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偷生>第65章 Chapter 65

“持刀行凶的嫌疑人名叫石旗,虽然平时爱耍点小聪明,但不是那种大恶人,一开始在饭店差点被捅伤的人叫万铭宇,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但警察局有他的案底,两年前偷盗公共财产进来的。”

“其实这个案子看上去挺简单的,万铭宇想要石旗姐姐的眼角|膜让他妹妹重见光明,石旗犹豫不决,万铭宇就使了点小聪明把石旗套进去了,石旗醒酒的当天晚上他姐姐就不行了,等他反应过来,手术也做完了,眼角|膜也取了。石旗为了报复万铭宇,故技重施约他吃饭,谁知万铭宇早有准备,这才躲过一劫。”

安柏微屈起手指轻敲桌子:“都没什么疑问吧?”

会议室里,一众人等都摇了摇头,刷刷做笔记,只有陆辙病恹恹地靠在转椅上没精打采地问:“眼角|膜去了哪里?”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安柏微朝陆辙投去一瞥,陆辙没什么情绪地低着头,他不着痕迹地轻叹口气,继续说,“后来俞风他们查实,眼角|膜的确给了万铭宇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当时也只查到这里就破了案。但后来俞风翻案卷的时候,从亲属关系上找到了万铭宇的叔叔,万昌廷。这个叫万昌廷的今年四十多岁,是个大学教授,生物学专业,极有可能跟人体沾边,俞风脑洞很大,当时就有了个挺瘆人的想法,他就想这个万昌廷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

“俞风想着查查,结果最后也没查,毕竟是个虚无缥缈的想法,投入太多人力物力说不定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但我们不一样。”安柏微敲桌子的手一顿,“我们没什么事,闲得发慌,正好风海客那家伙最近遇上了麻烦,我们就勉为其难地从这里下手随便查查,能查出什么来最好,查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再去寻找下一个跟器官有关的案子。万铭宇现在在牢里待着,边钧负责看望一下,小文尽快把所有资料整理完毕,江朔负责理清线索,清醇就先别跟着我们折腾了,你去找找近几个月还有没有跟贩卖器官沾边的案子,汇总一下,小舟你随时听指挥,祁修跟着我先跑一趟万铭宇他远房表妹家,然后再去找万昌廷了解一下情况,老杨你没什么事,照顾好陆辙就行,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吧?”

陆辙抬眼看了看安柏微,又垂下头去,他搓了搓手,低声给坐在旁边的杨乐佩说:“我也想去。”

杨乐佩登时抢答似地举起手来,端正洪亮地说:“小陆也想跟你去!”

“不行,在部里好好待着。”安柏微皱眉,见陆辙略略撅了噘嘴,心里突然像是被锤子砸了个坑,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放软语气,“跟着也行,一切听我的。”

杨乐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万铭宇的远房表妹住的很远,是个城乡结合部。安柏微他们去的时候刮起了大风,一层土一层土地往人脸上扑,道路两边都是低矮的小商店,一副拖沓着孱弱病躯苟延残喘的模样。安柏微根据手上拿到的地址把车拐进一条土坷垃泥巴路,开了几米就被突然逼仄的灰土墙挡住了去路,三人不得已下车步行,七拐八拐走到了一家紧闭的红旧大门前,安柏微打量了一番,有些奇怪:“是这里?”

祁修看了看戴小舟发来的定位,颔首:“没错。”

安柏微拍了拍门,门上的灰一经震动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拍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开门,他加了点力气,把门拍得震天响,就算是里面的人睡着了也能被惊醒,然而依旧无果。

安队长无语地站在门口,边扫去身上的灰边咋舌:“这是都不在家?”

陆辙沉默地在门前走了几遭,抬头看着插满碎玻璃碴的水泥墙,半晌野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窜了上去,轻盈地翻身落进了院子里。

安柏微:“……”说好听指挥呢?

