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茫然的时候,对方一只细白地手伸到眼前,剥开他的嘴唇,刹那间劣质糖浆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甜的腻人。

  “吃糖,妹妹吃糖就不疼了。”男孩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一脸认真。

  “糖……”

  “对啊,我可喜欢吃糖了,我……”楚龄说到一半,瞪圆了眼睛,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长发小女孩”,愕然道,“你,你的声音……你是男的?”

  “我叫陆危行。”

  “我叫楚龄,那……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楚龄伸出一只手,咧嘴一笑,“我们来拉钩。”

  “拉钩?”

  陆危行抿着嘴巴:“那不是小孩子才会信得玩意儿吗。”

  “可我们就是小孩子啊。”楚龄勾上对方的小拇指,一脸认真严肃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阴影处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那双常年如死水一般的眼眸微闪,第一次有了生动的情绪,楚龄突然就信了小胖的话,他家的对门真的住着一个小妖精,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他不由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眼睛闪闪的、黑黑的,像宝石一样。”

  好看?

  陆危行微微偏头,月光下的少年眼巴巴的看着他,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艳,他想了想,第一次开口夸人:“你也很好看,你的眼睛……像小狗一样,看起来很温暖。”

  有一次,楚龄问陆危行为什么当时会留长头发,陆危行愣了一下道:“因为妈妈喜欢。”

  楚龄听后点点头,忍着两天没有吃棒棒糖,用攒下来的钱买了一根蝴蝶结的头绳。

  算好时间,楚龄拿上奶奶做好的奶黄酥敲响了对门,居然没人应,他感觉有些奇怪,陆危行一向起得很早,怎么会没人应呢?

  该不会是陈阿姨的精神状态又不对了,在惩罚他吧?

  这么想着,楚龄又敲了两下,尝试推门,还好没锁,他轻轻推开门,进去的那一刻愣住了,手里拿着的饭盒跌在地上,掉出里面淡黄色的奶黄酥,骨碌碌转了一个圈,碎成几瓣。

  破旧的电风扇上挂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裙,美艳的脸上是一个古怪的笑容,黑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身体滚落,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褐色的餐桌上倒着一个黑色衣服的小男孩,衣摆打着两个补丁,手脚细长,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比楚龄要高了,矮小的板凳似乎有点撑不住他的身体,最终倒在了地上。

  “陆危行!”

  “龄龄?”

  满屋子的血色渐渐消散,楚龄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眉眼锋利的男人,心里一阵发涩,猛地从床上起来扑了过去。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像是确认一般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死不撒手:“陆危行……太好了,陆危行。”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陆危行的身子僵了一下,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衣襟滑向胸口,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道:“阿龄,你……”

  “出去了,我们一起去吃奶黄酥,好吗?”

  “你想起来了?”

  “嗯……”楚龄的头埋在人胸前,夺眶而出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布料,闷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子才信的。”陆危行弯了弯嘴角,抬手轻轻抚摸怀中人的发顶,补充道,“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孩子。”

  楚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从人怀里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身上的被子,道:“我昏迷多久了?”

  陆危行摇摇头:“没多久,就几分钟。”

  “他们还没回来吗?”

  陆危行说:“橙子回来过一次又出去了,小赵今天要值日,要晚一点。”

  “我感觉我好像知道这次副本……”楚龄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有人跳楼了!”

  “快来看,死人了!”

  楚龄从床上起来,连忙推门而出,只见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群人,他们拨开人群,地上躺着一具短发女尸,是橙子。

  一头湿漉漉的短发还没干,上面沾了一些血沫,橙子的右手里攥着一朵粉色的绢花,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跳楼自杀呢?

  “跳楼死亡,本场次失败,剩余次数二,即将回溯——”

  画面切换,楚龄回到了楼梯上,陆危行正站在他的斜前方,听着楼上越来越急的脚步声,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楚龄拉着陆危行就闪到了对面,靠在墙壁上,上面那个人来不及减速,就那么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同学,你真不小心啊。”

  楚龄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拉着陆危行快步上了楼梯,回到宿舍,橙子坐在板凳上,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随意的垂在脑后,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一只手支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捏着一朵绢花,双眼无神地看着别处。

  还好,他们赶上了。

  楚龄深吸一口气,漫步上前,轻唤了一声:“橙子。”

  “橙子,你最近绢花叠的怎么样了?”

