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我的嫌疑犯>第84章 Chapter 084

  84.真相开始如洋葱的表皮

  海市, 偏南沿海的一座城市,不大不小,城市看着不新不旧甚至有些脏乱, 远没有沿海的一些大城市来得兴盛繁华,但这里却是许多人实现财富积累的桥头堡, 尤其是在十几年前。

  凌寒北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戴着一顶棒球帽背着一个黑色帆布的双肩包, 收敛起眼神中的凌厉和锋锐,站在人才市场的招工栏前仔细地看着招工信息, 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黑框学生眼镜,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认真地摘抄了几条招工信息,然后又挤进了市场内试着投了几份简历,然后抱着一叠资料又挤了出来, 盛夏, T恤很快就湿透了。

  凌寒北躲到市场边的一家小超市门口,买了一瓶冰水猛灌了两口, 心想贺哥这是故意的吧?就因为我昨天说读书人都弱了吧唧的, 他今天就罚我来体会一下找工作的不容易?不过也是,看这些刚毕业的学生们,为了一份薪水待遇还算勉强的工作也真是挺拼的。

  裤袋里手机震动, 凌寒北摸出特地换成旧款的手机,往街口方向走了两步,“贺哥……嗯,明白……是, 我已经查到了……对,这两天就会收到消息……好,我知道了……不是,贺哥,你真要我去应聘啊?我就……我……我错了还不行吗?贺哥,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是,我下次再也不说他弱了,行吧?求您了,哥……哎,是!以后他也是我哥,成了吧?……嗯,好,放心,我会盯着的。”

  正午的阳光白晃晃的,晃得人眼花,年轻后生仔打完电话脸上快速隐没的一丝落寞也就无人察觉了。

  人才市场所在的这条街上三步一个复印打字店五步一个小吃店,都是小小的门脸看着不怎么令人放心的卫生状况,可每家店生意都还不错,许多脸上写着希望和急切的年轻人抱着各种表格和资料在复印店中进进出出,而更多的人却坐在小板凳上淡然地看着这些在大太阳底下奔波的后生仔,面前放着一碗面或一份快餐配上一瓶最便宜的啤酒,看客们也不老甚至也是年轻的,但他们脸上却爬满了无所谓和混吃等死的心安理得。

  凌寒北从这些人面前走过,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抬眼看一下,这后生仔还能精神多久?

  没有绝望,就没有希望,反之,亦然。

  海市和许许多多的城市一样,每天都上演着新鲜的希望涌进升起,每天也都有人将心中的希望更迭成了茫然和随波逐流。

  凌寒北不懂这些人,他想贺哥也许会懂吧?贺哥好像什么都懂,那人应该也是吧?江州真的比海市强太多了,起码在江州他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压抑。

  曾经的走私天堂,如今没落了,但依旧有许多人抱着不能放在阳光下的残梦守着等着,在阴暗的角落里胆战心惊却又穷凶极恶地攫取着财富,在他们心中冒险成功一次就足以抵得上别人一辈子的劳碌,可惜真的成功了一次后几乎没有人会停止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触礁。

  数次的严打和长年的整治后,海市的走私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市面上多了许多开始做正经买卖的公司店铺,包括许多劳务公司,当年许多赚了钱的先出去的一些人终于想起了要回报一下家乡,带着家乡的人一起赚外汇了,于是海市虽然自身经济发展并不理想,但海市的对外劳务输出却小有名气。

  劳务输出不是你想经营就能经营的,需要各种手续和批文才行,放在以前只有带国字号的对外贸易公司才能经营,现在稍微宽松了些,但还是属于政府监管范畴的,海市做的最好的两家劳务输出公司,一家就是海市唯一具备省级公司资格的对外技术贸易公司,另一家则是挂靠在海市市政府下的经贸公司。

