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向行扫了一眼屋里陈设,大部分家俱都被黑布盖了起来。他凭记忆走到最高的一件面前,然后扯下布块,露出里面的铜镜。

  一人高的椭圆型铜镜,精工细作的镜身,光滑平整的镜面。虽然反射的光线都是昏黄的,却能清晰地映出易向行的样子,还有萧慎言与易向心。

  易向行第一次被萧慎言带来萧家的时候,就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妹妹的生灵。萧慎言告诉过他,这面镜子可以照出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鬼魂。

  “你哥哥记性不错。”萧慎言干笑两声。

  易向心也学着他笑了两声:“你惹毛我哥了。”

  镜子只能照出萧慎言的位置,想要教训他,还得用点别的东西。易向行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两样他刚刚从墙上摘下来的东西。

  八卦镜和桃木剑。易向行考虑了一下,把八卦镜扔回了地上,抓起桃木剑“刷刷”乱挥了几下。

  “这算什么?你哥要杀人灭口吗?”萧慎言咽了咽口水,虽然他已经感觉不到口水这个东西了。

  “你已经死了,算不上是个人。”易向心凉凉地说。

  通过铜镜的帮助,易向行找准了萧慎言的位置,用剑指着他说:“你选吧!要我怎么教训你?”

  桃木剑能砍中鬼魂吗?易向行摸不准。其实砍不砍得中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吓得萧慎言下次再也不敢乱来。

  “开什么玩笑?!”萧慎言退了一步,眼睛开始四下乱瞟,慌张地寻找退路。

  易向心以为哥哥是开玩笑的,易向行也确实不是要伤害萧慎言。只是在看到萧慎言逃跑的时候,下意识把手里的桃木剑掷了出去。

  剑身擦过萧慎言的肩头,一声惨叫过后,他捂住肩膀倒在了地上。

  “萧慎言!”易向心惊叫着冲过去,扶住萧慎言,紧张地察看他的伤势,“怎么了?伤到了吗?”

  电光石火间,倒在地上的萧慎言突然跳了起来,手臂用力勒住了易向心的脖子。因为都是灵体,不存在抓不住的问题,所以萧慎言轻易挟持了易向心。

  “姓萧的,你发什么疯?!”

  “你干什么?!”

  易向行和易向心同时提出了疑问。

  萧慎言拖着易向心走到外甥猫仔身边,把手按在他头上。猫仔开始替萧慎言传话:“易向行,你敢乱动,我就掐死你妹妹!”

  “她现在是生灵,你掐得死她吗?”易向行不信萧慎言真能做得到。

  “你可以试试,看我行不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萧慎言不信自己放手一搏还会败落。

  易向心哭笑不得:“萧慎言,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保命而已。”

  “我哥没想杀你,他跟你开玩笑的。”

  “天知道!你哥哥连活人都敢杀,何况我这只鬼魂。”

  “不许你胡说。”易向心很不高兴听到这个。

  “我真的是胡说吗?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毁了那份文件?”

  萧慎言在易家发现的那份有关邢中天的文件,是被易向心给毁掉的。如果易向行不是杀手,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易向心又为什么紧张得非要去毁了它?除了张锐说的那些,萧慎言想不到别的解释。

  “我、我……”

  易向心吞吞吐吐,说不出原由。这让萧慎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妹妹和萧慎言在那里嘀嘀咕咕,却不知道他们嘀咕的内容,易向行心急如焚,但面上神色却意外地平静下来。

  注意到易向行的变化,萧慎言不自觉地将易向心勒得更紧。

  冷面寡语是易向行的常态,只有在遇上有关妹妹的事情,他才会显出几分本色。如果他在妹妹面前都开始收敛本色了,那就代表他已经到达临界点了。

  与这对兄妹接触了不短的时间,萧慎言对易向行的这点习性也算是有所了解,所以看他收起情绪,萧慎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不为难我,我就不会为难向心。”透过外甥,萧慎言试着与易向行谈条件。

  “你这样子对向心,还要怪我难为你?”易向行往前走了两步。

  “不准动!”萧慎言喝住他,“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要是敢伤到向心,就算你已经变成鬼魂,我也会让你再死一回!”

  易向行的声音很冷,听得萧慎言牙关打架。“我不是有心要伤她!是,我没弄清固灵石的特性是我的错,我道歉!可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逼我?!”