  “什么?”橙子一脸懵逼地抬头。

  “你不是要和我学绢花吗?”楚龄拉开旁边的板凳,坐了下去,“这都好几天了,我来检查一下你练习得怎么样了。”

  橙子:“绢花?”

  楚龄说:“对啊,你不是很喜欢绢花吗?”

  橙子把目光落在手上的绢花,喃喃道:“绢花,一把火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危行:“烧掉?”

  面对陆危行的话,橙子摇摇头,只一遍一遍重复道:“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绢布全都没有了……”

  楚龄有些疑惑:“没有了?”

  “发生了什么?”

  “我今天一回来就发现抽屉里的绢布不见了。”橙子双眼空洞,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我攒了那么久的布,为什么……”

  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楚龄眼看着人状态不对,一把拉住她的袖子,然而橙子还在往前走,脚下动作越走越快。

  楚龄急道:“我,我有布。”

  “我有!”楚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浅色的纱巾,递过去,“这个质量可好了,扯不坏撕不烂,一张更比六张强。”

  橙子低下头,接过那张布安静地坐回了椅子。

  少女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上的纱布,楚龄站在一侧,陆危行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龄拉着人走到宿舍外,“我好像知道这个副本要怎么通关了。”

  “什么?”

  楚龄想了想道:“危行,这个副本应该和时间有关系,我们要保证同一个宿舍的人存活,这个存活应该是有一个隐藏期,比如七天。”

  “只要有一个人死亡,我们就会失败。”

  “四位一体,同宿舍的四个人相当于共享一条命。”陆危行摩挲了一下手指,抬起头看着面前人继续道,“如果有什么纠结的地方,不需要和我说,我会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楚龄的呼吸都停了,他怀疑陆危行知道,知道他的时间会回溯的事情,不,或许他根本就是知道,他张了张口差点夺口而出,最后还是忍住了。

  青年的表情太过明显,陆危行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人的脸颊,吐声道:“你是世界送给我的礼物。”

  世界两个字说的有点模糊不清,听起来有点像时间,但足够了。

  想到之前的事情,楚龄开口道:“是吗,那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奶黄酥吧。”

  看着面前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楚龄乐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现在怎么会话那么多。”

  不仅话多,说得还都是虎狼之言。

  “小时候?”

  陆危行略略有些惊讶,随即眼眸一弯,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一只手抵在墙上,把人圈在怀里,方寸之间,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凤眸含笑看着怀里人微微涨红地脸:“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都说过什么?”

  “什么?”

  陆危行薄唇轻启:“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追在我后面说,我长得真漂亮,我们做个朋友吧。”

  “……这说明我有礼貌。”

  陆危行:“你知道夸一个人好看代表什么吗?”

  楚龄不解:“代表对方真的很好看?”

  “见色起意。”

  陆危行的唇贴着人的耳侧,低低道:“所以那天我在树林里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都把我看硬了,龄龄。”

  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对方的耳朵,白皙如玉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陆危行看得有趣,不禁轻笑两声。

  “你看是不是很巧,你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好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

  “蠢得可爱。”

  呼出的热气打在人的耳后,耳朵忍不住动了动,陆危行的声音本就低沉有磁性,如今这般贴着他的耳朵,楚龄只感觉自己身体发软,整个人都有点颤抖。

  楚龄杏眼一挑,脊背紧紧贴着墙壁,如果不是那个梦,打死他也不信,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长相精致的小男孩就是眼前这个死变态,神经病。

  他咬牙道:“果然男人长大就变坏!”

  看着小巧绯红的耳垂,陆危行坏心的伸出舌尖舔了舔,故意道:“我还可以更坏,你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