  省级对外技术贸易公司八十年代初就成立了,老牌企业,公司董事长享受的是省副厅级待遇,海市经贸公司则成立于九十年代后期,到现在小二十年,现有的负责人并没有任何公职背景,姓陈,四十几岁,海市本地人,在海市可谓长袖善舞,什么场面都能吃得开,据传是他有不少好友兄弟都是在公职部门,且位置不低。

  贺天凌让凌寒北查的就是这家公司,他怀疑这家公司干的还是走私的买卖,只是很聪明地把走私做到了明面上,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海市和云城相隔其实不算远,邻省的关系,就是中间隔了不少山岭,有些还不低,于是海市这两天晒死人不偿命的时候,云城倒是难得的每到午后都来场雷阵雨的凉爽天气,这让领了任务走街串巷的警察同志心情也没那么焦躁了。

  兴余里老街属于城南老区,归贾所长那片管,走街窜巷家长里短肯定是片儿警来得业务娴熟,一刑警一片儿警的搭配组合,怎么看怎么和谐。

  兴余里老街不少住户都拆迁了,查到归属地不属于城南派出所时,所里的同志就特别热情,办事效率也极高,十分之内肯定能帮你联系上归属地派出所的同志,然后依依惜别地将刑警同志送出大门口,道一声‘辛苦了’然后挥手告别,将市里来的刑警同志送给了下一任搭档。

  按照大李形象的形容就是传球既快又准,表面革命情谊深厚,暗地里特希望你脚踩西瓜皮赶紧能出溜多远就出溜多远,每天片区里一大堆的破事都忙不过来,你还整个十几年前的案子来添乱,兄弟们昨儿刚值了个大夜班,连轴转二十四小时,你还让我们加班陪你们找人忆当年?碰到好说的和你说几句,碰到脾气不好的直接白眼冷脸怼你,这年头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到时你们拍拍屁股回市局做刑警大爷去了,成天在街头巷尾深入基层继续被人不待见的还不是我们?

  从基层提拔上来的都特理解,比如刘副队,他就是从派出所小片儿警做起,跟着谭书记一步步升迁的,所以他心里对郭局在碰头会上轻易就同意顾钧的建议还是颇为不赞同的,不管怎么说,秦悦的案子铁板钉钉是凶杀案,而云天河的案子究竟是交通肇事还是另有隐情还未有定论,怎么能轻重不分呢?

  当然刘子跃虽然情商不算高,但也没在会议上直接提出异议,只是会后给还在省城公安厅开会的谭书记汇报了下,并发了两句牢骚,电话里谭书记批评了刘子跃,不能带着情绪工作,案子不分轻重,查哪一个都是合情合理的,顾钧虽然年轻,但有些事你还是需要向他学学,当然了你有很多方面也是他比不了的,云云。

  听完谭书记的话,刘子跃也说不清自己心情是应该更不好呢还是应该感到欣慰?领导这种棒子和糖掺和在一起的思想工作方式每次都能把人给整的没了脾气。

  廖远很快就知道了短信中笔迹鉴定的含义,他发现自己卷进去了,似乎已无法想抽身而退就能退的了,忐忑中他按照短信的要求去争取了,如愿以偿,毕竟他是省城特聘的专家,这种事没人会和他抢。

  他想起了顾钧在离开办公室前和他说的那句话,他希望真相大白的那天他不用再次后悔,顾钧究竟知道了多少?廖远忽然很后悔,不用等到那天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听信了那人的话?从一开始答应做交易时,他廖远就被拖下了水,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水究竟有多深多混?可肯定无法再让他轻松离开了。

  省城,青林别墅程华家,一楼空荡荡的很安静,能听到从二楼传出的声音,大门口进门处摆放着一双男士的皮鞋,看来这家的男主人还没有出门。

  二楼的主卧,季芸懒洋洋地靠在真皮包裹的床架上,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长波浪的卷发遮住了半裸的肩膀,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房间里有股浓重的酒气。

  男人趴在她的肚子上,一双手还在她的身上来回抚摸着,一袭短短的吊带真丝睡衣已快被男人撸到了胸口,季芸深深地吸了口烟,厌恶地看了眼身上的男人,然后拱了拱自己的腿,想让男人从她身上下去,可男人却压得更紧了,湿热的舌头舔了下季芸的肚脐。

  季芸抽烟的动作顿了下,轻抽了口气,而后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别压我肚子,不太舒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和慵懒,还带着点媚意和撒娇,方才眼神中的厌恶全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宝贝?”男人再次舔了下,才抬起头轻佻地说道:“是我的东西让你不舒服了吗?”