院子里传来陆辙走动的脚步声,隔了不一会儿,他又翻了出来,许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道理,陆辙往下跳的时候衣服被碎玻璃划出一个大口子,身形顿时踉跄了一下,安柏微一个箭步冲过去,在陆辙狼狈地摔下来之前大义凛然地伸手接住了他。

——然后两人一起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祁修站在一边没什么情绪,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亮。

安柏微揉着腰爬起来,一把将陆辙拽起,边给他拍土边责备:“又不听话是不是?不听话的小孩得挨揍,打屁股。”

陆辙闷声不吭地让安柏微趁着拍土占便宜,在安队长小心翼翼准备拍陆辙屁股上的土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他:“里面没人。”

“没人的话,我们晚些时候再来。”安柏微还在对陆辙的屁股跃跃欲试。

陆辙面无表情地看向安柏微,安柏微顿时自动乖乖离他三米远。

“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没人。”陆辙这才继续说,“这家人恐怕早就搬走了,院子里的东西都落了一层灰,家门也锁着,根本进不去,从窗户往里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床板了。”

祁修微微皱眉:“安队,要不要让小舟查查他们一家的具体情况?”

安柏微思索了片刻,还没得出来个正儿八经的结论,三人身后一扇不起眼的门突然开了,陆辙率先注意到了,登时转过身去保持警惕地看着那扇门。

几秒种后,一个身穿粗布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出现在了门口,老婆婆佝偻着背,脸上满是刀刻般的深邃皱纹,她用一枚掉了漆的卡子别住苍白的头发,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当地话说:“你们找谁啊?”

“婆婆,您知道这户人家搬去哪里了吗?”安柏微凑过去大声问。

老婆婆眯缝起浑浊的眼睛,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叹气摇头:“你们……唉,你们来晚了,他们家的人啊,都死光了。”

安柏微皱了下眉,从老婆婆家门口搬了个凳子过来,拿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诚恳地问:“您愿意跟我们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我们是七滨路警察局来调查信息的。”

老婆婆拄着拐在安柏微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了下去,她的目光往对面人家的墙顶上看去,脸上依稀残留着些怀念,说起今年的事来,不住地叹气,最后抹起了泪。

老婆婆一个人在这边的老房子住,膝下一子一女,只不过平常都忙,很少来看望她。对门家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她不记得女孩的名字,只知道叫她的小名——欢欢。欢欢时常来奶奶家串门,吃奶奶做的饭,可以说,老婆婆是看着欢欢长大的,以前她还端的起锅的时候,女孩天天来她家,拉着奶奶跟她做游戏。欢欢正如她的名字般,活泼开朗,给奶奶讲学校里发生的事,给奶奶看自己的字写得又漂亮了,或者把评了优的美术作业放在奶奶怀里,白纸上,浓墨重彩的一老一少在花丛中手牵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婆婆说,那段时候她特别开心,对欢欢比对自己家的儿女都亲切,但是去年的时候,她突发脑梗住了院,出院后就没法再给欢欢做饭了,欢欢也懂事,过来后也不吵着要吃奶奶做的饭,她上了六年级,自豪地说自己是个大姑娘了,甚至在奶奶强撑着要给她做饭时抢过锅来,在奶奶的口述下炒了个青菜。老婆婆回忆到这的时候从一堆皱纹里挤出个笑来,她说那顿饭是她吃过最香的饭。

今年年初,欢欢有段时间没来她家玩,而婆婆的儿女都回来准备过年,她一时也脱不开身,这样过了一周左右,她叫儿子去对家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结果这一问才知道,欢欢在去年年底出了车祸,很严重,被送到城里的大医院去治疗了。

婆婆说,她儿子回来后唏嘘不已,说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不仅高位截瘫,还失明了,婆婆当即就哭了,儿女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婆婆非要他们带她去看望欢欢,但路途对她实在遥远,婆婆闹了几天儿女也不同意,最后只好作罢。

过完年,婆婆听说欢欢得到了好心人捐助的眼角|膜,能重见光明了,她欢喜得不得了,在欢欢出院那天拖着病弱的身子准备了两菜一汤,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结果那天欢欢没有来,婆婆又等了一天,等到饭菜没法吃了,欢欢还是没来。

没办法,她只好拄着拐杖亲自登门,要去看望欢欢,最后却只看到了紧闭的大门。

从风言风语中,婆婆听到了些消息,南头的邻居说,欢欢获得了眼角|膜不假,但后来又被挖去了,作恶的人不知是谁,手段凶残至极,欢欢是被活活疼死的,她又是独生女,父母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跟着去了;也有人说,欢欢后来被偷偷移植了角膜,是她自己受不了黑暗的生活,服药自杀,后来父母跟着死去。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婆婆也不知道该信谁,她整日整日呆坐在家中,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一开始还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但慢慢的也就被时间说服了,直到现在,她有时还会出来拄着拐杖慢慢在对家门前转转,怀念当初那个把她当做亲奶奶的可爱女孩。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