  “我逼你?你现在勒着向心的脖子,却说是我逼你?!”易向行冷笑。

  “一人少说一句吧!萧慎言,你玩笑开过头了,到此为止吧!”易向心想制止这愈演愈烈的局面,可当她试着去掰开萧慎言的手臂时,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分毫。

  “是,你不是在逼我。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藉机会杀我灭口!”不理易向心,萧慎言开始走极端了。直觉告诉他,就算他现在想收手,易向行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张锐的话,可现在我信了。邢中天是你故意杀死的,你真的是名职业杀手!”

  易向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易向心却在这一刻心痛地喊了起来:“不是的,不是!我哥不是杀手!”

  “别自欺欺人了!他明明就是,如果他不是,你又何必为他毁了那文件?你根本就是在帮他掩饰。”萧慎言拖着易向心又往门口挪了两步,同时对易向行说:“我现在是鬼,你想灭我不容易。

  “那些桃木剑和八卦镜也许可以帮你,但向心在我面前挡着,你不怕伤了她就尽管试试。我不想把关系弄僵,毕竟这些天我受了你们的恩惠,可是,我更不想跟个冷血杀手打交道。”

  “我哥不是冷血杀手!”易向心太激动了,不住颤抖的身体让萧慎言几乎钳制不住。

  没有猫仔的帮助,易向行听不到妹妹在说些什么,但看她痛苦的样子,他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威吓道:“萧慎言,你最好快点放开向心。不然我一定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冷血!”

  看见易向行的目光瞟到了猫仔身上,萧慎言寒从脚起。

  “哥,不要再说了!不要让他再误会你!”

  易向心的叫喊传不到易向行耳朵里,却让萧慎言更加心慌。他不得不由勒改掐,逼得易向心再也说不话来。

  看妹妹受虐,易向行不敢走近,只能挥手指向萧慎言的鼻梁,继续毫无杀伤力地恐吓他。可是,就在这一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易向行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铁剑,随着他挥手的动作,萧家那面一人高的大铜镜,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被砍成了两截。

  “猫仔,快跑!”顾不上错愕,萧慎言趁机命令外甥飞奔出家门。

  失去铜镜的帮助,易向行找不准萧慎言的位置,下意识想去追猫仔。

  不过,他的脚步被人用力拖住了。易向行低下头,看到妹妹伤心的脸。

  “向心!”

  “算了,哥!不要管他们了。”哭不出来,易向心只能乾乾地抽动着鼻唇。

  易向行搂着妹妹,放弃了追赶。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易向心摸了摸哥哥手中的那柄铁剑。那是一把粗重的铁剑,钝钝的剑身,乌黑的颜色,剑柄和剑身都有明显的锈蚀痕迹,就像经历了多年日晒风吹。

  “这个好像是杀死吉儿的那把剑……”易向行看着眼熟。


  千年前,吉儿用这把剑杀死了阿莽。千年后,易向行又用这把剑杀死了变成树妖的吉儿。杀了吉儿之后,这把剑去了哪里?易向行完全没有印象,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他手里。

  “别管它了,我们走吧!”易向心觉得疲累,没力气去探究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易向行虽然听不到妹妹的声音,但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意思。于是,他扔开那柄钝剑,扶着妹妹出了萧家。

  萧慎言领着猫仔冲出家门,担心易向行会追上来,不敢往大路上跑,只能拼命钻小巷。猫仔这次出奇的听话,脚步比萧慎言这个变成鬼魂的舅舅还快了三分,不过,在遇上一个买烤肉串的宵夜摊子后,他便再也不愿动弹了。

  肉串在铁板上被烤得呲啦呲啦,萧慎言急得上窜下跳。

  “小祖宗,这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萧慎言想催外甥,却被他把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出来。对面卖烤肉串的老头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小朋友,你说什么?”

  萧慎言不敢贸然再说,只能任由猫仔继续发呆。

  烧完一拨卖出去,老头重新刷了刷铁板,然后倒了一瓢油在上面。趁着油加热的时间,他从身后的冰柜里拿出一把肉串。

  等油好了,老头就将肉串平铺在铁板上,再拿着一块熨斗状的铁板压上去,让肉串的每一个部分都能毫无间隙地在铁板上煎烤。一边烤好了就换另一边,老头将各色调料一样样地洒在肉串上,四溢的香气勾得人馋虫大动。

  猫仔眼巴巴地看着,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寸步不挪。

  这时,老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位老太婆,嚷嚷着:“少放点,少放点!”

  萧慎言看见她从老头的肩上探出头,一副超级不爽的样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放这么多油!你知不知道油很贵呀?!节约成本、节约成本,我们要节约成本!”

  老太婆比较富态,脸庞圆圆的,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不过,她这么喊法,就不怕把老头的客人得罪光吗?

  萧慎言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来往的人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老太婆的咆哮。

  买的照买,吃的照吃,走的照走。大家都聋了吗?