  季芸皱了皱眉头,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脑袋,半抱怨半撒娇道:“是啊,是你的东西让我不舒服了,你负责吗?”

  郭晓临微愣了愣,而后翻身坐起,伸手拿过床头的睡袍披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芸手中的烟一颤,忙塞进嘴里深吸了口,等烟缓缓吐出后,才无所谓道:“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郭晓临转过身,眼神冷淡地看向季芸的肚子,“我就当你是开玩笑的,既然是玩笑就早点把它讲完。”

  季芸将手中的烟直接在床头柜上掐灭,拿起还剩大半杯的红酒一饮而尽,喝完了直愣愣地瞪着郭晓临,郭晓临皱了皱眉头,“下午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猛地一声脆响,季芸将手中酒杯砸到了墙上,酒杯里残余的酒液在墙上留下了印迹,“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会所里的小姐?!”

  “你发什么疯?咱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郭晓临沉下了脸,“你还想要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了!”季芸从床上跳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她?她死了,都成了一把骨头了,你还惦记着她……”

  “你闭嘴!”郭晓临脸色铁青,“不准在我面前提她!”

  “凭什么?就凭她死了?而我活着?所以她就成了你心头的朱砂痣了,是吗?”季芸哭得梨花带雨,“这么多年了,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医生怎么和我说的?她说如果我再做流产,以后我就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晓临,我不年轻了,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然后呢?你让他跟谁的姓?”郭晓临不耐烦地看着哭闹的女人,“是我逼你嫁人的?你要帮他,我给他机会了,怎么?现在觉得不够了?做人,别太贪心了,否则我还不如找会所的小姐。”

  郭晓临走了,和以往许多次一样,男主人出差了,孩子在寄宿学校,保姆也放假了,他郭晓临就会来这青林别墅像是临幸后宫般翻了季芸的牌子,年复一年,做到后来也不知道还残留了几分当年的情感,或者就是习惯了。

  她为他流产,他给她想要的,一帆风顺的事业和可以向外人夸耀的家庭,可光鲜的背后呢?是她作为妻子难以启齿的背叛和为了偷情而将幼儿早早送到寄宿学校身为母亲的愧疚,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虽然她已经失去了为爱情任意妄为的资格,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付出代价去守护曾经失去过的爱情。

  其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或许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只是她还抱着幻想罢了。

  她早就应该清醒的,当这个男人第一次让她打掉他们的孩子时,她就应该清醒了,可她自欺欺人地说服了自己,男人是为了她考虑,毕竟她已经嫁人了。

  男人大多数时间对她都很好,甚至是她想要什么就满足什么,简直把她当公主一样地宠,所以当男人拿出一段程华和会所小姐激情视频时,季芸并没有感觉到过多的伤心和愤怒,反而隐约有种轻松和雀跃,轻松双方扯平了,雀跃男人大概是嫉妒程华才会让她看这些的。

  那个小警察上门时,她几乎是费劲了体内的洪荒之力才克制住情绪,这个小警察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和那个女人比,简直可笑!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居然现在还要出来打搅他们的生活,她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在小警察离开之前没忍住讽刺了一下那个女人。

  当年要不是这个女人暗中搞鬼,郭晓临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她季芸嫁入高门的梦又怎么会破碎?

  这个男人居然说出了‘做人不能要的太多’,哈哈哈,太可笑了,这话谁都可以说,可他郭晓临不能说,还有比他更贪心的人吗?

