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上级。由于尸体数量多,镇上的警察无法处理,希望上级能够派人过来。

李永田打完了电话,锺辰轩却说他也要借用一下电话找个人。

程启思也不知道锺辰轩联系了谁,才搁下电话一会,上级那边的电话就过来了。这回,对方的态度客气得不是一般,连连道歉,说「刚才不知道是谁」,又一再保证明天一定过来,因为这时候已经天黑了,路上有危险云云。

「喂,辰轩,你究竟跟谁打了电话?瞧他们的语气变得多快。」程启思实在按捺不住地试探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试探对锺辰轩是毫无效用的。

从认识锺辰轩的那天起,他就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态度严肃地打了招呼,要他不准过问锺辰轩的身分,不准探究他的过去。

此后,他打听出锺辰轩是个心理学家,曾在一所身分同样暧昧的「第七研究所」任副所长,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对重刑犯人─至少都是无期徒刑的犯人─进行心理研究。

程启思没有再追查下去。查到这里,他能够隐隐地感觉到,蒙在锺辰轩身分上的那层神秘面纱如果一旦掀开,事实并不见得是能让人接受的。

这个研究所是个十分机密的机构,如果他锲而不舍的追查,那就不是执着而是愚蠢了。按这个逻辑想想,既然他们的研究对象,是以犯人和有高度危险性的精神病人为主,那么跟警察机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足为奇。

锺辰轩有点不快地说:「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为了我们好办案子,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说过,如果该你知道的,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的。你难道就没有跟我隐瞒一些事情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是不是?」

程启思干笑了两声。他岔开了话题。

「好像这地方的警察对死了那么多藏民并不惊讶。」

「你没有听那个老胡说吗?」锺辰轩往洗脸盆里倒了半盆热水,正在洗脸。「就算有朝圣的藏民死在路上,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不会大惊小怪的。告诉他们要去追的人的长相没有?」

程启思说:「我大概画了一张他的图,扫进去传给他们了。」

锺辰轩微笑,「你会画画?老实说,从来没有看出过你有这方面的细胞,我还真是失败。所谓人不可貌相,难道就是这个

意思?原图呢,给我看看。」

程启思却说:「有什么好看的,巫问长什么样,你难道不知道?」

锺辰轩一摊手:「拿来。你不拿来,明天那边的警察来了,我一样可以看到。」

「真拿你没办法。」程启思苦笑,从枕头下面拿了一张纸出来。

那是他随手撕下的一页笔记本纸,用一枝铅笔草草地画了几笔,但却非常传神。

锺辰轩看了半天,抬起头又盯着程启思死命地看。「你还画得真不错呀。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程启思说:「你在跟我搭档之前,不是看过我的数据吗?」

「你的档案有一段空白,」锺辰轩淡淡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喜欢有空白的人。有空白,意味着他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可以挖掘。」

他把画还给了程启思。「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挖到你埋在心底的东西。」

程启思看着他,没有说话。锺辰轩问:「他们已经派人手去追了?」

「对,」程启思说,「会联系附近的警局,尽力监控每一个飞机场和火车站,不过总的来说,我不抱多大希望。这一带的情况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了,交通不便是一个致命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巫问现在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锺辰轩拧干了手里的毛巾。「那也没办法,该做什么,我们还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