  萧慎言正觉得奇怪,就见老太婆伸手拧住老头的耳朵,骂道:“你这个死老头子,猪脑袋,笨死了!”

  她的手,没有五指。确切地说,她的手指已经不再是根根分明,而是黏到了一块儿,十分模糊。

  察觉到萧慎言的视线,老太婆突然把脸转向萧慎言,对他恶吼一通:“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呀!”

  萧慎言吓得往后一退。

  原来她也是鬼魂,应该是老头的亲人,所以死了也不愿意离开他。

  按理说,萧慎言早就不是第一天当鬼了,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但是,他死后就一直附在易向心身上,今天还是第一次脱离身体,以鬼魂姿态走在大街上。直接与不认识的鬼魂面对面,让萧慎言很不适应,他低下头,不敢与老太婆对视。

  “想尝尝吗?我烤的肉串可是全城最香的哦!”老头见猫仔直勾勾地看着肉串,忍不住用烤好的肉串去逗他。

  猫仔立刻伸手去抓,老头却赶紧缩回手,说:“想吃的话就叫你爸妈来买!”

  猫仔不说话,改成用双眼直勾勾地盯住老头。

  老头被猫仔盯得不自在了,终于投降,给了他一串:“哎,拿去吃吧!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接到肉串的猫仔,三下五除二地将它啃了个干干净净。

  看他饿虎吞食的样子,萧慎言不禁心酸。

  “小兔崽子,居然敢来我这里吃白食?!”鬼老太婆不高兴了,“他是你家的吧?快点付钱!”

  萧慎言哭笑不得,“我这个样子,哪有钱付呀?”

  “无赖!”老太婆不悦地骂了一句。

  这时,吃完了的猫仔又开始故技重施,直勾勾地盯看住老头。

  萧慎言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无能的舅舅。只是几个肉串而已,他都没有办法买给外甥吃,害外甥只能用这种跟乞讨差不多的方式获取。

  “不是吧?小朋友,我这里可是小本生意啊!你爸妈呢?”老头忍不住哀叹。

  猫仔不答话,就是不将视线从老头脸上挪开。

  “好吧!看你的可怜样儿!”老头受不了,便又挑了一串肉串给他。

  站在老头身后的鬼老太婆,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又青又绿。

  萧慎言尴尬万分,只好道歉说:“对不起,小孩子嘴馋。您别见怪!”

  老太婆没理他,开始破口大骂,不过叫骂的对象却是卖肉串的老头:“死老头子!送完一串又一串,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死老头,白痴!%$#*&#%……”

  见她越骂越难听,而且完全没有停嘴的意思,站在一旁的萧慎言忍不住劝道:“算了,婆婆。你骂得再凶,他也听不见。”

  “要你管!穷鬼!”老太婆回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你占了便宜,哼!好好担心你家的小兔崽子吧!乱吃别人的东西,小心吃死他!”

  老太婆的恶毒让萧慎言无语。见他不出声,老太婆突然变了脸,开始窃笑,那笑声就像有尖锐的东西缓缓划过窗上的玻璃,让所有听到的人头皮发麻。

  “那是我的肉呢!”

  “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怪,萧慎言不明白。

  “你外甥吃的,可是我的肉呢!”

  萧慎言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就在这时,站在萧慎言对面的老头转过身去,又从冰柜里拿了些肉串出来。

  看到他的后背,萧慎言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面相富态的鬼老太婆,并不是站在老头的身后,而是像只猴子一样趴在了老头背上。因为烤肉摊有半人高,所以萧慎言之前没有看见她盘在老头腰上的双腿。

  那双腿,除了脚掌和脚踝部分还是完好的,其他的筋肉,已经完全被人剔除。就像屠夫剔肉一样,剔得干干净净。

  不光是腿,还有躯干和手臂,皮肉、内脏,无一幸免,那些血迹斑斑的骨架,好像一幅恐怖图画贴在老头的后背。萧慎言清楚地看见,那根细小的脊柱支撑着老太婆完整的头颅,就像一根火柴棍上戳着一个乒乓球。

  “呃||”萧慎言一阵干呕,眼角瞥到还在大嚼肉串的外甥,顿时打了个激灵。“不要吃,不要吃!”他想把猫仔嘴里的肉串抢下来,却一次又一次穿过猫仔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不!”