  季芸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茶几上摆着两盒药,这次连医院都不用去,几片药下去就行了,等过几天他们回家,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她还能继续扮演美丽大方的妻子和温柔慈爱的母亲。

  肚子里一阵绞痛,季芸白着脸窝在沙发上,茶几的玻璃镜面映出她保养得当但已有了细小纹路的脸,依旧很美,但真的不青春了。

  季芸惨笑着,三十六岁了,还做着二十岁时的梦,真傻,到底谁才是那个死了的人?情人和丈夫,都说过爱她,可他们都更愿意和会所的小姐在一起,而不是看着她这张怎么遮也遮不住迟暮气息的脸。

  黑色宾利丝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别墅,大哥曾经警告过他,玩火归玩火,但这样玩到别人家里也太过了,可郭晓临不在乎,他觉得这样才刺激才有趣,他能用金钱和权势控制人心,什么狗屁爱情?还不是一桩能标价的交易?那个姓程的男人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屁!可知情了又如何?敢发作吗?

  季芸也开始令人厌烦了……啧。

  郭晓临不爽地爆了句粗口,看来以后还是少和这个女人来往了,笑话,居然和我谈感情?你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女人要的太多了,还真不如只要钱的会所小姐。

  好像什么都玩过了……还真是无趣啊,到哪再去找点乐子呢?

  手机响了,郭晓临看都没看,直接按下了蓝牙接听,一个稍显焦急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

  “老板,他们拿到了云天河入伍前的体检档案,怎么办?”

  “怎么回事?”郭晓临差点一脚急刹车,好在后面尖刺地喇叭声让他马上将刹车给松了,一辆惊魂未定的出租车从他车旁闪过,这年头追尾一辆宾利一年出租白干了。

  “不是让你们一直盯着的吗?你们干什么吃的?”郭晓临第一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遇到硬茬子了。

  “老板,军队那里咱们也……”电话里的男人不敢说下去了,潜台词就是:部队那咱们的手也伸不过去啊。

  郭晓临当然也知道,“妈的,疏忽了,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姓顾的那个小刑警队长。”

  “他?”

  “是,老板,确实是他,听说是从京城那里给他的消息。”

  顾家什么时候有部队上的关系了?郭晓临心里一咯噔,难道是他?

  “京城的什么人?”

  “老板,这个不知道,局里的朋友只知道这姓顾的暗地里找了人帮忙,具体是谁可能只有他们局长知道。”

  郭晓临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的男人恭恭敬敬等着,宾利车顺着车流上了中心高架桥,“云天河入职的体检报告是不是也已经在姓顾的那里了?”

  “……是,老板,这个……这个原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

  “行了,我知道了,”郭晓临忽然冷嗤了一声,“没什么大事,云城是云城,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那小瞎子这两天有什么动静?”

  “没有,老老实实地呆着,也不出门除了和顾钧在一起时,哦,对了,老板,前两天那个姓廖的去找过他。”

  “没闹出什么动静?”

  “没,顾钧这几天都是准时出门准点回来……”

  “呵呵,真爱啊……”郭晓临笑了,笑得挺冷也挺不敢置信的,“顾家那样的居然能出情种?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小瞎子的身份给放出去吧,就这两天,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老板放心,这小子前段时间不是给人拍过一些照片还挺火的吗?就用那个做文章再好好的让他火一把。”

  “呵呵,不错,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动脑子了,花点钱找几个大公号好好的扒一下吧,顺便再质疑一下某人的办案立场,陪他们玩玩吧。”

  “明白,老板,”男人迟疑了下,“大公子那要是问起……”

  “我大哥那你什么也别提,这种小事别麻烦他了。”

  “是,我知道了。”

  贺家真的插手了?他们要和顾家联手?

  呵,顾谦,这回你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个男人替你出手了?真是有趣,哥哥利用男人上位,弟弟被男人利用查案,你们顾家还能再可笑点吗?