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悦正想说话,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程启思一边接,一边只管连连应声,田悦见他脸色难看,问道:「怎么了?又出事了?」

    「卓紫死了,在自己家里。」程启思平平板板地说,「田悦,妳想清楚,如果妳不肯把妳知道的线索说出来,那么死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卓家一尘不染。程启思说:「比我上两次来,都要干净。」

    实木地板应该是刚打过蜡,几乎在发亮,窗帘也是才洗过的。

    杜山乔跟朱锦都在那里埋头检查。卓紫睡在床上,左腕割开,鲜血已经干涸,她左腕半悬在床外,鲜血落在地面上,却没有一滴溅在床上。

    钟辰轩站在卧室门外看着,这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个女人的洁癖,实在是很严重。这些年来,跟这么个姐姐生活在一起,她的心态,很值得研究。」

    「你是说,她连死都不愿意把床给弄脏了?」朱锦抬起头问了一句,又去看卓紫的手臂。她的手延展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这样放着并不舒服,她却刻意地把手伸到床外。

    钟辰轩说道:「床上这一套被单枕套的都很干净,而且是纯白的,她不愿意弄脏了。」

    朱锦说道:「割腕自杀还要顾忌到会不会弄脏床单,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程启思道:「一般想自杀的人,换件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甚至把房间也收拾一下,是很正常的,像她这样连床单都不肯弄脏,倒真是少见。」他的目光落在满床散落的碎片上,那面价值不菲的镜子,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如此。

    钟辰轩问道:「她是在哪里摔碎这面镜子的?」

    

杜山乔回答道:「这面镜子镜框相当坚固,不用力在坚硬的地上摔是不行的,这房间里都是实木地板,这样一摔必然会留下痕迹。我四处检查了,都没有,但却在门口的地上发现了白痕,以及极少量的镜子碎渣。」

    钟辰轩走到门口,蹲下身。地上果然有几道白痕,却相当干净,凭肉眼几乎看不到碎渣。

    程启思拿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递给他道:「都在这里了。」

    钟辰轩接过来,里面的碎渣实在是少得可怜。「就这么点?」

    「剩的全部在她床上。」

    钟辰轩点点头:「很符合她的性格,这么一件小事,也要做得这么细致,一点点地全部捡起来,然后全部洒在床上。再用其中的一块,割腕自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意思很明显吧。她是因为这面镜子而自杀,可是她临死也不愿意放弃这面镜子,要带着它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她摔碎了它,是因为她同时也恨这面镜子吧。」

    「镜子是凶手送给卓嫣的,并不是送给她的。」

    

钟辰轩沉默了片刻,「在别的受害者家里,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可能是凶手送的物品,唯有在卓嫣这里有这面不协调的镜子,而且我们找不到来源。凶手不会平白地送这种东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找到原因了吗?说来听听。」

    钟辰轩向房里瞟了一眼,笑了笑道:「也不是这时候,对吗?」又问,「你查那面镜子,有没有什么线索?」

    程启思道:「哎,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查到了,这面镜子是有人从国外的拍卖会上买来的,这个人后来也死了。」

    钟辰轩问道:「谁?」

    程启思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名字,名字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哎哎,瞧我这记性!不过,这人死得出奇,是死在一场大火里,连尸骨都找不到!」

    钟辰轩顿时脸色大变,人也趔趄了一下。程启思忙伸手去扶他,口里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钟辰轩按了按额头,低声问:「那场大火,是不是烧掉了一个研究所?」

    程启思愣了一秒钟。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在两分钟后,他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却没有再带感情色彩。

    「我明白了,就是你那次说的─你的未婚妻被人杀死了,而那个凶手,葬身在一场大火里。」程启思说着。

    「可是,资料里说得很含糊,我甚至连那个研究所的名字都不太确定。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桩案子,与这桩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钟辰轩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回答道:「没有关系。」

    程启思有种想一拳砸过去的冲动,但他看到钟辰轩的手指紧紧地抠在掌心里,使劲地抠,于是他又把这种冲动给压下去了。

 


    钟辰轩轻声说道:「他是不会杀人的,他只会让别人去杀人,而他,就在黑暗里,微笑着欣赏。」

    程启思注视着他,钟辰轩慢悠悠地说道:「而且,我们永远找不到犯罪证据,永远无法定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