  在萧慎言的惨叫中,猫仔的第二串肉串吃完了,似乎仍未解馋,还想要第三串。

  老头这回没那么好心了,只见他四下张望着,高喊了声:“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没有人回答老头。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名巡逻的员警,老头立刻向他们走了过去。

  猫仔趁老头不在,偷偷拿起了一串烤肉。

  “不要吃!”萧慎言拦不住他,急得乾瞪眼。

  老太婆不知何时从老头的背上跳了下来,直扑猫仔。“小兔崽子,不准偷吃!”

  萧慎言以为她碰不到猫仔,可她却一掌打掉了猫仔手上的肉串。眼看她要咬住猫仔的脖子,萧慎言冲了上去。

  他抓住了鬼老太婆的脊柱,还有肋骨,从背后抱住她,把她从猫仔的身旁拖开。骨头坚硬的手感把他吓得浑身哆嗦,但为了外甥,他忍了。

  “放开我!你这个死金鱼眼!”受制于人,鬼老太婆开始疯狂挣扎。

  萧慎言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只好死不松手。

  鬼老太婆拳打脚踢,还一口咬在萧慎言的手臂上。萧慎言并不觉得疼,只是有种紧绷感,就像负重的绳索,眼看就要到达极限,面临断裂的结局。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婆将自己的手臂咬下一块,萧慎言下意识地抱住她的额头,用力往旁边一拧。

  “啊||”在他的呐喊中,老太婆的颈椎应声而断。她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萧慎言傻眼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跑,可没跑两步,他就摔在了地上。不等他爬起来了,就被老太婆抓住了脚踝。

  没有头颅的身体,依然可以活动。

  没有身体的头颅,依然能够讲话。

  “穷鬼,你竟敢拧断我的脖子!”

  听到老太婆的声音,萧慎言觉得自己快疯了,只能一边抖腿,一边内疚地大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让我也拧断你的脖子,我就原谅你!”说话间,老太婆肥大的手掌已经攀上了萧慎言的膝盖。

  萧慎言大惊,立刻用另一只腿用力蹬踹。

  只剩下骨头的身体,两下就被踢得七零八落,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摆脱,可萧慎言就是甩不开。老太婆的双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脖子。

  萧慎言闭紧双眼,手脚并用,歇斯底里地拼命踢打起来,嘴里还不停高喊着:“走开!滚!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觉事情不太对劲。

  猛地睁开眼睛,萧慎言看到老太婆的头还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可是,她的身体不见了,那个想要把萧慎言的脑袋掰下来的身体不见了。

  “穷鬼!你弄了什么在我身上?臭小子,快把那些恶心的东西赶走!”

  老太婆突如其来的大叫把萧慎言吓了一跳。她的右脸贴着地面,左眼用力上斜,看着萧慎言身后的位置。

  萧慎言僵硬地转过头去,发现一团黑影正在跌跌撞撞。

  是的,一团黑影,像是苍蝇或者更大一点的昆虫,它们成群结队地围着老太婆的躯干,就像包围了一块美味的食物。

  “该死的,快把那些东西弄开!”

  老太婆还在玩命的咆哮,萧慎言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那些黑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眨眼之间,那团黑影转移了地方,直奔老太婆的头颅。私 享 家 论 坛

  萧慎言发现她那副白骨森森的躯干不见了,那团黑影就像对待美食一样,安静地享用了老太婆的魂魄。现在,它们正在享用她的头颅!

  萧慎言觉得自己要昏倒了。

  “啊!啊……”

  “碰||”

  在鬼婆婆的持续尖叫中,一声闷响震醒了满脑子混乱的萧慎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猫仔推倒了老头的冰箱。

  老头不再给猫仔吃肉串,还把他当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交给员警。

  猫仔怒了,所以用老头的冰箱来撒气。

  员警一边责备猫仔不懂事,一边好心地帮老头收拾残局。然后,他们在老头的肉串里发现了一只冰冻人掌,不止如此,还有冰冻人脚和冰冻人头。

  老头被逮捕了,员警甚至拔出枪来对付他,真是太夸张了,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就在萧慎言为此分神的瞬间,老太婆的尖叫停止了。

  那团消灭她的黑影也跟着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有心思去追究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萧慎言跟着外甥一起到了警局。

  原来,老头是不堪老婆长年的欺压,一怒之下就杀了她,并将尸体肢解,存放在他的冰柜里。

  “她总是叫我节约成本、节约成本,所以我就用她的肉做了肉串,好节约成本呀!”

  老头交代这些事的时候一脸无辜,完全没有任何要忏悔的意思,听得萧慎言寒毛直竖。

  因为对罪犯事实供认不讳,老头正式冠上了谋杀犯的头衔,被员警关进了牢房。

  警局的沙发很窄,硬硬的,不过猫仔趴在上面睡得很香。

  萧慎言坐在沙发对面的小茶几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外甥。

  查不出猫仔的身分,员警便决定明早将他交给社会福利部门。


  而萧慎言这个舅舅,除了守在外甥身边发呆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猫仔唯一的亲人,却无法将他领回去。因为他现在是鬼,不是人。

  如果没有跟易向行闹翻的话,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糟。管他是不是杀手,易向行家怎么都比孤儿院强,猫仔能够有人照顾就好。

  今晚,这个小家伙,居然吃了两串人肉!

  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萧慎言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这是你儿子呀?”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萧慎言的耳边。萧慎言没太在意,他现在是鬼,活人不可能找他说话。

  “喂!”

  那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萧慎言就被一个外力撞得跌到地上。

  他摔懵了,好半天才看清是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个六十出头的老男人,身材瘦弱乾瘪,五官略显模糊,手指更是像揉成一团的面粉,分不出五指。

  原来又是个死灵,鬼魂一只。不要吧?来一只已经被吓得够呛了,还来?

  “你……”萧慎言警惕地绕着老男人走了一圈。还好,这个看上去挺正常。

  “你什么你?跟你说话,转什么圈子?!”男人见萧慎言的傻样子,抬脚就踹。

  萧慎言挨了一下,躲过了第二下,“为什么打我?我又不认识你!”

  “嘿,你居然敢躲!”男人很生气,“这里是我老鬼的地盘,你不打听清楚就踩进来,还敢问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地盘呀!我跟着我外甥来的,这里又没有贴‘闲鬼免进﹄的牌子!”萧慎言虽然也瘦,但总体上比这只自称“老鬼”的男人高大一些。当他站直身体,优势显出来,对老鬼也就没什么惧意了。

  “‘闲鬼免进﹄?”老鬼愣了愣,领会到话里的意思,下一秒便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还挺幽默的!”

  萧慎言见他阴晴不定的样子,内心仍有戒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萧慎言板着脸,老鬼笑不下去了,也跟板起脸来:“你以为耍个幽默,就能蒙混过关吗?”

  “我来都来了,你说你要怎么办吧!”萧慎言觉得头疼。一晚上倒霉事就没停过,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了。

  老鬼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看着萧慎言,似乎在认真思考处理他的办法。

  这时,头顶的炽光灯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伴着滋滋的电流声,给房间笼上诡异的色彩。萧慎言下意识地站在猫仔身前,张开双臂,以防老鬼伤害他的外甥。

  “有什么事冲我来!不准伤害我外甥!”

  萧慎言麻着胆子,誓死护犊的样子,看得老鬼再次“噗哧”一下笑出来:“谁要伤害你外甥了?”

  “那你弄这个东西出来什么意思?”萧慎言没有松懈,指了指头顶的炽光灯。

  老鬼皱眉,抬头看向天花板。房门突然打开了,进来两名员警。

  “这灯怎么闪成这样?打算拍鬼片吗?”员警甲问员警乙。

  员警乙捶了员警甲一下:“胡说什么!灯管坏了,开半小时就会变这样,还没来得及换掉而已。”

  “听到了吗?灯坏了而已。你当我吃饱撑的,跑去把它弄闪!”老鬼白了萧慎言一眼。

  “嘿嘿,电视里不是都这么演么?”萧慎言忍不住尴尬地笑了。

  见那两个员警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要离开房间,他立刻抱怨道:“不是吧?!你们没看见这里还有孩子吗?至少要弄条毯子给他盖盖吧!”

  “这么喊有屁用!”老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萧慎言一眼。

  只见他走到猫仔面前,摸了摸他的鼻子。猫仔立刻打了个喷嚏。

  “那个孩子睡在这里,会着凉吧?”员警甲终于注意到趴在沙发上的猫仔了。

  员警乙跟着良心发现:“对哦!我拿床毯子给他,再开起空调,应该就可以了。”

  萧慎言在一旁,感激地看着老鬼。老鬼孩子气地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不一会儿,员警乙拿了毯子过来,为猫仔盖上的时候,他感慨道:“哎,孤儿院的人要明天才能来,我也没地方安排他,只能让他睡沙发了。不知道是哪家父母这么粗心,把孩子都弄丢了!”

  萧慎言在一旁听着,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了直线。

  这时,员警甲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说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吗?说不定是被爸妈恶意遗弃的。”

  见萧慎言情绪低落,老鬼将他拖出了那间办公室:“我们出去吧!出去聊聊。”

  门没有打开,两个人,不对,是两只鬼,就这么径直穿了过去。

  直到站在走道上,萧慎言才反应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身体,无法接受这种自由来去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